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全一章 ...

  •   《略知一二》黄粱一梦

      白云白果/文
      晋江文学城首发

      陈珩从梦中醒来。
      华灯初上,房内晦暗不明,看不清东西,他捏了个小术法把灯打开,强烈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陈珩伸手去遮头顶的光,他梦见一个白袍小子和一群人打架,不知死活又一根筋,寡不敌众累倒在地,被吸走了功法啃噬地尸骨无存。蠢得无药可救。

      他坐起来,动了动手指,灵力涌进四肢百骸,浑身不适应起来。头发显然有点长了,耷拉在额前,陈珩胡乱撸了一把在后脑扎了个小揪,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胃里像被火烧一样,全身跟着发烫。
      房内闷得喘不开气,像有人掐着他的喉咙,又像有东西卡在那,又干又痒。待了片刻,他终于受不了,披了件外套出门透气。

      清凉的晚风吹在脸上,陈珩感觉舒缓不少,再抬头,已经不知道逛到哪个犄角旮旯了。他后知后觉地去摸手机,发现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只好凭着记忆往回走。
      路边有家格调不错的酒吧,陈珩走到门口,手在把手上微顿,缩了回去。身体刚转了半边,门突然被推开,推门的年轻人脚步一停,撞上他的眼睛,他头发微卷,复古金属眼镜架在鼻子上,通身黑色,从头到脚都很讲究,唯有眉眼间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风流。
      年轻人脚一收,就着这个姿势靠在门上微微一笑:“不进去?”

      他有一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并且有点桃花泛在其中,活像一只餍足后的猫。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恰恰他还刻意使了个眼色。
      陈珩立刻怀疑这家酒吧的业务范围,面无表情转了身。

      他这表情在苏略眼里就颇有点假正经的意思了,顿时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迈向路边的停车位叫代驾——直至看见当场暴毙的车胎。
      他涵养很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当街说脏话,反正他有的是钱。比起这个,禁欲男更值得他张开金口。

      苏略仿佛生来就跟门有不解之缘,倚完酒吧的门又来倚车门,然后给助理打电话:“你现在过来把我的车处理了,没什么事,轮胎废了而已……”说着,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人,站了起来:“好了就这样,现在我有重要的事。”

      陈珩刚才走错了方向,而且根本不记得这条路该怎么走,不得已又返回来,他感觉有道讨嫌的目光在他身上探索,果然看见那二世祖往这边过来。
      他一转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快步往前走。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卷毛孔雀轻车熟路地对他眯了眯眼:“这位先生,我是在什么地方招惹过你吗?怎么见了我就走?”
      陈珩对他外溢的桃花视若无睹,扯下肩头的外套往头上一遮,他忽然记起回家的路该怎么走了。

      陈珩在房门上设了阵法,堪比现代的监控系统,不同的是,范围内全由他自己掌控,换句话说,哪怕有只苍蝇要从这里借道,也得看他心情。
      推开门,屋里坐了个白袍牛鼻子,陈珩瞥了一眼,肩膀徒然放松,外套随着走动掉到了地上。他好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仰面躺在沙发上,任凭身体往下陷。

      “大师兄。”牛鼻子穿了一身道袍,看起来却并不很大,当然,只是看起来,事实上,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岁,是个名副其实的老不死的。
      陈珩嗯了一声,整个人瘫在沙发里。

      每次从转世中觉醒,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普通人的身躯承受不住法力觉醒的冲击,有时会引发一些机体排斥反应,迫不得已时还得重新封回去。
      “你感觉如何?能撑得住吗?”
      机体排斥已经开始,身体沉重不听使唤,各大组织试图把突如其来的外力剥离出去,三天之内,这种状况会到达顶峰,而现在仅仅只是开始。
      陈珩张了张嘴,终于发了个像样的声音出来:“还死不了。”
      过不了多久,这样简单的话他也很难说出来了。

      齐瑜确定他心里有数,对他这副样子也早已见怪不怪。“根据以往经验,你醒后不久就会遇到小师弟,这个地方离他不会太远。”
      陈珩终于舍得睁了一下眼睛:“我已经遇到了。”
      这么快?
      齐瑜忽然挑了挑眉,带了点戏谑细细打量他。
      全身的力气都在手臂上,陈珩艰难地撑着自己往上坐了点,说话的声音充满了气泡:“我把他车胎打爆了。”
      “……”
      齐瑜迟疑了一下:“然后你们顺理成章地说上话了?”

