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4、第四节

　　这年，不论是作为地产巨无霸的运通集团，还是其下属的运通院线，均没有专门的广告销售团队。虽票房是院线的主要收入来源，映前广告占院线全年总收入的份额并不大，但随近些年电影票房和观影人群呈几何倍数增长，广告收入的绝对值逐年不断攀升。这让集团意识到，需有一个专门的销售团队，来承接广告经营业务，并改变过往交给一家体系外的代理公司运营的局面。此时，《国际导报》在毕岩的带领下，经过数年经营，收入与市场影响力，以及员工数量和规模，都足以承接这个项目。
　　另外，当下互联网行业一日千里的迅速发展，让纸媒面临极不乐观的严峻行业前景和迫切转型诉求。新闻出版业虽属于国家严格管控领域，但不少纸媒早在十多年前，就已是自负盈亏和努力追求效益的商业机构。所以，全国大大小小的报业集团，五花八门的各类报纸、杂志、期刊，该如何适应经营环境的巨大转变，实现顺利转型，均无统一定式，全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般摸着石头过河。呛水的、在淹死的边缘挣扎的、或扑棱几下能意外活下来的，都有。
　　也许是业务经营和转型的压力所致，又或者是对电影行业未来发展前景的看好，毕岩于去年下半年，起心动念打算让《国际导报》以集团子公司的名义，参与运通院线下一年度的广告经营权竞标。在这种情况下，运通集团董事长将院线映前广告销售业务交给毕岩，一来，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来，可以给子公司一个能创造利润增长点的业务板块，让其得以继续自力更生养活自己，而不需要集团追加投资。
　　毕岩只负责确立方向和制定战略，至于具体如何操作，他与白如璋将这项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麾下业务能力强、工作热情高，能承受高强度和满负荷压力的一员大将——佟乐。
　　几个月前，正当程翕身处“d－videos”大裁员闹剧之中时，与她还尚未谋面的佟乐，已上任《国际导报》刚组建成立的电影广告部总经理一职。此前，他在该公司内部，除了负责快费品板块的产经新闻内容，也兼任市场活动部主管一职近5年。
　　这个与程翕几乎同龄的哲学系毕业生，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生于中南地区一个人口不足40万的少数民族散居县。与那些所有远离大都市，从普通农家走出来，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学子一样，来J城上大学是佟乐的人生重要转折点。大学毕业后，他曾在电视台和地方性日报，当过负责商业板块内容的记者，由此他得以彻底离开那小县城的家乡，在卧虎藏龙的大都市立足。
　　毕岩受邀刚出任《国际导报》总编一职时，佟乐已是一家发行量不大的日报经济新闻部主任，在其职场生涯中，最引以为豪的记录之一，就是自诩曾是国内新闻传媒业最年轻的经济新闻部负责人。在毕岩的劝说下，佟乐转会到《国际导报》，任一行业板块的产经新闻部主任。
　　作为一份内容主要以金融证券和财经产经新闻为主的平媒，《国际导报》的广告收入主要来自汽车、商业银行和上市公司公告。在采编和广告基本处于不分离的运作模式下的《国际导报》，虽有专门负责内容制作的采编团队，但分管记者的部门主任，同时也背负广告版面销售指标。《国际导报》还在全国数个城市设立记者站，作为各站负责人的站长，既要分管当地团队的新闻采写工作，同样也要背负广告售卖和活动招商的业绩指标。
　　《国际导报》三个主要收入来源的板块，分别由不同的负责人主管：机电事业部主编杨心远，证金部主编孟凡，和主管上市公司广告及各地记者站的域外客户部主管楚智勇。这三大板块的收入，占公司全年营业额的85%以上。佟乐主要负责的快消品行业和活动部门，一来没有专门且固定的栏目和版面支撑，二来各项商业活动赞助收入，也基本属看天吃饭。比起其他三个掌握着核心业务，还能实现旱涝保收部门的负责人，哀兵必胜的佟乐在他们之中却优势明显和突出：他最年轻，性格最活跃，头脑最灵活，也最具备销售行业所需的冲劲和承压性及耐力。当然，能量守恒毕竟是真理和规律，佟乐作为一个财经记者的专业能力和素养，也的确是其显而易见的短板。正是由于对下属有着清晰认知和准确判断，毕岩才对其委以电影广告业务的重任。
　　与自己那两个痴迷颇为烧钱的高尔夫运动的老板不同，年轻有活力但受财力所限的佟乐，更热衷经济实惠且对抗性更强的体育项目——足球，为此，他还定期组织相关活动，并强制一些下属必须共同参与。不知是这项兴趣爱好所致，抑或因为天生，他皮肤黝黑，中等高度的身材轮廓胖得好似一个橄榄，蓄着头顶接近前额处略长，并能高高翘起一小撮头发的板寸发型。他的眼睛不大也不算小，圆圆的略大的鼻头下两片薄嘴唇。因为胖，原本方形的脸，几乎膨胀成了梨形，脖子粗而短，虎背熊腰地坐在那个远离自己两个上司办公室的一个大房间。而房间内那个被两块大落地玻璃在墙角处隔成的单独小隔间，是他的专属空间，隔间外则是其最为信任的几个下属的办公区域。当郁佩领着程翕去拜访白如璋的时候，佟乐上任电影广告部门总经理还不满半年。虽然这段日子，异常忙碌让他瘦了整整5公斤，但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仍然是圆滚滚的。
