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龙》凡尘执梦

4、第四章 醒

　　从潭水到竹屋，再到在餐桌前坐下，李从云想了一堆：“也许是我想多了，再也许是眼花了，怎么可能呢，这么好的一个……对，他不是人，怎么会有人的道德标准呢，哪吒里龙不是吃了挺多童男童女的。他会吃我吗？要看排遣寂寞和满足食欲之间哪个更重要吧，还要看是不是真的只有我能进来？我对他来说到底是不是特别的，还是只是食物之一。如果要杀我的话干嘛还要费力救我呢？……”
　　李从云实在控制不住他奔腾的思绪，只好一边想着，一边吃饭，咬着空荡荡的筷子，才发现菜早在半途就掉在桌上了。
　　旖龙一笑，骂道“发什么愣，好好吃饭。”
　　李从云又心神一荡，之前的恐惧、烦乱、不安都一下子消失了。又回想起旖龙刚才在水边说的话，隐约觉得这条龙在勾引自己。
　　“旖龙，我对你来说是不是特别的？”
　　“当然，唯有你能陪我。”
　　“那如果有一天出去了呢，到了万万人之中，我就会变成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粒沙。”
　　“就算在万万人之中，你也是我最亲近最熟悉的人。”
　　李从云看着旖龙，他的确变得和一开始不太一样了，表情越来越多，还会嘴角上扬了。那些骸骨，必定是有缘故的，自己就当做从未看到过好了，就算有一天真的死在他手里，也没有什么可怨的。
　　他依旧上午去书房，下午出去。
　　这天他照常出去了，在丛林里走着走在，忽听到有什么动物叫，顺着声音寻去，竟然看见旖龙站在那里，李从云刚想去打招呼，忽觉对方眼神不对，他从来没有见过旖龙这种妖异狠毒的表情，于是忙躲在树后听旖龙说道：“你们太顽皮了，需要一些小小的惩罚。”一阵惨烈的尖叫听得人直想拔腿逃走，过了许久才安静了下来。
　　李从云等了很久，才做贼一样偷偷从树后上前察看，十一只猴子躺在地上，排成一个扇形，和水底的骸骨一模一样，只是骸骨少了扇柄，猴子身上有复杂血刻的花纹，地上的血成了红色的背景，就好像一把精美的扇子，这分明是虐杀，中间扇柄的那只还披着李从云三个月前丢了的衣服。他后退了几步，在树林里像丢了魂一样游荡到天黑，然后才慢慢回去，旖龙已经睡下了，桌上留着他的饭菜。
　　他随便吃了几口，觉得十分无味，仿佛舌头现在才开始嫌弃没有作料的饭菜来。
　　躺在旖龙身边，他整夜没睡着。
　　第二天，旖龙难得的早起出去了，李从云终于不顾刺眼的阳光，赖在床上补了一会儿觉。
　　下午他再没有出去，一想到那十一只猴子他就觉得恶心。
　　晚上，旖龙回来，准备好饭菜，两人坐在桌前，空气都好像凝滞了。
　　这时旖龙先开了口“吃完早点休息，昨晚没睡好吧。”瘦了，黑眼圈还重了，看着叫人心疼。
　　“嗯”是啊，谁能在老虎身边睡得好？
　　“是我的缘故吗？那我今晚就去潭里睡。”
　　李从云心里一颤“不是，不用，那里太冷了。”他怎么会知道是他的缘故，又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提议，还有明明是对自己有利的提议，自己为什么要反对？
　　他忽然想起他掉下悬崖的事，那么远的地方，旖龙都能知道他在，还能传声给他，昨天那么近的距离他会不知道他在吗？所以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为什么？
　　“我本来就是冷的，怎么会怕冷？”
　　这晚，旖龙果然离开了小屋，可是李从云仍旧睡不着，点灯到书房里去，可是看书他也一样看不进去，把书往地上一摔，忽觉声音不像别处，他翻开席子，果然在席子下发现了一个小木盒，被放在掏空一小段的竹地板里。盒子是锁着的，他连忙拿出来，找到自己的小型瑞士军刀，大概是太久远的锁技术还不过关，随便一捣鼓锁就开了。里面有张布，看起来已经十分古旧，打开长长的，上面画着各种复杂的图像，还有古文说明，他忽然看到一幅图，和今天看到的猴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旁边的说明：禁锢咒。还有一大段古文，李从云似懂非懂的总结出这个禁锢咒的用途，困住一切生灵魂魄，禁入禁出，最后一句“无解，唯主亡。”
　　所以，是他要出去旖龙就必须死的意思吗？这也许又是旖龙故意要给自己看的，他很可能早就知道出去的方法了，只是别人都能出去独他出不去，他是想让自己杀了他。
　　“简直莫名其妙！玩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把戏。”
　　难道他早就不想活了，只是没有办法自杀。想想也是，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虽然风景优美，却像是坐牢一样，死又死不了，真正的无期徒刑，还不如死了呢。
　　他把盒子放回原处，呆坐至天亮，衣袖都被泪湿了，恨自己为何不当时就摔死在悬崖下。
　　他想和旖龙说说话，像以前一样，却一上午没有见到他，想去树林里找，又不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三次出去又回来，巧的是，三次出去都碰到了被杀死的动物，这次旖龙似乎没有耐心给他们雕花摆造型了，三次巧合之后李从云就再不出去了，乖乖待在竹屋里等他，直等到睡着，梦里梦见这里变得一片荒芜，草木枯萎，没有任何生命，一切看起来都是灰黑色，只有寒潭还是美丽的蓝，一头怪兽突然向他扑过来，他惊醒。下楼发现饭菜已经做好放在桌上了，可是人还是不在。
　　下午，他干脆撑着眼皮守在厨房。终于逮到旖龙了。
　　“怎么才回来？干嘛去了？”
　　旖龙低下头，冷冷说：“没干什么。”
　　连个借口都不想找……
　　“我昨晚还是没睡着，所以不是你的缘故。”
　　“哦”
　　怎么这么惜字如金，多说句话会死吗？李从云只好厚着脸皮说“你回来睡吧。”
　　“不用了……床太挤了。”
　　这是……自己的诡计没得逞，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