      陈珩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然后我就走了。”
      你脑子有病?

      齐瑜飞速理了理思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吧,那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理他吗?”
      怎么理?陈珩睁开眼,眼中飘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很快又暗了下去,重新闭上。
      一旦他和苏略说话,有了哪怕一丁点交流,那条年轻的生命就会开始返老还童,直至消失。
      他宁愿当个哑巴。

      齐瑜:“我说句不中听的,过往的几百年,你也没和他说话,他有哪一世长寿了吗?大师兄,万物相克相生,别自欺欺人了。”
      陈珩沉默不言。
      齐瑜腰间的玉环绶突然闪烁了一下,绶带轻轻晃动,似乎是要汇报什么讯息。陈珩立刻顺杆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有事就走。”
      齐瑜站起来理了理衣襟:“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有事记得找我,对了,我们五凌峰也是4g覆盖区了,视频通话可比那什么废物千里符好使多了,高清流畅持久不掉线,就是费点钱。”
      “快滚。”

      整整一周过后,陈珩的身体终于重组逐渐恢复,人也瘦成了个皮包黛玉。
      精神恢复了大半,依然不太能讲话,也随着这一个星期的消耗,整个房子再也搜刮不出一点可以入腹的东西,他不得已要拖着这半副残躯出门。
      一周没见光,恍如隔世。陈珩皮肤透着一股发腐的病白色,两眼下乌青,好在这副皮囊模样尚可,让他维持了半个病西施的美感。

      双腿依然不受支配,每一步都靠力气往外带,半身不遂地挪动。随便一个奔跑的两岁娃娃都能把他撞倒,刚学步的孩子腿都站不直,又能有多大力气,绊个草棒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搞不好得原地拍到地上。
      这孩子今天算是遇到个碰瓷的了。

      陈珩飘浮的思绪一秒收回来,连忙伸手去抓旁边的货架,努力把身体往后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脚原地崴了一下,手抓了空,直接往那小孩身上栽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手突然从后面伸来,手疾眼快地托住了陈珩的后背,把他揽在怀里。
      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浑然不觉,继续向前跑。

      身后传来淡淡的木系香味,温热的气息从头顶散下来,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猫眼。
      “几天不见,你看起来……可不太好。”
      多谢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陈珩狼狈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苏略双眼微眯,病殃殃的禁欲系小白脸,十分符合他的审美。
      陈珩很是无语。
      “别急着走啊,”苏略要笑不笑地说道:“手机不打算要了吗?”
      陈珩回头,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苏略的手里,他看起来非常友好,甚至有点示好的意思,微微弯下一点身体伸出持手机的手。陈珩忍不住去看他,瞥见那双眼睛故意抬起来看向他,那是雄性求偶时特有的眼神。
      陈珩心尖一颤,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手机碰到陈珩指间,忽然转了个弯收了回去。苏略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我突然后悔了,不如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再还给你。”
      陈珩收回手,不打算要了。

      二世祖什么都不缺,唯独追求“刺激”,越是这样他越是好奇,觉得要是拿不下这货,人生都不圆满了至少四分之一。
      他不知道从哪搞到了陈珩的地址,每天拎着一枝白玫瑰去他家门口等他,并且着装十分正式,还不重样,试图找到最合陈珩审美的造型。

      一连过了三天,陈珩被堵的白天不敢出门,二世祖果然闲的两腿无处安放,但他还得上班。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每天开门被一波不很走心的甜言蜜语轰炸,做好了视而不见的准备。
      打开门,今天空无一人。
      门上了别了一朵白玫瑰。

