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汝归安》浮光已暗

9、第八章

　　唐暮年神情复杂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体上的某人，眸里浮现出一丝无奈和好笑，想伸手去推，可在手就快要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又硬生生僵住，最后转了个弯又收了回来。
　　算了，舍不得推她。
　　唐暮年低头笑笑，就这样被压着不动了。

　　一秒钟后，唐暮年缓缓呼了口气，他轻轻抬手摸了摸脸。
　　好像……有点发烫。
　　再这样下去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唐暮年头往后仰，轻声喊了一句：“小归……”
　　——被秦归安抬起的手狠狠捂住了嘴。

　　秦归安对唐暮年比了个“嘘”的动作，耳朵更用心的去听取周围的动静。
　　唐暮年全身上下都被按住，只有一双眼珠子能转，他听话的点点头，心里放弃挣扎。

　　……
　　“林深念，你……好，以后，我不会再管你的事了，你，好自为之。”
　　“哼，希望你，最好说到做到，对了，以后没有必要，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声音顿了顿，又说了一句。
　　“明天，我会辞职，我不想，再见到你。”
　　里面安静了一秒钟，下一秒，安全出口的门被大力推开，一个人从里面快速走了出来。

　　秦归安：“……”
　　怎么办？要暴露了！
　　这时，一直一语不发的唐暮年突然一个发力，抱着秦归安的腰往旁边一转，成功的避开了走出来的人。
　　而这么一转，两人的位置从秦归安壁咚唐暮年变成了唐暮年抱着秦归安往墙上一压的姿势。

　　腰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秦归安吓得动都不敢动，她微微抬眸看着唐暮年近在咫尺的脸，呼吸慢了一拍，感觉左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从没像此刻现在那么激烈的跳过。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抑不住了。
　　秦归安垂下头，睫毛微微颤动，之前那么强势的她此刻终于有了一点点小女人的娇羞味。
　　可是，嘴角那抹微笑却是怎么也不会变的。
　　——终究是没忍住，嘴角一点一点往上翘。

　　从安全出口走出来的人身体纤细修长，穿着一件大风衣，风衣下的那双大长腿不停往前走，似乎是想压抑什么。
　　秦归安想着，眼睛便不由自主的往那人脸上看去。
　　只一眼，秦归安就瞪大了眼睛。

　　这人长得同样很帅，不过跟唐暮年不是同一个类型的。
　　四个字概括：斯文败类。
　　此时，他脸上那股深深的戾气不停环绕在他头顶上，脸仔细一看估计和包公有的一拼。

　　不过让秦归安惊讶的不是他帅到要上天的长相，而是——
　　这人，是他们以前□□的最后一人，林深念！

　　秦归安抬头，正好对上唐暮年的眼睛，此时，他眼睛有着和她一样深深掩盖不住的惊讶。
　　很显然，他也认出了那个人就是林深念。

　　再一想，刚刚听到的对话里好像确实有两个人名。
　　林深念、秦愿安。

　　——小愿？
　　刚刚，和林深念吵架的是……小愿？

　　秦归安一颗心顿时被揪了起来，她待林深念完全走远看不见影后，又四处望了下周围，确定不会像刚刚那样突然又冒出两顿彪了八个音高的对话，才起身，示意唐暮年放开自己。
　　唐暮年乖乖点头，松了手。
　　突然离开的温热令她不适应的揉了揉腰，抬眸看着唐暮年的眼睛，顿了顿，道：“唐……木头，小愿可能出了点事，我要去看看她……”
　　她指了指安全出口，对他歉意的笑笑，言语里带了丝请求。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真的害怕，又像上次一样，她一回来，他就又抛下她，消失不见了。

　　在秦归安可怜巴巴的请求目光下，唐暮年轻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去吧，我在这等你。”
　　秦归安甜甜的笑了笑，用力点了点头，随后又道：“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从今天起，不再躲着我。”
　　有什么困难我们以后一起面对。
　　因为，我喜欢你。

　　秦归安说完之后就紧紧盯着唐暮年，生怕他又说出一个让她痛彻心扉的答案。
　　唐暮年抿紧唇角，看着秦归安小心翼翼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道：“嗯，我答应你。”
　　以后，我不会再躲着你了。
　　因为，我也喜欢你。

　　秦归安得到允诺后，心情大好冲他摆摆手，转身往安全出口的门口走去。
　　在离安全出口的门还有半米远，她似是害怕什么，回头看了看。
　　唐暮年站在原地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似是感受到秦归安投过来的视线，他抬起头，对上秦归安的目光，冲她笑了笑。
　　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缠绵。

　　秦归安心里有了底，大步走进了安全出口。
　　唐暮年到看不见秦归安的身影后才收回视线，一股无力的眩晕感猛地冲上脑袋，唐暮年身形晃了两下，靠着墙滑落坐在地上。
　　眼前也忽明忽暗，一幕幕画面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虚与实。
　　很虚幻，虚幻到——唐暮年眼里的光闪了两下，“啪”的一声熄灭了。
　　眼前黑暗纷至沓来，又一次看不见了。
　　唐暮年很清楚，自己眼睛现在看不见的次数越来越多，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就真的彻底看不见了。
　　当初车祸的后遗症最终还是对他下了最后一道死刑。

