《一念》灰白焰火

4、楚北

　　宜念和识书从神殿出来之后就来到了一片森林，这边地貌二人并不熟悉，猜已是远离南青县了，二人休息到天亮，便下山来到了山下小乡村。
　　村口戏耍小儿们看到他们，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宜念肤色白皙，面貌娇美，一身杏色裙装精致秀雅，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一旁的周识书相比之下就干瘦许多，再加上衣服是一般府上奴仆衣着，二人于是商量好扮作去外祖家的小姐和小厮，虽然有些奇怪，一般都是小姐带丫环和护卫出门。
　　“我本是要去外祖家，半路马车坏了，这村子可有卖饭食之地？”
　　小童们摇头，一个扎总角辫的孩子说道：“我可以去问问阿娘有没有多余吃食。”
　　二人跟随这一小童来到一农妇家。宜念拿出荷包里的碎银子，表示愿意付饭食钱。农妇性格温和，听闻二人遭遇，便留下他们吃饭。
　　宜念向农妇打听：“我们路上马惊了，马车翻了，我家丫环不治身亡，我如今也不知走到哪了，您可否与我说说？”宜念不太会撒谎，一个谎漏洞百出，好在这农妇也没什么心机，回答道：“这是楚国北部蕲州郡北王家村，靠近柏阳城。”
　　南青县属于华郡，位于楚国南部，这距离挺远了，怎么也得三百公里。宜念打算去柏阳城打探合一门消息，若没消息就去汴京。汴京是楚国都城，也是宜念在楚北唯一熟悉的地方，她伯祖父在汴京居住，但她自小未出过华郡，实际上也不知汴京如何。
　　“原来已到柏阳城地界了，谢谢您的告知，我们要去柏阳城，不知村里可有牛车驴车要去县城？我们可否一块去，当然，车费我们会出。”
　　农妇人缘也好，问了相熟的村民，刚好有一家要去县城卖织品猎物，便捎带上了他们。
　　这村民叫王猛，以打猎为生，长得黝黑有力，他把东西搬好，便招呼着二人上牛车。
　　这村子位于山中，要去县城得先翻山。路上王猛就与他们聊起来：“你们是哪里人士？”
　　“我们是楚国华郡人士，要去汴京外祖家。”
　　“汴京我去过一回，大着哩。”王猛说，又道：“姑娘一路上得小心，虽然这离汴京不远，但姑娘貌美身边又只带一小童，容易引恶人觊觎。”
　　“谢谢大哥关心。”宜念诚心道。他们二人就十几岁，还好村民淳朴，没遇上歹人。
　　“还好这几年各村收成都不错，要是遇上早些年收成不好，这蕲州去汴京的路上就是草寇遍地。不过要我说，姑娘去了县城还是去买一顶帷帽，或者抹点土在脸上。姑娘在村里还好遇到的是王嫂，若是遇上王二王狗这群人，恐怕就被强娶留在村里了。山里村里人不比你们读书人讲道理，姑娘到时候吃亏了可真是没地方说。”
　　“谢谢大哥了。”宜念知王猛是在提醒自己。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王猛知道宜念那个“马车”的借口不可信，猜宜念身份不简单，但也没深问，就是提点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几句。识书还未引气入体，此刻一直打坐试图进入状态，也就没参与他们的谈话。
　　到了县城之后，二人拜别王猛，宜念本想给钱，王猛倒是客气地说：“我本来也要来县城，这点钱就不用了，姑娘这一途要去汴京用到钱的地方还多着哩。”
　　宜念作为苏家小姐，平常跟着都有丫环，用到银子的地方并不多，所以荷包里也没放多少钱，也就不再与王猛客气，说道：“王大哥的情谊宜念来日必定报答。”
　　“报答就不必了，姑娘保重！”
　　与王猛别过之后，宜念往脸上抹了些土，脸显得灰扑扑，不复之前颜色。宜念把自己身上玉佩和头上珠饰全部拿去当铺当掉，由于出得急，价钱也不高。宜念又问了合一门一事，当铺老板表示：“合一门是修仙大派，传闻在楚南山岭云雾之中，凡人寻是寻不到的。或许你可去汴京看看，汴京道观也许会多了解一些。”当铺老板见这姑娘是死当，当得又爽快，也乐得卖点便宜给这姑娘，又说：“我认识一商队，领头是柏阳城首富之女赵大姑娘，赵大姑娘为人厚道，你若是想去汴京，我可以让我儿带你去赵大姑娘商队。”
　　“恩，谢谢老板了。我伯祖父家在汴京，我也可去汴京见见我伯祖父。”