      就这点耐心?
      陈珩低头,收下了这朵别在门缝里的第26枝玫瑰。

      通过门上的阵法,他看见苏略照旧来发放甜言蜜语,一丝不苟地站在门前,没多会,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离开了。
      连续三天,苏略再没有来过。花瓶里的白玫瑰焉下了花瓣,失去了花色,陈珩很不忍心,施了再生法,让它在玻璃瓶里苟延残喘。

      门上的禁锢被撤掉,陈珩与屋外隔绝,元神和身体融合的很好,很少再有排异反应。
      一切顺利,仿佛他根本没有醒来过。
      这一世又要这样度过了。或许只有在轮回时才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几天不见……哎——”苏略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把他圈在门和墙的夹缝中。
      陈珩试图挣脱出去,又被他“以身试法”地堵了回去,陈珩动弹不得,就连门的控制权也被手疾眼快的二世祖夺走了。
      “唉。”苏略叹了口气,眼睛里却都是笑意,很有点装模作样。“我说,你可真耐得住气,一个月了,愣是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你张个嘴成不成?”
      陈珩很配合地张了下嘴,又闭上了。
      “……”

      苏略从猫眼撕下一张缴费通知单,卷着花茎递到陈珩手里:“电费我已经给你缴过了,”他突然贱意上头,得寸进尺地暧昧道:“宝贝儿,哥哥包养你怎么样?”
      苏略痒了几天的皮一下被自己挠到了地方,耍了个痛快,正打算功成身退,谁知道石头树突然开了花:“好啊。”
      他顿时懵了:“啊?”

      陈珩往门里退了一步:“进来吧。”
      苏略受宠若惊,早知道就把电费一次性预付个十年!

      一进门,苏略就看见茶几里的白玫瑰,陈珩家里的陈设实在过于单调,这朵白花在其中格外显眼。苏略一眼就认出来这朵花是出自自己之手,意味深长地看着陈珩。
      陈珩可能是故意的,当着他的面换了件上衣。苏略一时有些消化不良,刚刚都要出门了,现在换个什么衣服,闷骚太久突然放飞自我了?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陈珩啪地关上了房门,把苏略锁在了家里。
      等、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苏略撩骚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不可控制的场面。

      在被连续放了一个月的鸽子之后,苏略又被鸽笼关了一天,鸽笼环境良好,就是小的迈不开腿。
      他的耐心忽然被消磨光了,“好玩吗?我被关了一天。”
      陈珩迈进房门的脚一顿:“你不是也晾了我三天了吗?”
      这一巴掌直接拍在七寸上,苏略顿时动弹不得。

      苏略用手扶了扶眼睛:“所以你现在什么意思?”
      “唔——”他好像突然恍然大悟:“意思是我可以泡你吗?”
      “那我可以睡你吗?”

      陈珩深吸一口气,闭眼不去看他:“出门左转一条街有个会所,一条龙服务,自便。”
      苏略被关了一天的事情被他自己抛到了脑后:“了解的这么清楚?”
      陈珩不想与他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他走到沙发前,垂下手:“手给我。”虚握的拳头忽然张开,一把金属钥匙从他手中滑到苏略手里,冰凉中还带着一点余热。
      “顺带配的。”

      苏略被莫名其妙关了一天之后,成功在这只小笼子里拥有了一席之地,进出瞬间上升到了自由的阶品,并且小白脸管到眼饱。

      这小白脸真是好看,褪去了先前的病态,整个人都被一层优雅覆盖,一举一动都不食人间烟火。
      越是疏远的东西往往越是让人想要占有。
      “请问?”
      陈珩闻声,视线滑到了眼角看他。
      苏略对着这副侧脸痴迷了整整三秒,腿脚不老实地蹭着他的脚踝,三两下就把裤脚撩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能搬进来?”
      那只躁动的脚实在不安分,让人想忽略也不行,他总是很擅长用各种眼神和小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
      陈珩冷淡地看着那只胡乱摸索的脚,说道:“腿拿开。”

      “陈先生,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苏略笑眯眯,更加肆无忌惮地把裤腿往上蹭:“为什么一见到你就想喊你哥哥呢?”
      陈珩忍无可忍地偏过头去:“随便你,想住就住吧。”

      苏略虽然深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但对分寸的拿捏十分恰到好处,往往点到为止就不继续,如此一来,每一次都能更加得寸进尺一点。
      “这位哥哥,采访你一下,你第一次见我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珩抬眼:“你问问题不应该先自报家门,以示诚意吗?”

