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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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逍发现最近的张无忌开始不粘着自己了，好像是自从见了一直埋伏在汝阳王府的苦头陀范遥以后，少年的视线就越来越内敛，不再同以前那样灼热地粘在自己身上，更不再事事问询，跑前跑后。
这等转变让杨逍有少许不适应，一开始他以为是张无忌终于想通了，不再一根死脑筋标在自己身上，将那份本不该有的感情淡化了去。杨逍思量到这一层时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嘴里又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最后才开始不安，不安这个一心餐松饮涧的少年人若心中少了这一份制衡，是否还能一直心系明教，顾虑苍生。
他没注意到自己这几层思虑中实是带着私心。
不过而后张无忌的表现可以说是打消掉了他的最后一个顾虑，少年人做的很好，做得太好了，沉稳下来的一举一动，三思而后行的模样都像极了一个人。
火漫万安寺一役后那份相似就更加明显了。
站立行走时背于身后的一只手。
遇事不满时先隐忍不发的皱眉。
对人行礼时候大合大开的作揖。
……
杨逍好像看到了一个青涩版的自己，少年人笨拙地学着，而后就学出了一副样子来。
张无忌在变成熟，从这红尘江湖中自己翻滚历练出一套坚硬的壳子来，但杨逍并不因此而开心，实际上他的担忧更甚，只有在看到少年人偶尔露出的憨傻笑意时才会弯起眉眼，少年本是林中鸟，何苦困于樊笼中。
杨逍觉得自己有些许焦躁。
与六大门派一同饮酒誓师之时，杨逍站在很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在他不经意之间，张无忌真就成了一个教主。
除内忧，攘外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范遥自戕一剑后少年那句“那便是我这个当教主的无德无能，不配当此教主大任。”时便显露了苗头？
还是与赵敏在僻野酒馆披露身份后依旧定下了大都相会一约定时，就展露了已能自个把握主意的意向？
杨逍不知道，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双眼看得太浅，或者是阳光太刺眼，让他根本无法看清。
张无忌与众豪杰作别后去牵了马，杨逍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后面，正直夕落，给少年的背影镶上了一层金边，好似在发光。
张无忌没有立即上马奔驰，他只沉默不语地牵着马，与杨逍一前一后，两人慢慢地走着向南的山路。
山间风清气爽，鸟鸣声声脆，杨逍却觉得有口舌有些燥热。
“杨伯伯这是要与无忌这般漫步至大都么？”张无忌突然回过头开口，他憨憨一笑，好似回到了不谙世事的初见面之时。
“教主……”杨逍语塞，几步上前，他如今摸不定张无忌心中所想，只得有话直言，“那赵敏乃是汝阳王府郡主，诡计多端，教主只身前去大都，私以为不妥。”
“……无妨，我相信她应当不会骗我，不过杨伯伯若是实在不安心，那……与无忌一起去可好？”张无忌话里自有相邀之意，却满是正直意味，一板一眼满怀真挚，似是再不像从前那般带着羞赧的私心。
“如今我方群雄汇至，正是亟待整顿之时，教务繁忙属下不便离身——”
“那便让范右使去操劳，大都之行不过几日，应也不算耽搁……若杨伯伯你不提，我的确不曾疑赵敏话语真假，如今想来确有不妥，是了，杨伯伯应该与我一同去才是。”张无忌打断了杨逍的推辞之言，说情晓理，气势上竟隐隐压住了杨逍一头。
杨逍哑然，他竟想不出什么更稳妥的法子，他又想，不过是几日，如何都不会耽搁。
“是。”
只能这番作答。
“如此甚好，杨伯伯且去收拾行囊，正好我要先去寻个人，半日后还在这里聚首可好？”张无忌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跃上马。
“是。”
杨逍再次低头，不曾看少年表情，他抬手一礼比往日又低了三分。
一骑是泥沙飞扬，少年背影飞驰而走，杨逍眯了眼，不知心中滋味为何。
他转身缓步走了来时路，唇角不住微扬，却是想着该备几件衣。
“公子！”小昭看着门前拴马之人迎门小跑而来，叮叮咚咚铁链作响，给这僻静柴屋添了几分生气，“小姐，是公子来了！”
“无忌哥哥终于找来了？”杨不悔推门探头，见着张无忌风尘仆仆模样露齿一笑。
张无忌则是一愣，随后连忙问道，“不悔妹妹怎地也来了？我还以为小昭传了信只有她一人。”问话刚出口又挠了挠头，一拍脑门。
“是了，若是小昭来，你也定要来——六叔身体如何了？”
杨不悔走过来自然挽住小昭手臂，眉毛一挑笑道：“一见面便着急你那师叔，又不问我这妹妹的近况，哎……噗，瞧你那窘脸，不逗你了,你六叔恢复得好着呢，无忌哥哥先前传信说是万安寺救人，我听闻如今武林也算是捆做一团了，如今你为众心所向，这往后该如何可有定夺？”
被杨不悔和小昭如炬两双眼一盯，张无忌就觉得自己这身上开始冒汗，奇怪，天也不热啊。
“我答应了赵姑娘，去大都寻她，然后、然后一起出海去找我义父，一观屠龙刀……”
张无忌这句话声音是越说越小，只觉得自己要变成蜡人了，面前俩姑娘视线就是两团火，生生要把自己烤化。
“赵姑娘？”
“一起出海？”
异口同声两句问话那是温言软语里裹着气势汹汹，让张无忌两忙摆手，满脑子只剩下解释。
“答应了人家，总不能反悔……”
小昭尚且还好，可当着杨不悔的时候，那双皱起眉十分相似的眼睛只要往张无忌身上一落，他就紧张得不成样子，若是杨伯伯也这般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自己定要变成煮熟的虾子。
“那我爹爹呢？”杨不悔直来直去道。
“杨伯伯被我诓……说服一起去大都了，正好咱们一路。”张无忌松口气回答，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赵姑娘手里有倚天剑，到时候叫她劈了小昭这链子可好？”
张无忌看着二女忽然对视，两人好像是惊异又迟疑，还是杨不悔先开了口。
“无忌哥哥，铁链之事你不必费心……其实爹爹手中一直有钥匙，只是碍于小昭身份，未曾解锁罢了。”杨不悔苦笑，握住小昭的手紧了又紧，“小昭和我来之前商量了，她已经对我坦白一切，这次见了爹爹，也要同他说。”
张无忌见小昭朝自己点了点头，碧水似的眼眸越发坚硬起来。
“公子，小昭本姓韩，是明教紫衫龙王之女，与波斯原教甚有关联，各种来空去脉路上会与公子你详说，既与杨左使有约，还是尽快出发为好。”
张无忌知小昭真心，本就无所谓她身份，便连声道好，带着两位娉婷少女出门牵马去。
他看着杨不悔与小昭的背影，又想起绿柳山庄那日小昭手持教主令号令教众御敌的模样，突然脑中灵光乍现，若有所思。
一瞬间，张无忌想了很多深沉而严肃的事，又习惯性般神思恍惚，想到杨逍以为他醉酒后捏住他脸颊，想起杨伯伯那小巧的脚，想起身周那道经久不衰的松柏酒香……忽而杨不悔便回了头。
“无忌哥哥，爹爹待你可有不同？”她睁着那双与杨逍极为相似的眼，一字一句问道。
张无忌摸了摸曾被捏过的脸颊，又撩开左鬓垂下的挡眼发丝，露出一个实属开心的笑颜。
“杨伯伯他，待我极好！”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