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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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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城上层圈子里最近茶余饭后都在谈论顾家的事儿。
顾家当家夫妻飞机失事双双离世,留下诺大的家产和不过十七岁的少爷,在当家人毫无征兆的离世以及下任当家还稚嫩的情况下,顾家那些本就不怎么安分的亲戚在这时候自然是忍不住对那些财产出手了,刚从国外的学校回来的小少爷落地还没喘口气,就要面对几家叔叔的施压和刁难了,这一个月来顾家内部撕得实在是腥风血雨。
这能不津津乐道吗?
不少人都把这当作乐趣似的,私底下设了赌局,压最后赢家是谁。
有压年长的顾家老大的,有压顾家老三的,有压老四的,但独独没人压那位前任当家顾家老二留下的正统继承人。
年纪和阅历摆在那儿,一个之前一直在读书都没接触过家业的少年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胜算,大家都差不多认定了这就是只待宰的肥羊,注定会被几个叔叔撕得渣都不剩。
在外人眼里毫无胜算的顾家少主此时正在顾家主宅里慢条斯理的喝着牛奶。
他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至少从外观上看是这样的。
他的眉眼并非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俊美,而是每一笔都温温柔柔的,像舒适的一阵清风吹进你的眼里,又恰到好处带着少年人的几分青涩。
看起来只是个长的精致,完全无害的小少爷。
但令人在意的却是站在餐桌一米外面色有些僵硬的挂着笑的男子,那是顾氏集团里一位握了不多股份的一个小董事。
顾家公司里的股份虽大半握在自己人手上,但还有一小部分出于各种原因和交易是分散在外人手里的。
这位董事一直都安安分分的握着手里那点股份,也没对集团公司里的事多插手什么,而顾家当家出事的消息传来后,他为了少趟浑水,在答应了顾家大少站队要求后就跑到国外去避风头了,但谁想会被“请”到那位少当家面前,那之后的回忆是在太过黑暗,男子不愿再回忆一遍,他只想现在赶紧解决了这事儿,不想再多呆一分。
他朝餐桌看过去,见那少年举着刀叉切着盘中的早餐,从落地窗处透进来的阳光攀着他白皙修长的指节,一举一动皆是好看。
那张精致的脸上似乎因为今日的太阳好而带着浅淡的笑意,美好的足以构成一副画。
但那位男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一样立刻移开了视线,那少年越是这样显得普通美好,他就越忍不住从心底泛起寒意。
他自认也经历过不少事,看过许多人,却从未见过这种令他惊惧的人。
他不敢去催促,只是等着少年吃完。
少年慢条斯理的擦着唇,没有看男人,而是拿起了一份桌边摆好的报纸浏览起来。
“刘董事一直站着不累吗?”
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好意的关心传达至男子耳边,但那男子僵了一下,一紧张干巴巴的,“不不不...没...”
少年似乎是对此有些过意不去,有些困扰又自责的叹了口气,“方才明明叫您坐的,怎么不坐呢?”
他的神情都染上了几分自责,好像自己没有做好什么事一样。
男子越看他这副模样越是忍不住想起那些几欲使他胃痉挛的回忆。他赶紧把攥在手里许久的文件小心翼翼的放上桌面,就像是丢开一个烫手山芋,“顾少爷,您要的东西都在这了,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退开一步弯腰,然后像是要逃离什么东西一样,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急匆匆的走了。
他一秒也不想和这个少年在一间屋子里呆着了。
“不留下来喝杯茶吗?”少年看了眼门口,顿了顿,“我还有这句话没说呢。”
他有些遗憾的收回视线,一旁一直站在他身后侧的管家将那份放在餐桌另一端的文件取来递给少年。
“少爷。”
“嗯,多谢冯叔。”少年接过文件,礼貌又不失亲近的道谢。
冯管家礼仪性的颔首后退立一边,神情和举动流露出的尽是恭敬,完全没有因为外界的风言风语怠慢了说是会被赶出主宅的少当家。
他在顾家主宅这么多年,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甚至是顾家人都不清楚的事他都了解几分。
旁人都以为顾家少爷是正常的出国留学,但他却知道那只是借口,是顾家当家想要折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亲生儿子的翅膀。
少年翻完手中的文件,他看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冯管家接过报纸和文件,恭声问道,“您今日有特殊安排吗?”
