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201、第两百零一节

　　结束了与白如璋和王世军没有任何实质结果的业务沟通会，苏鸿宝看时间即将来到下午3点，于是一路小跑着前往“湖”会议室，因为毕岩召集所有负责经营与内容的主要业务骨干，要进行一场产品说明会。白如璋则是客气地将王世军送出自己的办公室之后，踱着闲散的碎步，不紧不慢地跟在苏鸿宝的后面。
　　苏鸿宝跑到会议室门口，见房间里内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们都是《运筹财富》的工作人员，比《国际导报》的同事提前达到现场，并正在进行投影和音响设备调试。这些人的衣着，相较《国际导报》的大多数人都要时髦，比起以暮气沉沉的中年男人为核心团队的《国际导报》经营部门负责人来说，也更年轻有朝气，因而带有来自永富的明显标签。
　　见领导和参会的同事均尚未到齐，苏鸿宝决定站在门外的廊道，面对没有任何怡人景观可看的大幅面玻璃窗，极不情愿地回拨刚才未接听的手机来电。
　　其实当他在“山”办公室，与白如璋和王世军正开会时，对方已持续拨打了好几次他的电话，因忙于应付上司和财神爷，苏鸿宝并未予以搭理。但他知道，这是一个自己必须面对的棘手难题，不论他的内心有多么不情愿。毕竟自己已主动选择承担留守团队负责人这一职位，处理前期的各项收尾工作是他的本职工作，而如果对方的诉求在自己这里得不到妥善解决，后续万一闹到二位长老处，对自己肯定不算一件好事。但苏鸿宝拨打电话的表情，从起初的克制，在不到两分钟之内转而显得极不耐烦，最后骂骂咧咧地掐断了对方的信号。
　　“呦，苏总，您这是怎么了？”
　　这时，同样来到会议室门口的程翕，见苏鸿宝一副几乎炸毛的模样，表达关切地问道。
　　“胡穆清这个女人疯了。“
　　苏鸿宝带着恼怒的口吻，眉头紧锁地回答，那夸张地描述让程翕感到错愕。毕竟一同共事的时日不短，业务上还时常有过各种接触，在她的眼中，胡穆清是一个在个人利益上绝不轻易让步的人，但其为人处事也算讲理，并非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于是，程翕下意识地问道：“发生啥事儿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给她办佣金出了点问题，她就觉得我在蒙她，在电话里和我吵了起来。妈的，她也不想想，这些事情，是我能说了算的嘛？我也就是个具体经办的罢了！现在财务不同意咱们之前承诺广告代理公司的返点比例，上游捏着款不给，账期就这么耗着，公司接下来可能会从给销售发放的提成里，将一部分给代理公司的返点成本贴补回来。假如真要这么操作，怎么分摊计算，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加上她去年年底，在最敏感的时间节点选择离职去了’Film power’，就凭这个，现如今领导不同意按去年的提成比例给她发佣金，那怪得着我吗？她居然在电话里责怪我给她暗中使坏，和我吵起来！妈的，就好像是我不给她发提成似的！那些佣金，不发给她，也进不了我的口袋里啊。”
　　苏鸿宝本以为，去年的广告欠款催收，只是一项琐碎而简单的工作，他也本以为，最晚到当年第二季度，完成与作为业务上游的各大广告代理公司补签返点协议、安排留守的下属操作合同对账和开□□之后，收款任务就能顺利大功告成，而自己也能实现预期的个人收益。但王世军的质疑，集团以及公司大领导对广告代理公司返点额度诉求的否决，由此导致后者拖欠款项，而今又因自己被无端责难深感委屈，夹在内外上下之间无比为难，这让他觉得自己简直里外不是人。胡穆清的来电就好像一根导火索，引爆了他这半年来虽然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和隐忍，却越来越感到憋屈，由此而无法抑制的、不断高涨的负面情绪。
　　“哦，你消消气，消消气！估计她也是一时着急，辛辛苦苦谈回来的业务，一听说可能拿不到提成，着急也是人之常情。你就大人由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别跟她计较。”程翕随口和稀泥地安慰了两句，这时见会议室内差不多满员，两人便匆忙地走了进去。
