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纪茴

3、第二章 缘起

　　站在灶台前，看着锅碗瓢盆，香香有些犯起愁来。虽说香香在家里偶尔帮着做些饭，但是确实对这事不拿手。真要说起来，就只会熬点粥，下包方便面。
　　“反正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就先煮点稀饭吧。”香香心道。
　　差不多戌时左右，魏启昭才回来。
　　香香便把温好的馍馍和稀饭都端到了桌上。
　　“明日是要上集吗？”香香糯糯地问。
　　“嗯，今日我猎了些山鸡，明日我就拿到集市上去卖。”
　　两人说着也吃起饭来。
　　“嗯，我瞧着家里油盐酱醋什么的还需要添些，相公明日去集市，换了银钱就去买些吧。”
　　“好。”
　　“大概需要什么你一会儿仔细跟我说下，明儿我就买回来。”说着魏启昭已然搁下了碗筷。
　　“嗯。”
　　两人一时无话。
　　香香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两人都不爱说话，倒真是碰到一起去了。而且这人怎么吃个饭也这么五大三粗的。
　　吃过饭熄了蜡烛。
　　香香微微侧眼瞄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今儿倒是楚河汉界了。终归不用担心这个事儿了，她却也还是睡不着。实在是她的生物钟和这边的人大不一样。以前为了考试，虽不至于通宵达旦，但是熬到个一点钟实在是稀松平常，平时最早也要11点之后才会睡觉。来这儿这么久了，忙的时候能睡得早些，不忙的时候，还真是没一点儿睡意。
　　香香闭了眼睛，默默开始数羊。
　　转眼儿到了回门这日，香香一早便起来了。二人吃了饭，魏启昭就在院子里收拾昨日打来的山鸡。香香自个儿在屋子里略略收拾下自己。她翻了翻嫁妆箱子，从里面拿了一件鹅黄色的短衣和一件儿淡紫色的襦裙。
　　当日，董母觉得在婚事上委屈了闺女，就狠心在嫁妆上多了些添补。统共做了两套这样的衣裙，料子是买的稍微好一些的布料，衣服则是董母自己费心裁做的。香香珍惜的很，心里也喜欢的很。想着今儿回门干脆就穿上了。看外头的日光，快要辰时末了，香香也不再耽搁，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厢魏启昭也已经准备好了要带的东西。待看到香香从房里出来，不由得多瞟了一眼。
　　淡舒眉，轻着衣。衣服的颜色虽嫩，人却更嫩。前儿晚上他倒是仔细看了一下，知道自己也是娶了位娇娘子小美人，但是到底烛火暗淡，这两日也没再细细打量。今儿一见，这人就在那儿莹莹一站，就好似他这小院儿里开了一树梨花一般，浅淡且舒心，还真是越看就让人越是挪不开眼。
　　香香看到魏启昭那直白的目光，有些受不住。以往她最是讨厌别人盯着她看，而且这行为也并不礼貌。不过今时到底难同往日，她慢慢走了过去，道：“相公准备了些什么，我来帮你拿一些吧。”
　　“不必，走吧。”
　　“哎。”香香看出来了，这男人是心疼她，难得也很细心。她应了声就跟了上去。
　　一路走来，正好看见一些村民正要下地，彼此便打了招呼。
　　那魏启昭倒是颇为识礼，态度却也不卑不亢。
　　还真是越看越是让人喜欢。
　　董家村和大柳树村旁边邻着一条小河，名清水河。河流贯穿南北，河上架起一座没落破旧的木桥，在芦苇的掩映下，荡漾出点点萧瑟。虽然缺了分壮阔，但是多了份安宁，东篱话下，倒是好一派乡间风情。
