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包邮》沐心乔

8、8

　　方煜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谭啸已经不在床上了。方煜伸手摸了一下，那边还是温热的。
　　谭啸呢？
　　打了个哈欠，把羽绒服套上，方煜去洗了把脸，回到房间臭美的喷爽肤水，从窗户看见谭啸搬了几个大箱子放在院子里。
　　方煜跺了跺脚，迫不及待的跑到楼下，围着那几个箱子转了两圈，看着谭啸的双眼都要发光了。
　　“你买这么多烟花做什么？”方煜没控制好音量，这句话是直接从嗓子里吼出来的，最后两个字破了音，拐了个九曲十八弯。
　　没好意思的笑了笑，方煜又围着那几个大箱子转了一圈。
　　谭啸递给他一个打火机，笑着说：“今天晚上镇上有焰火晚会，你们那边也不许放烟花，买了给你放着玩。”
　　“哈！”方煜扭头看他一眼，眼里惊喜的光都要冲出来了，“还有焰火晚会！”
　　谭啸看着他发光的眼，心情也被他的兴奋感染了，竟然生出一股跃跃欲试的意味，清咳一声说：“嗯，今天晚饭早点吃，带你去玩。”
　　“好！”方煜激动的点头，催着谭啸赶紧去做饭。
　　谭啸看看时间，“还不到四点钟！”
　　方煜管不了那么多，他有限的脑容量都被焰火晚会给占据了，谭啸不愿意去做饭他也无所谓，就是不让他吃晚饭，他也没关系。
　　方煜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吃过晚饭，兴奋的穿上谭啸那件喜庆的羽绒服，围了个黑色格子的围巾，把羽绒服帽子往头上一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准备出门了。
　　谭啸跟在他后面，看着小孩激动的背影，心情不由得愉悦。
　　谭啸开了个车过来，让方煜把烟花搬到车上，然后关了大门。
　　刚出了大门，迎面碰见了方煜早上才见过的那个小哥，小哥裹着件军大衣，缩着肩膀低头脚步匆匆的走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两人，小哥一抬头看见两人，愣了一下，然后小跑了两步。
　　“谭哥。”小哥喊了一声，冲方煜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急促的看着谭啸。
　　方煜自觉落后两步，看谭啸上前与小哥交谈。
　　谭啸递了根烟给小哥，小哥很快摆手，低声和谭啸说着什么。
　　两人的声音很低，方煜听不清，只能隐约听见几个不清不楚的字音，“钱不够”、“他们”、“帮忙”什么的。
　　从小哥说话的语速看出这件事应该还挺急的。
　　方煜下意识的看向谭啸，却和谭啸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稍一愣神，谭啸就移开了目光，低声和那小哥说了句话。
　　小哥的情绪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肩膀放了下来，眉间的褶皱也没那么深了。
　　方煜看着谭啸朝他走过来，然后在他面前站定了。
　　谭啸眉目间带着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的看着方煜。
　　方煜心里一凉，错开谭啸的目光，看向那小哥的方向。
　　小哥应该挺冷的，不停的跺脚，朝手上哈气。
　　也不知道他穿这么多怎么还这么冷，身体不行啊！
　　小哥注意到方煜的目光，抬头朝他抱歉的笑了笑。
　　方煜把目光收回来，低着头盯着脚尖，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闷闷的说：“你有事就去吧。”
　　“你……”
　　“没事，”方煜打断他，声音清晰了些，“我等你回来。”
　　谭啸还想再说什么，后头看了小哥一眼，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只是伸手在方煜帽子上轻轻拍了一下，嘱咐他：“外面冷，去楼上等。”
　　方煜点头，看着谭啸转身招呼了小哥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黑夜里走去，渐渐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低头看了看手心里谭啸刚刚塞给他的车钥匙，随手往上一抛又接住，转身往楼上去了。
　　方煜不想看电视，没意思，手机也不想玩，也挺没意思的。
　　可是不看电视不玩手机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总不能拿张试卷出来做作业吧？
　　给白飞发了条短信，白飞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也没回复他。
　　实在是呆的无聊了，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突然想起来楼下的那个简易小书房还有一堆的工作在等着他。
　　一下午光顾着玩了，谭啸也不催他把剩下的工作给做了，他都快给忘了。
　　去楼下把账本搬上来一部分，方煜干脆坐在床上咬着笔看账本了。
　　手机“叮咚”一声，方煜以为是白飞回他消息了，漫不经心的伸手把手机摸出来，随意瞥了一眼，然后愣了一下。
　　“今天晚上不能回去了，你先休息吧！”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这么晚了？
　　方煜拿着手机，打了行字，又一个一个字的删除，最后回复他：“知道了。”
　　把手机账本往床头一推，脸埋在枕头里深吸口气，是谭啸的味道。
　　方煜趴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下午睡得太多了，现在也一点睡意都没有。
　　好像趴了挺久的，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不想抬手拿手机，太麻烦了。
　　中间好像也睡了一会儿，记不清楚了，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是不是要先起来洗漱一下，这样趴一晚上会生病吧？
　　“啊！”方煜低声喊了一声，不想动啊！
　　狠狠心，咬咬牙，双手往床上一撑，然后又摔了下去。
　　起床失败！
　　失败就失败吧，不起了！
　　趴着就趴着，生病就生病，都不管了！
　　不知道又趴了多久，楼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方煜耳朵竖起来，又听见一阵动静。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立马不困了，也不懒了，起身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是谭啸！
　　谭啸回来了！
　　方煜急匆匆的穿上鞋，拿着羽绒服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往身上套。