　　于是宜念与识书便随着当铺家儿子去了商队，见了领队赵大姑娘。赵大姑娘约莫三十多岁，一双剑眉笔直，眼睛亮而有神，薄唇紧抿略显严肃，虽是女子，却是英气逼人。赵大姑娘解释说商队得两天后再出发，于是宜念和识书就买了点必需品，先在赵大姑娘家的客栈住下。
　　跟随这次商队出发的除了宜念和识书，还有柏阳城布庄钱管事，脂肪店孙管事，汴京商人吴商人，这几个管事商人都带了货和家中奴仆，所以商队人数挺多的。
　　本来按照官家女子规矩，宜念和识书是不可同住一屋的，但宜念手头上钱也不多，本身也不是一味迂腐之人，事有轻重缓急，便也就住一块了。现在她心中更加担心南青县情况，做派也随意许多了。隔天早上，她去一楼要了粥和小菜，顺带和伙计打听是否有南边消息，伙计摇了摇头。宜念心中既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知道消息还是不想知道。
　　“三小姐也别着急，也许有仙人去那相救，没消息便是好消息。”识书安慰道。
　　“是啊。”宜念叹了句，为了不让话题沉重下去，又问“你在周家做工多久了？是死契吗？你一路也帮了我不少忙，如若我们能够回去，我可以帮你恢复自由之身。”
　　“是死契。我五岁时村里闹蝗虫害，家家几乎颗粒无收，我爹娘卖了大姐和二姐，最后把我也卖了，只留下不值钱的小弟弟。”
　　宜念一听，知他活到现在恐怕比自己艰难许多，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一路走来，识书并不如寻常十岁孩童那般好动，反而十分沉稳冷静。识书见她面色不好，反倒安慰她说：“我当年出村一路很害怕，但是后来在周府过得反而比原来好些，活也不重，还可以吃饱。所以现在看来不太好的情况，不一定不好。”
　　“恩，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他们现在没事反而见了仙人。”
　　两人喝完粥正打算上楼，楼上一人踩空了，跌坐了下来。宜念本能反应，迅速闪开，但见那人重重摔下来，复又上前扶起了他。那人抬起头，与宜念目光相对。宜念心中惊叹，荣耀秋菊，华茂春松，端是龙章之资。虽是一身书生打扮，但丝毫不显平凡，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在宜念还愣神之际，那人先开口：“多谢姑娘。”
　　宜念回神说：“不客气。”这时书生身后急急忙忙追过来一书童，书童念叨：“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科考快临近了，可不得出什么事。”书童见了宜念，说道：“谢谢姑娘了。“
　　宜念点点头，说：”不客气。“便闪身让他们先过。
　　第二天商队出发，宜念粗看了一下，大概有五十人左右。
　　“姑娘也是要去汴京？”这时一清冽的声音问道。
　　宜念回过头便见到昨天那书生，点头道：“是要去汴京，公子是去汴京赶考？”
　　“恩，我自华郡，一路跟着不同的商队过来，如今终于快到汴京了。”
　　宜念一听是华郡人士，便问：“我也是自华郡来，不知公子是华郡哪个城？最近可有收到华郡消息？”
　　“我是华郡桂城人士，最近倒是没收到什么消息，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我是华郡南青县人。”
　　“我三叔就居住在南青县，叔叔家富裕，这次来汴京就是叔叔给的盘缠，我叔叔姓周，在南青县开珠宝店和布庄店，不知姑娘认识不？”
　　“可是周敏成周先生？”宜念问，周敏成便是周识书所在的周家的老爷。
　　“是的。”这书生一听宜念认识，眼神中光彩都亮了几分，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苏，你唤我苏姑娘便可。”宜念答道。
　　“我姓周，名谨言。”
　　这时商队其他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宜念与周谨言聊了几句便分开，宜念与赵家几个丫鬟一个马车，识书与周家二人以及其他书生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