　　会议由尹春梅主持，根据流程，首先她要以永富传媒总经理身份进行团队介绍。距离上一次她出现在全体经营管理层会议，已过去整整四年。那时的她身为毕岩的秘书兼个人助理，梳丸子头，不施粉黛，着装走韩国可爱风路线，谨小慎微地拿着记事本和笔，坐在一个名利双收的男人身旁列席会议。四年前，在一众经营部门负责人面前，尹春梅眼神里透着的躲闪和不自信，令其显得有些气场偏弱和底气不足。经年后，她的表情和神色不再似当年那般稚气与孱弱，她剪短了头发，这款发型看起来有几分中性的干练，身着黑色的正装。也许是因为化了一个略浓烈的妆，厚厚的粉底和两条时下最流行的粗黑一字眉让她的脸蛋看起来，与这身利落的打扮掺合在一起，似乎仍旧有些违和感。
　　只见与会人员逐渐到齐，尹春梅依次介绍视频主创团队。她的两旁分别坐着业务骨干，左边是视频项目CEO——倪晨，一个地道的J城土著。倪晨逢人面带浅笑，永远素面朝天，她相貌端庄、气质知性、总给人一种人淡如菊的感觉。右边是任销售总经理，皮肤永远白皙细嫩，但衣着打扮发型言谈举止始终硬朗中性的金梦。接下来，则是是倪晨和金梦分别介绍产品定位，目标受众，广告合作形式等。这是以毕岩为核心的视频脱口秀网络节目改版为日播后，首次在内部进行公开推介。程翕却一句也听不进去，茫然地看着满屋子的人，发现，似乎除了坐在主位大班椅上的毕岩，还有几个因需要发言而打起精神和集中注意力的项目负责人，其他与会的人与自己一样目光涣散，面无表情。
　　沉闷的讲解内容让她实在提不起兴致，于是便悄悄溜出会议室，在空无一人的公共会客区角落里坐了下来，拨通了胡穆清的电话：“我刚刚听苏总说，你和他吵了一架？”
　　“嗯，为了业务提成的问题。我到现在还没拿到提成，觉得能要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心情不太好。”
　　电话里，胡穆清的情绪的确不太好。最近她刚与丈夫离婚，本就感到抑郁，与苏鸿宝那一段并不愉快的沟通之后，她对自己的损失预期更加确定。私生活失意，工作收益可能不被兑现，让她觉得自己不被命运善待。
　　“哎，想来也是！来来去去不就是那点破事儿，本就是同事一场，也谈不上什么情份，你和他扯来扯去总不过就是为自己的利益而已。而且现在都这节骨眼儿，除了为提成，你也不可能再为其他的事情找他。” 即便冲突双方都对自己只字不提，程翕也能猜到苏鸿宝和胡穆清之间的矛盾所谓何事。她虽然对苏鸿宝日渐缺乏好感，但自问还能保持客观与中立，于是便开始劝胡穆清：“我刚才听他的口气，觉得，这件事吧，他真没有什么恶意或图谋不轨的想法。“
　　程翕与胡穆清私下的交流沟通并不少，但多年来，两人在表面上的关系显得非常疏离，而对于维持这种公开的不亲密，甚至还略不睦的关系的表象，两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因为，这也为各自在办公室内，打听对方所需要的信息，提供了不少便利。程翕非常肯定，苏鸿宝在会前对自己表达的抱怨，以及对协助胡穆清办理其业务提成的态度，措辞中的真实多于虚伪的成分。而假如胡穆清不及时挽回目前对她自己有些难看的局面，她最终未必能达成愿望。
　　自去年年底，胡穆清从公司离职，程翕虽与其交流甚少，但回想起她也曾和自己一样，宁可独自游离并被边缘化，也不愿向佟乐屈服，这些年来，两人偶尔还会相互鼓励，她就愿意出手多管闲事：
　　”现在是他在一手操办追款和广告代理公司返点洽谈的事情，就你的提成，不论你是想要妥善解决自己和公司之间的分歧，抑或后续申请到自己满意的点数，甚至还有走内部财务流程，现在也只能仰仗他的帮忙。你就听我一句劝，过一个小时，等他开完会，你再给他打过去，说几句好听的话，服个软，就说你情绪不好，一时冲动，言语上有得罪，让他多包涵，再让他给你尽心帮帮忙，找领导们求求情。找人帮忙办事就是这样，说好听的话，未必能把事情办成；可说难听的话，事情就一定办不成。你就耐着性子，有话好好说。谁都生活不易，你不要意气用事，争取和旧主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