　　清水河这里往来的人较多，只因两村之间相近，村人们也比较熟络，平日里，一些洗衣服的妇人也会凑在河边洗洗衣服、唠唠嗑。另外一边的路较为宽阔，路上有些泥洼，但是朝那儿极目远望，就能看到一条宽阔的大道直通天际，这条路通向两村临近的县城。平日里，魏启昭就是从这儿走，带着猎到的东西，去集市换钱。
　　香香倒是还记得，自己好像就是在这条河边，失足落了水，这也才和魏启昭得了这一世夫妻的缘分。那水清澈，也不算很深，也是巧，水面将将能没过香香的头顶。所以也是合该的缘分。
　　待二人到了董老汉家，除了香香的姐姐外，家里的人都在。官哥儿看起来尤其兴奋。那眼神儿亮晶晶的，一直躲在刘氏的身后，眸子中难掩那丝胆怯，却还是不眨眼地盯着自己的新姑父。
　　魏启昭跟着董老汉以及董家大哥进了堂屋，官哥儿又跑到了他爹的身边，跟着一起去了堂屋。剩下的一众妇人都到里屋去了。
　　“娘，嫂子。”
　　“哎。”董母一脸笑容。
　　“小姑子今儿这身儿可真好看呐。哎，这眉眼，我瞧着可真是不一样了。”
　　香香笑着嗔了她一句，“嫂嫂怎么尽是打趣我。”
　　“呵呵，嫂子可不是说的大实话。你可看看，村里村外的，哪里有比的过你的。都说你男人，有福呢。”
　　香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张脸红了个透。
　　“好了好了，她脸皮儿一旧是个最薄的。”董母笑着说。
　　“行了，嫂子不逗你了，你跟娘说会子话吧，我去厨房看看。”说着就要带着玲姐儿走。
　　“娘，我不去，我要跟姥娘和姑一起。”
　　刘氏拉起来玲姐儿就往外走，“这孩子，咋还不听话了。跟娘去看看，也能给娘搭把子手。”
　　屋里就剩下董母和香香，这时董母才问道：“香儿啊，这几天在那边可还惯？”
　　“嗯，这几天慢慢有些习惯了。”
　　“这就好，这就好啊。我刚看他拿那东西，这人呀会来事儿，也是他心里着紧你。”
　　“娘你放心，他对我很好。”
　　“呵呵，那就好。娘自己的姑娘，娘可是知道，你嫁给他心里大约是有些委屈的，不过，咱们女人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你以后跟着他好好的，平日在家里，娘宠着你，可是出了家门儿就得会自己操持，可不能再耍懒，平白惹人嫌，惹了姑爷不喜。”
　　“您放心，我知道的，娘。”
　　不说这边母女互诉衷情，那厢男人们在堂屋里开始上酒吃菜了。
　　官哥儿跟着他爹一起，那小眼神儿却一直瞄着魏启昭，好奇得紧。
　　一时董老汉问道，“平时可有找到什么活计？”
　　“不曾找具体的活儿，平日里，多是上山打些东西换些银钱。”
　　董家大哥一听这话，接道：“山上的营生毕竟不能长久，有危险。妹夫不如跟着大哥我，我一直有在接县城里的活儿。虽也是些体力活儿，但是碰上个大方的人家，这银子也能来的多些。”
　　“多谢大哥，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好，你想好了，就来找我。”
　　一顿饭过后，又说了会子话，魏启昭就提着东西带着香香回了。
　　这几天，魏启昭又接着去了山上打猎，猎物倒是比平时稍微多一些。依稀听人讲，过段时间县衙准备要征召壮劳力去修缮城墙。这消息还未经官府证实，倒是不知是真是假。最近香香在家里除了一些琐碎的杂事之外，也预备着给魏启昭再添几件衣裳。
　　魏启昭一个人单过的时候，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捯饬自己的，就那么一两件像样点的衣服，其中一件前两天打猎的时候还弄破了。这要是真出去修城墙，一两个月的不回来，总要有几件像样的换洗。另外，还要稍微收拾下庭院。日子虽难，但难中取乐，总是要有点生活意趣的。这日子一点一点经自己的手过起来，其实也是一件颇有趣味儿的事情。