      “感觉倒霉,我见完你车胎爆了,差点走着回去。嘶——不过一想刚刚见过你,就是车爆了也值了。”
      “你不用‘觉得’倒霉,因为你的车胎就是我扎的。”陈珩波澜不惊地说。

      苏略原地愣了两秒,噌的一下坐直了:“你扎的?”
      这三个字在他的反射弧里饶了整整一圈,终于传进了大脑皮层。一个半真半假疑惑多时的问题忽然间有了答案: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苏略捏住陈珩的下巴,迫使他的目光从书上移开:“你不觉得你应该交代点什么吗?”

      据他观察,陈珩并不讨厌和他接触,甚至很有点享受,但表现得不明显。倘若他正在做事情的时候忽然停住或是垂下眼,基本就被挠到了痒处,呼吸都会温柔起来。

      苏略下巴抵在他的锁骨里,来回轻轻地蹭陈珩的脖颈,从背后摸索到前面来,伸手把他按进沙发里。眼镜上的链条给发烫的皮肤带来一丝冰凉,苏略突然觉得它很碍事,摘下来丢到一边。
      陈珩尚有一丝理智在挣扎,任由苏略在他身上胡作非为,但这点贞洁恐怕保不住太久。他听见自己颤抖着说:“你确定要这样吗?”
      苏略抬起双眼,那两颗琥珀色的珠子如同变了色的夜空,深邃中落着点点星光。他轻轻转了个鼻音:“嗯?”

      陈珩顿时投降,就是现在要他的命也无所谓了。

      他压抑着说:“好。”
      然后抬脚勾住苏略的大腿,苏略顿时一惊:“等下……”
      然而为时已晚,陈珩解开他衬衫的扣子,手放在腰带上:“你不是说要包养我,这种事金主还亲自动手吗?”
      苏略轻轻啊了一声:“……你停一下,眼镜硌着我腰了。”

      可怜的眼镜被他主人抛弃后狠狠地报复了一把,终于寿终正寝。
      夜色正浓,苏略突然觉得好像玩大了……

      天空泛起鱼白,陈珩一夜没睡,他看着熟睡的苏略,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看见那个白衣少年不停地叫他大师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陈珩轻轻亲了亲苏略的脸,起身做饭。他根本不知道苏略那小崽子爱吃什么,索性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饭菜上了桌,也没打算叫醒他,坐在桌前等他起床。渐渐,困意上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散落的头发扎在后面,松松散散。

      苏略喝酒容易上头,所以他一直觉得是酒精的作用让他一时心痒起兴,从酒吧开始就一直没治下去,这玩意儿就像被蚊子叮了个包,非得挠到发红甚至见血丝才行。一夜/欢/好,然后各奔东西互不干涉。事实上,他也准备这样做。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把这一切都抛之脑后。
      陈珩的睫毛被阳光镀了一层了金边,微微发亮,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把。

      他伸手去抚那些翘起的头发,陈珩轻轻哼道:“砚书……”
      苏略的手停在了半空,砚书……是谁?
      好像在哪听过。

      苏略没吃饭,直接开车去了公司,但他什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不断回想陈珩喃喃轻语的情形。
      他不生气,也不高兴。

      这一晚,苏略一点兴致也没有,陈珩轻轻亲吻他的面颊,感受到他的情绪,停了下来。
      怎么,二世祖这么快就厌倦了?
      两人静静坐在床前,不发一言。

      连续一个星期,苏略既不说话也没有要搬走的意思,他耐得住气,陈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他来说,苏略是失而复得的光,每一世轮回,他都站在度朔山前的桃树下,等待鬼门关前一名白衣少年停下来叫住他。

      千百次梦中回眸,不见君。
      世世轮回,不得善终。

      终于,苏略守不住沉默,开口问道:“砚书,是叫这个名字吧?是谁?”
      陈珩一愣,有些意外。
      “我懒得瞎猜,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不该告诉我吗?”

