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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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被圣上亲赐“慧贵妃”封号的娘娘生得端是国色天香，五官大气张扬，上挑的眼角显出几分逼人的气势。
在场众人还没直起腰，就不得不再次福身行礼。
趁着无人说话的空档，春花抓紧机会，膝行几步上前道：“贵妃娘娘安好。奴婢原本想替娘娘分忧，不成想竟被两位妹妹制止，言语不当之下，她们甚至以毁坏衣裳相逼！”
“娘娘，您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你！”瑟瑟差点从地上蹦起来，却被舒墨死死按住肩。她低头，见这位一贯柔弱的少女缓缓摇头，眼中是隐忍未发的坚决。
瑟瑟看着那样的眼神，被春花恶人先告状激起的怒气突然散了大半。
慧贵妃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春花，转头对身旁侍女道：“哪里来的奴才，本宫还没唤起呢，谁允许她说话了？”
被问及的宫女莲衣盈盈一笑，道：“想来是在这宫里待久了，把谁都当成能肆意妄言的对象了罢。”
春花脸色一白，赶紧匍匐在地，盘算着该如何圆场。
这莲衣乃慧贵妃心腹，是从刘尚书府上跟来的侍女，对贵妃娘娘的喜好品性心知肚明。她既出此言，必然是慧贵妃的意思——这是在斥责她不知礼数了。
“娘娘恕罪！奴婢不过是见娘娘的衣裳被小人所胁，一下心情激荡，这才逾了矩。”春花道。
莲衣还待再说，一眼瞧见自家主子满脸的不耐，便后退一步，把场面交给了慧贵妃。
“你说，是她们咄咄逼人，以本宫的衣物相要挟？”贵妃懒洋洋地端详着指甲，道。
“正是！”春花眉飞色舞地应道。
瑟瑟急了，却仍旧被舒墨按得死死的。也不知道这“常年病弱”的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力，瑟瑟挣了半天也没脱出身来。
“就任由她这么胡说下去吗？”瑟瑟压低声，焦急道：“我们没有证人，岂不是百口莫辩......”
舒墨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瑟瑟攥紧的拳，低垂的眉眼清秀依旧，却流露出几分不容置疑的狠绝。
“你安心，”她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何况，我相信贵妃娘娘绝不是黑白不辨之人。”
舒墨说到最后半句时略微提高了声，正好是能让在场人都听清的音量。慧贵妃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正心想这小家伙怎的如此心思单纯，就见舒墨抬起头看她，眼底竟浮现出一层浅淡的戏谑。
“说的不错。”慧贵妃立刻来了兴致，道：“不若便由你说说，这黑与白，究竟又是怎么样的呢？”
“那奴婢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舒墨在瑟瑟手上安抚性地一抚，利落起身上前，对慧贵妃盈盈拜下，恭敬道：“这位姐姐确实想着为娘娘分忧——”
春花惊愕地看过来，瑟瑟又惊又怒，慧贵妃挑起一边眉，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只不过万事都看方式，”舒墨经慧贵妃摆手后起身，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慢悠悠道。“姐姐这方式错了，做多少事都是无用功。”
春花也亏是行走后宫多年的人，听了这明显要转折的一句话也不辩解，只兀自抿了抿唇。
“哦？”慧贵妃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舒墨，心里对这丫头的思虑更重了几分。
若单论气势，倒颇有几分那江湖闻名的杀手“霜寒”的模样。她暗暗想。这丫头，不该被困在宫中。
舒墨环顾一周，掸了掸袖口，对慧贵妃拱手作揖，俨然一副男子模样。
“奴婢斗胆，恳请与娘娘单独一叙。”她淡然道。
慧贵妃眉头微微一动，朝嫣红的指尖吹了口气，向舒墨招了招手：“也罢，你随我来。”
“娘娘！”在场众人皆是惊呼。这回轮到了春花惊惧，她脸色已经白得跟从泥浆里捞出来一般。瑟瑟欲上前，却被莲衣拦下。
“娘娘绝非随意生杀予夺之人，只要这位妹妹所言非虚。”她笑着对瑟瑟道。
“小雨——！”瑟瑟甩给莲衣一个白眼，甚至不顾她贵妃长侍女的身份，对跟着慧贵妃往香凝宫走去的舒墨呼道：“万一......”