少年起身朝外走去,“和前几日一样就好,在家里看着叔叔们互咬就好了。”他笑了笑,“就消遣来说,也是能提供一些乐子的。”
他走过主宅内的绕绕弯弯,一路上的仆从皆向他恭敬行礼,最后来到后花园,那里已经为他支好了画架。
画架上是一副画了一半的雨景图,少年挽起衣袖,开始调着颜色。
少爷喜欢画画,冯管家是知道的,但也说不好是喜欢还是消磨时光,这次的画少爷已经画了许久了,一连几日都在画这副,事实上少爷画画的速度很快,差不多一天一幅,但这幅每次完成后就会被丢掉,无法进入少爷的画室里。
冯管家看着少年动作漂亮的在画上涂色,他闭着眼都能知道少爷接下来会在这幅漆黑背景的雨景中画一个模糊的人。因为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在他看来少爷每次都画得很好,却不知道为何要作废扔掉。
但他不敢把这些话问出口。
顾少爷换了一只细笔,缓慢的勾着线条,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身后的管家道,“对了,冯叔,下午通知一下老田,我想去老街那逛逛。”
老田是顾宅的司机,刚上任没多久。
冯管家颔首,“我会通知的。”
少年“嗯”了一声,“辛苦冯叔了。”
他一贯十分礼貌周到,对待家里的佣人都是和颜悦色的。习惯了的冯管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去把事情安排好。
他再回来时看着眉眼弯弯,笑得温和的少年,心想,少爷应该心情不错。
不同于上层圈子谈论的话题,老街附近的老百姓最近谈论的是一个在公园里的怪人。
那个怪人从差不多四天前就在那了,披散着一头长发,全身罩在一件破烂的大斗篷里,也看不清脸的模样,看身形不高不大,好像只有十岁孩子的高度。
大家都在议论这个人是不是个身体残缺或是畸形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矮,把全身都藏在斗篷下。
没有人怀疑那会是个孩子,因为那个人在公园的栏杆上坐了整整四天。一个孩子不会有那样的耐力。
起初还有几个常在公园玩的小孩想去接触他,但都被在旁看管的家长拦住了,谁也不愿和这个穿着破烂,看起来很怪异的人打交道。
后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人们发现那个人居然就在那个位置没动过,这就有点吓人了。
哪会有人一坐就是几天的,还一动不动的。
有人晚上看见还以为是鬼呢。
于是家长们这几日都不带着孩子来着玩了,其他听说过的人有因为好奇来看一眼的,只觉得看着无端瘆人。于是这小片地方都没有人来了。
也有人说要不上报到派出所吧。
但大家都忙着上班忙着带孩子,哪会有谁真有空去管一个流浪汉,无亲无故的,帮了也没啥好处。
还有人小声的问那个人不会是,死了吧?
惊得群众纷纷叫那个说这话的人不要乱说。
那人自认为没说错啊,那个怪人一动不动的,哪是活人能做到的。
总之,小公园附近这段时间冷冷清清的,只有扫地工和过路的汽车会出现一下。
这日的黄昏时候,一辆车牌号并不普通的轿车停在公园正对的街边,后窗缓缓降下,影影绰绰的天色下,露出一张连眉梢都挂着温柔的面容。
他闲适的靠在后座上,偏着头看着正对面的小公园。
仿佛在欣赏什么美景。
他搁在自己腿上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眸光中微微一闪一闪的。
远处的天际线处,落日半停在那,橘橘红红的,将一切都铺染上黑夜降临前最后的鲜艳色彩。
那敲击着的手指忽然顿住,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在意的事物,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点,随后慢慢的,一点点染上光与笑。
像是找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远处,那个男孩放下了手中刚拨至一旁的长发,那张漂亮稚嫩的脸对着那轮夕阳,尽数涂抹上了淡淡的柔金。
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那双漂亮的墨色瞳孔中揉进了灿烂,瑰丽而宁静。
说不清蕴含的是希望还是悲伤。
他像是要融化在那抹圆日中,介于真实与飘渺间,难以触摸,难以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