　　眩晕感越来越严重，唐暮年搁了下眼皮，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可就在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突然睁开眼睛，努力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不能睡，自己答应了小归，要在这里等她回来的。
　　唐暮年使劲摇了摇头，又清醒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没过一会，他的眼皮又开始打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了眼安全出口。
　　小……归，我没有，食言啊……
　　唐暮年扯出一抹笑，头一歪，彻底昏睡了过去。

　　秦归安进到里面，还没有所动作，就听见了一股极力压制住的啜泣声，还带着股沙哑。
　　秦归安心漏了一拍，顺着声源处看去，在角落处看见了一个蹲着的娇小身影。
　　秦归安眨了眨眼，上前两步，不确定的喊出声：“……小愿？”
　　娇小身影顿时僵住，就连啜泣声也在那一瞬间停止，空气中顿时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娇小身影才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充满泪痕的脸。
　　她看见秦归安，先是愣了下，随后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的滚落，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小水滩。
　　秦归安飞快走过去，蹲下将秦愿安搂入怀中。
　　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让秦愿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在秦归安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姐……姐……”
　　秦归安一边细心的拍着秦愿安后背，一边语气轻柔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有什么事跟姐说……小愿不哭了……”
　　安慰到最后，待秦愿安终于哭够慢慢停下来后，秦归安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
　　秦愿安吸吸鼻子，嘴巴一撅，可怜巴巴的看着秦归安：“姐，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秦归安失笑一声，拿出纸巾温柔的替秦愿安擦去眼角的泪水，语气温和：“不会，我们小愿最漂亮了，就算你不好看了，以后姐养你。”
　　秦愿安破涕为笑，又拉着秦归安说了几句话，秦归安都笑着听着，直到秦愿安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秦愿安神情认真语气严肃。
　　“小愿，原本我不想管你们之间的事，可事到如今，我不能再放任着我自己的妹妹受欺负，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七年前两个那么要好的人一夕之间会变成这样？”
　　话一出口，秦愿安才刚转好的神情又瞬间低落下去，尽管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强行的对秦归安强颜欢笑，可秦归安还是清楚的看到秦愿安的眼角又染了一片红。
　　——还有她那强忍在眸中始终不肯示弱让它滴落的泪水。

　　秦归安轻叹一口气，轻轻抚摸着秦愿安柔顺的长发，道：“想哭就哭吧，顺便将那件一直郁结在你心底的那件事说出来，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

　　话语间，她突然又想到了自己与唐暮年。
　　七年了，她放下了吗？
　　必然是没有的。
　　她一直在挽留唐暮年，一直希望着他们之间能有未来。
　　直到今日，她终于成功，将唐暮年那已经完全死闭的内心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孔。
　　上天，终究还是眷顾她和唐暮年的。

　　出神间，秦愿安那带着满满沙哑与疲惫的声音穿透一切，将她拉了回来。
　　“放下？七年了，你让我怎么放下？若是真这么容易，那姐我问你，你又为何，拼了自己年华中最美好的七年，苦苦守候，只为等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人归来看你一眼呢？”
　　秦归安放在秦愿安头上的手顿住，她低头，对上秦愿安充满朦胧感的眸子，微微一笑。
　　“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太喜欢他了吧……”
　　喜欢到，等了他七年。
　　这七年里，她周围多少物是人非，只有她，一直守着初心站在原地，等着那个始终如一的归人。
　　唐暮年，我一直在等你，归安。

　　秦愿安听了秦归安的话，低下头嘴里不停低语：“喜欢……喜欢……”
　　像是一层迷雾被拨开，露出了埋藏在最底下的那一层永远察觉不到的真相。
　　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浮出水面。

　　她突然像知晓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看向秦归安，道：“姐，我、我知道了……”
　　她说完之后，又低下头去，神情低落，自己一个人在那喃喃自语。
　　秦归安要低头下去，才能听清楚秦愿安在说什么。
　　仔细一听，可以发现秦愿安的声音里除了满满的惊讶和不可置信以外，还带了一些迷茫。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秦归安待秦愿安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后，蹙了蹙眉，有些头疼。
　　意思就是，林深念这小子七年前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就不理秦愿安了，然后秦愿安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都恶语相向，一次两次多了之后秦愿安也炸毛了，然后两人每次见面必吵，再然后就变现在这样了。
　　秦愿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刚刚，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次对我说了那么重的话，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可以那样对我……”
　　小愿现在弄清楚对林深念的感情之后，对林深念的怨气就不只是朋友之间的了，还带了些小女生独闹的小脾气。
　　林深念也真是，好好一个人，什么都不会，单单一个作字用到了精髓。
　　秦归安原本还想给秦愿安来一个情感科普大全，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呐，林深念他、他好像是真的打算不理我了……”
　　秦归安揉揉眉心，突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对了，小愿，你说他不理你了的那天是几月几日？你还记得吗？”
　　这个自然是记得的，秦愿安点点头，道：“2012年5月12号。”

　　这个时间……
　　秦归安心猛地下沉，她突然知道林深念为什么会突然不理小愿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也就都解释的通了。