舒墨回头看她，清浅一笑。
她身遭萦绕着新开的梨花，更远处是朱红高墙，红白相映间衬得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也红润了几分。秀丽眉眼一弯，便将半幅宫阙都收入眼底，另半幅则落入眼尾浅色的小痣中，徒增几分柔媚。
瑟瑟看得不由一呆，回过神时舒墨早已走远。
小雨......有这么好看来着？
香凝宫内，殿门合上，慧贵妃屏退左右，亲自斟了一壶茶，双手向舒墨奉上。
“大人，”她神情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您从何而来？”
舒墨接过茶，缓缓啜了一口，凝视着氤氲白雾道：“这不重要。娘娘只需明白，计划稍有变动，在下需即刻取回霜寒。”
慧贵妃明显沉吟了片刻，才迟疑道：“自然没问题。现在本宫便可为大人呈上霜寒，只是不知，大人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片刻前，在众人看不到的死角里，舒墨借整袖口的动作向慧贵妃展示了立下委托时二人交换的信物。见到信印，慧贵妃立刻明白，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小浣衣女，正是那名震四野的杀手霜寒。
上辈子舒墨曾借这个身份行了不少方便事，还一度为此自豪。可如今在她看来，霜寒这个身份不过是自己对家门幼稚的报复罢了。
既幼稚，又毫无意义。如今想来，唯一的好处，便是结识了慧贵妃刘婕。
“我解决不了的事，换了娘娘恐怕更难办。”舒墨放下茶盏，正色道。“此番前来相认，便是希望娘娘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慧贵妃也敛了方才慵懒之色，沉声道：“大人未免太过小看我等宫中女子。虽委身于这四方囚牢中，本宫也绝非碌碌等死之辈，大人办不到的事，本宫还未必真办不到。”
二人隔着几案无声对峙，一方沉静一方张扬，竟都于这一刻沉淀下来，露出本真里百转千回的心思。
“也罢。”舒墨叹道。“娘娘所言甚是，是在下失言。”
“在下想请娘娘相帮两件事。一，望娘娘将‘杜雨’与瑟瑟调出浣衣局，在香凝宫当值，方便照应。”
“没问题。”
“二，还请娘娘寻个良机，将‘杜雨’引荐给淮北侯大人。”
慧贵妃微微睁大眼，“侯爷又如何搅入这件委托中了？”
舒墨状若淡定地摇了摇头，“未曾，不过在下个人兴趣罢了。”
“大人，莫不是瞧上那淮北侯了？”慧贵妃见舒墨语塞，不由起了调笑的心思：“您若当真对侯爷感兴趣，本宫定将你好好推出去，保准一推一个准。”
“娘娘莫打趣在下了。”舒墨无奈。
慧贵妃许是被这段插曲调开了气氛，此时竟起了乘胜追击的兴致，身子前倾：“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你既喜欢，本宫为报大人大恩，自当倾尽全力。”
“......”舒墨扶额，无法辩驳。
毕竟她当真是本着制造邂逅的心思提的，要说完全无意吧，的确并非如此。可若说有情，也仅限对幼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的照拂之谊罢了。
慧贵妃见好就收，舒畅地笑了几声后起身，到殿内寝宫中取出一个长条木匣，双手递给舒墨。
“切莫忘记，”她垂眸，“长公主毙命之日，本宫必定履行诺言。”
舒墨三两下解开木匣的锁扣，执起其中一柄五尺来长的剑，伸手缓缓抚过玄铁铸造的剑鞘。
“娘娘之恩，没齿难忘。”
她负剑离开，迈过门槛时摆了摆手：“奴婢便先与瑟瑟在偏殿住下了！”
慧贵妃应了一声，也出了殿门。在经过门廊半晦暗的光线时，她的神情突然坍塌了下去，从自己筑造的高傲中短暂地游离而出，露出了一丝只有刘婕才能拥有的软弱。
然而，当她离开大殿、重新回到阳光下时，她扬眉一笑，又变回了肆意狂傲的慧贵妃。
“莲衣！”慧贵妃唤道。
侍女立刻从半丈开外走近，俯身以听。
“你去与那甚么春花说，她犯下欺瞒大罪，发落冷宫。”
“是。”莲衣退下。
另一边，舒墨才刚回到前院，见几个浣衣女已经把瑟瑟团团围住，正挨个上去想抢被她护在怀里的衣裳。有人见夺不出来，便拳脚相加，狞笑着要把瑟瑟拉开。
眼看着一拳就要落到死死护住衣裳的少女头上，这人突然觉得腕边一凉。再一眨眼，本来合该打上瑟瑟的拳头已经落在了自己脚边。
她甚至来不及嚎叫，就痛得两眼一黑，软软滑倒在自己的断掌旁。
“你，你，你，你干了什么！”春花原本正看着好戏，被眼前变故吓得一屁股瘫在了地上，颤抖着手指了半天，状似癫痫。
周围的人这才感到不对。她们低头一看，就见流了一地的血，和瑟瑟身前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快走啊啊啊！！”浣衣女们惊慌失措地一哄而散，鞋子沾了同伴的血，脚印留了一路。不过片刻，原地就只剩下一个腿软得站不起来的春花。
她看着舒墨缓缓走来，衣袂一尘不染。她看着舒墨摸了摸瑟瑟的头，柔声安抚了几句。她看着舒墨拔出长剑，雪亮的剑身犹如寒冰凝结而成，将阳光都反射出凛然寒意。
舒墨并未如她所料般一剑杀了她。她只是还剑入鞘，半搂半抱起瑟瑟，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半丝眼光，都没施舍给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