      陈珩垂下眼:“是我爱人。”
      苏略格外淡定,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呢?为什么分开?”
      陈珩别开头,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说清了,他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
      “他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他波澜不惊地说道。
      苏略看着并无不妥,陈珩于是继续说了下去:“他是我最小的师弟,比我小很多,从小就跟着我跑,一根筋,又皮的要死,唯独见到我,很是乖巧。我出门,他就不肯读书练功,每天站在山门下等我,每次我回来,都能看见他身上戒尺的伤痕。他说等他长大,就跟我一起下山,给我打下手。”

      “我很开心,希望他快点长大。等他长大了,我又很害怕,他很黏我,但长大了,就必须得离开,不离开,人伦纲常,难免被人指指点点,一生都断送了。可是他跟我说,‘别人说什么我根本不在意,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算死后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
      “他在外人面前始终跟我保持距离,他怕我成为众矢之的。可是没想到……那句魂飞魄散,居然一语成谶。”
      也许人的潜意识里早对未来有了预知,但还是奋不顾身地要去撞南墙。

      “所以,我杀了所有害他的人。”

      “我……”陈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心一横:“我知道很荒谬,但你就是砚书,不管是砚书还是苏略,都是你。”
      “我姓陈名珩,字佩之,是修仙门派五凌峰的大弟子。你相信我吗?”

      这不是全部。苏略看着他。
      苏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目光不移,好像能把人烧出个洞来,什么秘密都无所遁形。“你认识齐瑜吗?”他说道。
      陈珩突然说不出话来,立刻意识到他什么都知道了。

      两天前,齐瑜在苏略的办公室待了一个下午:“你知道神荼郁垒吗?”
      苏略莫名其妙:“门神?”

      砚书的魂魄早在死的时候就散了,是陈珩跟神荼交易,用半个元神把他的魂魄重新聚了起来。没人知道他和东方鬼帝做了什么交易,总之,砚书的灵魂回来了。

      苏略:“我死后你被师父关在地牢一百年,他以为你会悔改,可是他失望了。”
      砚书的灵魂太散了,聚了两百年才恢复,这一百年,他剩下的半个元神站在度朔山的鬼门关前,听金鸡日复一日地在桃树上召魂,等他回来。
      他把自己活成了半个鬼,等着他一起轮回。

      陈珩把他说的千好万好,而自己做的事,一个字都没说。

      苏略说着,气血上头,心率飙升。
      “你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你的仙躯呢,掌门之位呢,就这么作吗?我有什么好看的?破人一个,散了就散了,有什么稀奇?”
      “二师兄要是不来找我,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吗?”苏略气的声音发哑,还舍不得吼出声,声线生生被劈成两半,一半扎进心里,一半嚼碎了带着刺慢慢吐出来。

      陈珩被他这样骂着,居然很开心,他笑着看他骂,好像他骂的根本不是自己。
      苏略:“……”
      “你有病吗?”
      “见鬼了,你笑吧!笑死你算了!”