　　秦归安叹了口气，看着秦愿安，道：“小愿，什么事姐都可以帮你，唯独感情一事。”
　　她突然伸手揉了揉秦愿安的头，目光一如既往的祥和。“小愿，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喜欢林深念，那就去追，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不容易，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件事的真相，只能你自己去解开，别人来劝说是没用的。姐相信，你们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迟早会解开，到时候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小愿，相信自己。”
　　就像，她和唐暮年那样。
　　不管怎么样，他们终究还是再次遇见了。
　　秦愿安看着秦归安的眼睛，突然了然。
　　她姐真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义无反顾的相信她。
　　就像现在一样。

　　秦愿安愣愣的点点头，秦归安轻笑一声，站起来将秦愿安从地上拉了起来。
　　因为蹲了太久，两人的腿都已经麻过了三轮，现在再站起来，那种酸爽自然不言而喻。
　　替两人整理好衣物后，秦归安拍拍秦愿安的肩膀，笑道：“好了，你哭了那么久，肯定饿了，你先去吃饭吧，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
　　秦愿安点点头，走了两步见秦归安呆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忍不住道：“姐，你不一起吗？”
　　“……”秦归安莫名有些心虚，尴尬的笑笑，道：“我、我约了人，你先去吧。”
　　秦愿安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走了。

　　秦归安等秦愿安走远后才出去，走到原本的位置喊了一声：“唐暮年！”
　　没有人回应。
　　秦归安心情沉到谷底，她恨恨踢了一脚旁边的墙，嘴里恶狠狠的道：“死唐暮年，说好在这里等我的，死骗子，大骗子！”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秦归安瞬间警惕起来，她悄悄的顺着声源处走去，看见了一个人。
　　——背对着她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唐暮年。

　　秦归安的心情突然好转，她打算吓吓她，于是走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唐暮年。”
　　人家理都没理她。
　　秦归安疑惑了，抬头看上去，这才发现原来唐暮年带着耳机。
　　“干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秦归安嘀咕着，踮起脚往他面前看去。

　　唐暮年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里面是一堆奇奇怪怪的外国人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讲什么。
　　秦归安也和外国人开过视频会议，一看这嘴型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谈工作的事情。
　　就这么五分钟，唐暮年都不肯浪费，还要忙工作。

　　秦归安心里突然有点心疼唐暮年，她抬头，目光落在唐暮年低着头，后颈深深凸起的那块骨头上。
　　她的手忍不住抬起，落在那块骨头的上方，隔着口气静静描绘着。
　　他怎么瘦成这样了……这七年，他一定过的很苦吧……
　　秦归安想着，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他拿着笔记本的手上。
　　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指甲盖修剪的十分圆润，还特别白皙。
　　最突出的是他手腕处凸起的那块骨头，比一般人凸出一倍，看着让人心疼。
　　秦归安抿了抿唇，突然听见唐暮年低声嗯了一声，用英语说了句什么。
　　秦归安英语不太好，听不太懂，她转头过去看唐暮年，发现这家伙的神情比什么时候都要认真，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果然，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
　　秦归安在心里傻笑了两下，突然被唐暮年瘦削的脸庞吸引住了。
　　要说唐暮年脸上那个地方最瘦，毫无疑问，肯定是脸部。
　　下巴线条流畅完美，微抿的薄唇，鼻梁高挺，属于眼窝的位置深深凹下去，一双美到极致的眸子眼里的认真深深印在秦归安眼里，她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伸出手摸上了唐暮年的脸。
　　微凉的指尖染上温热的触感，秦归安才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对上唐暮年错愕的神情。
　　还藏着一丝惊喜。

　　视频里的外国人明显也愣了一下，接着开始哇哇大叫：“What ？nian,she is who？ nian,she is who？”
　　唐暮年完全呆住，理都没有理会视频里面的人。
　　他看着秦归安，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来。
　　秦归安也冲他笑笑，随后目光转向视频里的人，蹙了蹙眉，摘下唐暮年一边的耳机自己戴上，听听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那些外国人本来还在问唐暮年秦归安是什么人，一看到唐暮年对秦归安笑后纷纷转了目标，问道：“nian,Is she your wife？nian,Is she your wife？”
　　秦归安戴上耳机后，正好听见这一句。
　　而唐暮年也正好在此刻回过神来，同样听见这一句。

　　“……”
　　“……”
　　求唐暮年心里尴尬阴影部分面积。

　　唐暮年急忙用英语结束了这次视频会议，不顾视频里还在询问的外国人，手忙脚乱的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然后就对上了秦归安狭促的邪笑。
　　秦归安一步步向唐暮年逼近，唐暮年一步步往后退，于是——
　　唐暮年又被逼到了墙边无路可退。

　　秦归安弯下腰，好笑的问道：“my is your wife？”
　　唐暮年：“……”
　　她眸里的戏谑太明显，本来他就嘴笨，这一下，他更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急红了脸也没说出只言片语。
　　秦归安心情大好，也不再继续逗他，憋笑道：“好了，我还没吃饭，先陪我去吃饭吧。”
　　她向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