　　谭啸离的老远就看见二楼卧室的窗户透着光，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方煜还没睡？
　　还在等他？
　　谭啸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一身的寒意，加快脚步走了几步，抬眼看见自己的车还在大门外面停着，无奈的笑了笑。
　　先是把后备箱的烟花搬了出来，才搬了一箱，就看见方煜从楼上冲下来，一步蹦三级，最后一蹦还踉跄了一下，往前冲了两步才站稳了。
　　跑到谭啸面前，方煜又哑巴了，不知道说什么，手指搓了搓衣摆，干巴巴的说：“你回来了。”
　　“嗯，”谭啸回答，“怎么还没睡？”
　　方煜嘿嘿笑了两声，傻里傻气的，“下午睡多了，还不困。”
　　看谭啸忙进忙出的去搬烟花，拍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真是乐傻了不成？
　　谭啸按住方煜搬箱子的手，从他手里接过来，“我来。”
　　“没事，就搬个烟花，我搬得动。”方煜说。
　　然而无论方煜如何推销自己，谭啸都不为所动。
　　方煜只好跟着谭啸身边打转，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话说，在谭啸搬第三趟的时候，方煜终于发现了不对。
　　“什么味道？”方煜抽了抽鼻子，眼睛盯着谭啸的左手臂。
　　谭啸侧了一下身子，挡住他的目光，冷冷的说：“没什么。”
　　方煜不信，非要绕过去看一眼，谭啸按住他，“真没事。”
　　方煜皱眉，“没事就让我看看啊！我看一眼怎么了！”
　　拨开谭啸的手，方煜一把抓住谭啸的左手，听见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呻|吟。
　　方煜深深吸了口气，将人带到大厅，把灯打开，只看了一眼，就让他红了眼。
　　谭啸就怕这个，赶紧将手臂抽出来，扯了纸巾擦了擦，安慰道：“没什么，这都是别人的血。”
　　方煜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谭啸穿的是件黑色的外套，左臂上的血迹已经暗沉，并不怎么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大片的血迹，很多。
　　方煜沉默着，眼里还带着湿润，一声不吭的扒开谭啸的外套，放轻了力气把他毛衣往上撸了撸。
　　左臂上一条狰狞的伤口就这么大咧咧的呈现在方煜的眼前。
　　谭啸放弃了挣扎，右手摸了摸方煜的头发，声音温柔，“没事的，伤口就是看着吓人，不严重。”
　　方煜低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谭啸，吼他：“你是傻逼吗！伤成这样还去搬箱子！你是不是嫌伤的不够啊！”
　　谭啸裂开嘴笑了，会发脾气就好，要是真一直不说话，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方煜瞪了他一眼，开始赶人，“去楼上，下面冷死了！”
　　谭啸往楼梯方向走了两步，见方煜还站在原地，问他怎么了。
　　方煜看他，“附近有药店吗？”
　　“不用麻烦了，家里有药。”谭啸往楼上走。
　　“哦，”方煜闷声闷气的，“你先上楼，我去把烟花搬下来。”
　　谭啸停下，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他，“放那儿吧，我明天再搬。”
　　方煜又皱了眉，“你有病啊！受了伤你还想干什么！搬个箱子又累不死我！”
　　小孩像炸毛的幼畜，全身的刺都立了起来，龇牙咧嘴的瞪他。谭啸识相的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
　　谭啸上了楼从床下面的柜子里拖出来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拿了酒精纱布什么的，自己冲洗了一下伤口，然后缠了两圈纱布，用牙咬断了。
　　这样的伤不算什么，至少和之前在部队里受的伤不能相提并论，可是还是吓到方煜了，让小孩替他担心了。
　　谭啸皱了皱眉，把手机掏出来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传来一个瑟瑟的声音，“谭哥？”
　　谭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惹了麻烦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帮你。”
　　那边愣了一下，迟疑的又喊了一声：“谭哥……”
　　谭啸没理会，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
　　谭啸坐了一会儿，方煜还没上来。
　　不应该啊，就那么几箱烟花，没道理搬到现在也没搬完。
　　谭啸往窗外看了一眼。
　　“腾”的一声，一束红色的光直冲天际，在半空中绽放开来，一朵五彩缤纷的焰火照亮了整片天空，落下的光点划破天际，划出一道道浪漫的曲线。
　　“腾”、“腾”、“腾”……
　　接二连三的响声，天空中亮起一朵又一朵艳丽的焰火，橙红的，橘黄的，湛蓝色，天青色……
　　每一束都不同，每一束都各有风采，每一束……都是方煜的心意。
　　谭啸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矫情了，就这么几个烟花，居然能让他这么个冷心冷情的老男人红了眼眶。
　　外面的烟花响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动静才算是停了。
　　谭啸走回床边坐下，看向房门的方向。
　　方煜穿着他的羽绒服推门进来，脸色还有些阴沉，但眼里的光却出卖了他。
　　谭啸拍拍床，“过来坐。”
　　方煜从来没有听过谭啸这么温柔的和他说话，板着的脸差点维持不下去。
　　抿着唇走过去坐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目光收回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扫过他的左臂。
　　谭啸最不怕他这虚张声势的模样，揉了揉他的脑袋。方煜稍微偏了偏头，还是没有躲开。
　　“今天，”谭啸斟酌了一阵，“我很抱歉。”
　　方煜抬眼，总算正视他了。
　　“今天晚上，我答应你带你去看焰火，是我食言了。”谭啸说。“你生气也是应该，是我的错。”
　　方煜又开始瞪他。
　　谭啸不知又怎么了，尴尬的和他对视。
　　“没了？”方煜等了一会儿问。
　　“嗯？”谭啸愣了一下，“什么？”
　　方煜抬胳膊隔开谭啸揉他脑袋的手，“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气？因为你没带我去看焰火？”
　　谭啸迷茫了，难道不是吗？
　　直觉告诉他，就算他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这样说，否则只会火上浇油。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直觉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