　　当然，这个过法儿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还是要当家的配合才行。如今香香和魏启昭这日子过的，放在香香一个现代人眼里，这哪里是两口子哟。面对一个不吭不响的闷葫芦，老话说，真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急死个人。
　　这天魏启昭去了集市，香香预备着晒一晒旧衣。在衣服箱子里随手翻了几件，尽管已经看过还是禁不住连连咋舌。有的衣服衣料已经旧了，还有一些有很多洞。想想他以前一个人无人照料，又不善言语，真是把自己打理的一团糟。突然，拿衣服的手碰到了一个别样的物什。
　　香香静静看着手里的玉簪，简单的样式，只簪子末端一抹梨花香，小巧精致。
　　这簪子被魏启昭藏在自己的私物中，对他来说，想来应该是意义非凡。只是美玉微瑕，这簪子应是断后被重新修补过，一道纹饰落在簪身之上，突兀且明显。另有那玉，似有些触手生温。
　　即便是再不懂行，香香也知道，这应该是难得的上乘之物。
　　说实话，香香早对魏启昭的身世抱有疑虑。想来一个古代的男子，年过而立流浪异乡还不曾娶妻，这看似微小的一件事情，恰恰反映出很大的问题。更何况魏启昭此人，处事淡然，人非生而如此，他自是有一番境遇。
　　只是如今看来，或与情之一字有关。
　　没过多久，小道消息倒是成了真。
　　官府在县里、乡里都张贴了告示。
　　今儿来乡里张贴告示的人刚走，大柳树村就开始议论纷纷。官府倒是大方得很，修缮工事给的补钱算是体贴，一人一月大概有半贯钱，不可谓不丰厚。家里有较多男丁的，还可以趁此机会小赚一笔。
　　这天晚上魏启昭回来，香香与他提起这事。
　　魏启昭道，“官府征召，无必须理由无法不去。我先送你去岳父家中，有岳母他们照应也好过你一人。待我回来，我自去接你。”
　　香香自然无不应是。
　　在魏启昭启程的前一天，香香特意和王家嫂子去了一趟集市，无奈时间太赶，只能将将买了一套成衣，加上她连日来缝补的那些衣服，一并打包起来，让魏启昭带去了。而董家那边，董家老大也应召去了城墙处。平日里香香和嫂子刘氏作伴，看顾着两个侄子侄女，也少了无聊。
　　只是这快活日子没过多久，却突生变故。
　　有些家人在县衙里做值的乡亲，急急告诉董老汉，说是董家老大和魏启昭一并被关进了衙门的牢房之中。这消息不啻于一个惊雷，弄得董家上下人心惶惶。平日里豪爽妥帖的刘氏也失了分寸。
　　升斗小民，碰上和官府沾边的事总会害怕心悸。
　　如今二人被关进了牢房，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前来报信的人也说不清楚。只大概知道，怕是一群人在做工时打了起来，谁晓得下手没个轻重，导致邻村的一位乡里重伤，磕着了脑袋。
　　香香也是着急，却也能按自镇定。稳住了嫂子刘氏，并和董老汉商定，托了那位乡亲当值的儿子，仔细去打听。
　　过段时日，弄清事情原委后，才发现略有虚惊。
　　现如今，那位伤者已经醒来，身体已无大碍。伤人的并不是董老大和魏启昭，二人本是拉架，拉扯拳脚之间也是动了些火气，这架拉着拉着就变了味道。
　　不过二人下手知道轻重，事情到了最后，也没费什么人力，关了他们几日，倒是又放出来了，二人安抚家里人片刻，又回去做工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道生活中的微波恰如一只小小蜻蜓点亮了湖面，景多了分波澜味道，棋多了些唏嘘变动。是生门开，是死门迎，这天下大势，无法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