　　自打去年从领导手里接过参与竞标的重要任务，佟乐带领自己最倚重信任的三名女下属——温卉、田晓宁和钮茵，成立专项小组，着手开始了市场信息收集。虽对新的领域还一无所知，但极强的学习能力令其迅速了解到，彼时全国电影广告行业的基本盘面情况：虽然这类媒介产品总交易量还不算大，电影广告作为企业广告投放锦上添花的一项产品，在当时的市场认可度也有限，但因较高的到达率和优质的传播环境，广告主的复购率极高。就算整个行业规模不大，可更令他感到惊喜的是，该行业的广告运营商倒也少得可怜，这就意味着竞争既不充分也不激烈。
　　佟乐指示组员通过各种渠道，获取业内几大供应商的广告刊例，以及合作案例等，进行研究对比，重点分析运通院线的广告销售代理公司——影力无限的广告上刊数据和收入来源。待各项准备充分到位，当年年底《国际导报》以最高报价，还有运通集团控股子公司的身份，顺理成章拿下了运通院线未来一年的影厅广告独家销售经营权。
　　在得知中标结果后的一个季度里，佟乐又一次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因与电影广告有关的销售、市场、策划、运营、服务等等一切，公司内部从上到下几乎一无所知。进入比前期参与竞标时的市场分析研究更具有挑战的实操阶段之后，佟乐还不能因成功拿下资源方的授权而放松。在那段日子里，他几乎一周七天，每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不停面试招人，忙于拜访各路业内人士，也为这刚刚获得的新资源而每天需接待各路前来业务拜访的人马
　　在《国际导报》取得运通院线广告经营代理权后，有一批业务伙伴几乎是第一时间前来登门拜码头，他们就是以省为单位分销代理运通影城广告时段的各地承销商。在这些来访者当中，有的可以称得上国内最早从事电影广告销售的第一批该细分市场专业代理，而有的，即便刚刚涉足电影营销领域，但由于过往的经营业务及客户资源，也具有一定实力。
　　这些公司过往与影力无限的合作模式是：以运通集团的财年为周期，以承诺支付若干金额的方式，买断一定时长的广告资源，再将这部分资源售卖给当地只定向区域投放的广告主，例如房产、汽车经销商、通信运营商、地方商业银行等。假如需超出所买断的时段，则另行议价结算。在影力无限失去运通院线的广告销售代理权之后，这些公司的主要负责人，第一时间通过各种渠道与《国际导报》取得联系。随着这些公司的到来，让毕岩和白如璋对投资回报的信心极大地增强，他们要求佟乐尽快妥善安排与这些区域承销代理公司的合作洽谈和签约工作。
　　于是，在成功中标后，佟乐就开始了极度繁忙且千头万绪的前期筹备及业务谈判工作。他一方面根据业务流程，进行内部组织架构搭建，并将电影广告部下属的分部门划分为销售、运营、内务、市场策划四大板块；另一方面，也是首当其冲且需要他亲自着手执行的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便是与区域承销商的谈判和签约工作。
　　与影城的日常业务对接与沟通，并不是一个技术含量要求很高的工作，但身居该岗位负责人的忠诚度，和自己对任职该岗位候选人的信任，才至关重要。佟乐找来几年前通过打网络游戏认识，为人简单的利维贞，负责分管运营和服务。就这样，他非常放心地将运营部门的全部工作交给了自己的网友。而在此后的数年里，利维贞的工作也深得佟乐满意，因为，自从她在这年农历新年假期之后一个月到岗，佟乐再也没有为这一版块的具体事务操过心。
　　至于市场和策划部的负责人，则需一个有经验的老手来担任，佟乐便安排曾在《中华财经早报》市场部工作过的薄韬接手，他只比利维贞晚入职1个月。
　　而作为整个部门最核心的两大板块：内务管理和销售部，特别是销售部下辖的区域承销商业务，佟乐决心将这两大板块三部分业务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他一方面指派钮茵主管部门内务，负责审核与归档合同，以及与财务、公司内部其他各平行业务部门的对接；另一方面着手组建销售团队。在他的初步规划中，所有涉及收入的事务，他打算仅交由温卉来协助自己完成。钮茵和温卉，这两个他在公司内部最信任的女将，将作为其肱骨之臣，替他管控整个电影广告部最核心的环节，也是与其个人利益最息息相关的部分。
　　在将两大事务繁琐工作量极大的部门交给利维贞和薄韬之后，当一切都正在按照佟乐的计划实施着，他又专门安排三到四周集中精力，完成承销商的谈判签约工作。因这部分收入，将作为整个部门年收入的保底部分，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然而，世间的许多事情，总有一些旁枝末节朝着违背个人意愿的方向发展着。
　　正当程翕按照白如璋的要求来到《国际导报》办理正式入职手续的那天上午，佟乐坐在自己的独立隔间里，一边准备迎接并非自己情愿看到的第二个部门副总经理，一边回忆着过去这大半年，自己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其中最让他难忘的一幕，莫过于和所有区域承销商代表的那次闭门会议。
　　也正是因为这场会议，直接导致了毕岩对佟乐产生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