      苏略啪地一下摔门出去了。留陈珩一个人坐在床上傻笑。
      他笑完,觉得自己闲的肉疼,耐心地给绿植擦拭尘土,擦到每一片叶子都油光水亮。
      他像个傻子。他就是傻子。

      这一夜里,傻子的“劫数”没有回家。天亮时,房门被一把钥匙打开。
      二世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窝了一夜,狼狈地十分不像样,跟那个眼镜腿都在发光的败家子完全不像一个人。

      苏略推开门,陈珩正在沙发上坐着,看上去一夜没睡。
      “我们谈谈?”
      一夜过去,窝再大的火都灭得差不多了,苏略被这温柔的语气吹的五迷三道,但还嘴硬不去看他:“我还没消气。”
      “……好。”陈珩的耐心被放大到了正无穷:“那你过来让我抱抱。”

      “少来这套。”
      “心肝儿?”
      “……”

      陈珩的调戏达到了饱和,收起满面笑容:“我一直在想,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接近你,你就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享有人生,顺应自然地老去……”
      苏略轻描淡写地打断:“好啊,你以后顺着我点,我考虑考虑原谅你,谁让我舍不得你一个人过呢,大师兄。”

      五凌峰刑台,六七个修士正压着两个孩子往峰顶去。
      此地悬崖峭壁险象环生,汇集四方灵气,为恶世间的妖魔和穷凶极恶的修道人均在此地处以极刑,再加以超度,以防死后怨气不散为祸世间。
      有时,也不全是判死刑,入魔者罪孽不深重,判散魔气废修为的,也在这里受刑,灵力回归天地。

      一行人到了地方停下来歇脚,为首的使了个眼色,一个修士拍了拍同行的少年:“师弟,这血腥场面你没见过,师兄们来就好了,你回去吧。”
      砚书回头看着这个比他矮半头的师兄,他笑的格外真诚,真诚的有点假。
      “不用了师兄,师父罚我压刑,哪能麻烦你们。”
      “师兄”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拉着他往前走:“砚书,你才入门十几年,这处刑法阵极为复杂,你没降过妖魔,不知道厉害,要是一个不小心沾了魔气,之前的修为就白练了,得淘洗功法两三年。你是关门弟子,师父一时气话而已,不舍得你受这罪,师兄们给你兜着,你只管下山就是了。”

      砚书反手拍在他肩上,冲他一笑:“师兄,咱两谁跟谁,不会这不跟师兄们讨教学习来了吗,谁还没个第一次,是吧师兄?”
      师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为首的修士又向另一个人使了眼色,那人一点头,也挂上了一脸真诚的假笑:“砚书,我来时看见大师兄找你呢,八成有什么事,你就先去吧,等回去了师兄单独教你成不成?”
      “是啊,大师兄最疼你,你想学什么阵法他不舍得教你?我们羡慕都来不及。”

      砚书半信半疑,看这情形,这群人是怕他功力潜添麻烦,不想带他。也罢,何必腆着脸往上贴。
      砚书转身离开,白衣修士就地起了阵法,把那两个孩子包在其中,小孩受不住魔气剥离之苦,疼的大叫起来。

      砚书脚步一顿,不对,这根本不是什么化魔气的阵法。
      他回头,阵法中的小孩动弹不得,只能放声大哭,身体里的气流转到了阵里,他的每个师兄各占一个方位,将阵里的气往自己身体里吸。
      这是个吸功法的阵,是禁术。
      而这两个孩子毫无罪孽,只不过沾染了父亲身上的魔气。
      与生俱来的魔气,可不是能功法大增的稀罕物吗?

      “住手!”砚书拔出佩剑。
      修士们被他的走而复返吓了一跳,为首的修士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物,惊慌中几乎瞬间就镇定下来:“砚书,你干什么,大师兄就是这样教导你,让你拿剑对着自己师兄的吗?”
      砚书:“大师兄教我敬爱师长。”
      “那你还不把剑放下!”
      方才与他扯皮的那名修士害怕事情暴露,手脚一慌乱了阵法,及时调整了回来,但为时已晚,他慌的那片刻已经暴露了阵眼。
      砚书一把扯下外袍:“但他没教我残害别人提升功力。”
      说话间,砚书一跃而起,驭腾翔,挥剑砍向阵眼。霎时,一道白光爆开,将所有人裹入其中……

      在这道白光之中,陈珩渐渐醒来,他梦到千年之后,砚书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无数次亲吻那张年轻的脸,比千年前还要美好。

      圆月未满,长夜无尽头。
      他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空无一人。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美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