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景棘不是每天都有空,每次匀能给颜知秋的最多也就两个时辰,再加上颜知凡及其他世家子弟对他的“骚扰”,这两个时辰都不一定能保证。但经他几个月的调教,颜知秋确实感到了自己在技术特别是发力上有了显著的提高。
这天,景棘在纠正她的发力点,并且准备做示范。当天风很大,看着200米开外比巴掌还小的靶子,颜知秋问道:“你脱靶过吗?”
“小时候会,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
颜知秋有点看不惯景棘那自负的样子,于是就在他已经将弓拉满,即将射出这一箭的时候,凑上前踮起脚尖,伸手趴在他肩上,在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同一时间,箭离弦而出。颜知秋清楚地看到那一秒景棘睫毛的翕动,看到他有些泛红的耳根,随后转头看向远处的靶面——箭稳稳滴直入靶心。
“我的肌肉早已习惯做这样的动作了,就算被蒙上眼我也能射中,你师傅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暗算的哦小斑鸠。”景棘收弓、转头、嘴角上扬、粲然一笑。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暗香。
景棘身上一直有种奇怪的香味,虽不致让他周身裹上脂粉之气,但还是和他的直男外表不甚搭配。颜知秋并不好意思询问这香味的来源,直到景棘进京的次年,也就是颜知秋12岁的时候的一次机缘巧合。
当时她母亲突然染重疾去世了。自小和母亲关系亲密、完全没思想准备的颜知秋当时感觉天要塌了。但跪在母亲的灵前,她并没有哭。
所有前来吊唁的人都在安慰她,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她最喜欢的墨哥哥倒没有重复别人说烂的话,而是看着她,眼神悲伤,沉默不语。
颜知秋知道墨未浓的母亲多年卧床,此事可能会让他触景生情从而引发不令人愉快的联想,她不想看到墨哥哥悲伤的样子,觉得周围好吵,于是偷偷跑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后面躲起来,这个地方平时没人来,谁都不会想到她躲在这个地方。
天黑了,想到自己今后再也没有妈妈了,颜知秋将自己抱成一团开始默默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身边传来幽幽暗香。
“原来你在这儿呀。”
她抬头,眼角挂着泪痕,看到景棘站在身边。
“我不要回去。”颜知秋以为景棘是来寻她回去的。
“我不是来寻你回去的。”景棘在颜知秋身边坐下,轻轻滴说:“以前从没见你哭过。”
颜知秋确实极少哭,比赛输了、受伤、从马上摔下她都没哭过,幼时被父亲当面斥责时也没有哭。
“我不会为了自己哭,只会为我最爱的人哭。”她低声答道,声音略带哽咽。
“哦。”沉默了片刻,景棘低声说道:“母亲在我6岁时去世了。”
颜知秋听说过景棘母亲的一些轶事,也知道他第一次进京就是在服完3年丧之后。
“这宫里以后还有皇后、令妃她们可以照顾你,而我父亲就娶了我母亲一个。”
“你母亲当年也是突然去世的吗?”
“从发病到去世,就只有一个月吧。”
“那一个月,你一直陪着她吗?”
“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
“有你陪在身边,她还可以说说话聊聊天。”颜知秋的母亲发病3天就去世了,医治的时候宫里有众多太医宫人进进出出,颜知秋都没来的及和母亲说上几句话。
“当时我还年幼,不懂如何陪她聊天。在她还可以说话的时候,其实都在反反复复地嘱托一些事情。”
颜知秋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你母亲的嘱托你有做到吗?”
“一直都有。”
“难吗?”
“有一些还是有难度的。”
“你母亲都嘱托了些什么呀?”
“她说。。。。。。。”景棘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没事儿,你要不想说也没关系。”
景棘舔了一下嘴唇慢慢说道:“她说,棘儿,不管父亲对你多严厉都不可以怪他,要听他的话、要孝顺,长成男子汉后要保护他,因为他爱你,只是不懂得表达。她还说,觉得正确的就要坚持,认为是自己的就去争取,但若心存疑虑便不可委曲勉强。”
“嗯,都很有道理。还有吗?”
“还有,她说习武行军过于艰苦,一定记得每日按照她留下来的方子入药浴,这样……..便不会变得和寻常武将一样粗糙丑陋………”
颜知秋一愣,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必为了哄我而编这些。”她轻轻说道。
“我没有在说笑,我母亲真的是这样嘱咐的。虽然有点难坚持,但这么多年只要晚上有时间,我都会依她所嘱咐的入药浴,所以身上也一直带着药浴的味道。”景棘认真地说。
嘱咐儿子泡药澡,这的确有点像景棘母亲的作风。关于这位母亲的轶闻颜知秋这些年也听了一些,因为她当年实在太有名了。
概括一下是这样的:景夫人是江南首富莫家同辈唯一的女孩儿,当年的江南第一美人儿,从小被家里捧在手心儿长大,据说生活条件比宫里的公主都要奢华。莫家祖辈是赴西域和亲公主的后裔,虽说经几代的传承西域的基因应该所剩无几,但景夫人的外貌却结合了西域美人的立体五官、如雪白肌与江南女子精致柔媚、温婉婀娜的气质,总之是个面容奇美的绝色女子。
有一年德贤帝生日她曾进京赴宴,艳冠全场,惹得大把贵公子前仆后继地追求,其中便包括德贤皇帝,当年他的身边已经有皇后了。
传闻中,面对德贤皇帝的追求,美人朱唇轻启,幽幽说到:“陛下,民女自幼便立志绝不做庶出,且夫君只能有民女一个妻子。陛下可以给民女皇后之位、并不再妻娶吗?若不能,恕民女不能从命。”
德贤帝不忍逼她,于是咬牙断了念想。
在众多追求者中,景郁霆虽仪表堂堂骁勇善战,却不善言辞,属于人恨话不多的类型,但据说就是以几首笨拙的小情诗击败了众多比他会舞文弄墨的竞争者,赢得了美人的芳心。
要说景夫人也真算是个奇女子,她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精通女红每天勤练琴棋书画,她最喜爱并擅长的的事儿便是研究各种方法保持自己的美貌,以及研究怎样可以变得更美。生下了景棘后,景夫人觉得生子太伤身体(身材),决定不再生育。景将军也并未勉强。他只娶此一妻,妻子患病早逝后没有续弦。
景夫人在当年的贵公子心中的影响力太大了,并一直延续至今。她亲儿子景棘的骄傲自负人尽皆知,此少年身材高大脊背挺直极少弯腰,看人基本都是俯视,只有在皇上面前行礼时才会微微低头,理论上这样的毛都没长全便锋芒毕露的少年郎在朝堂是很令人生厌的,但绝大部分文武百官貌似对他都有一定的容忍度,这一是因为他战功赫赫的家族的影响力,还因为据说这些已人到中年的曾经的风流浪子们可以从景棘的脸上寻摸出景夫人当年艳冠全场的神韵,并激起他们少年怀春时的美好回忆,然后便会纷纷露出慈父般的微笑、内心变柔软、于是便对这小子无比宽容。
“所以这就是你行军多年,皮肤却都没有变黑的原因?”
“嗯。”
“这么神奇?可以把配方告诉我嘛?”
“你已经很美了,不需要的。”
“锦上添花嘛。”
“我只会告诉今后的妻子。”景棘故作神秘地笑道。
颜知秋听言小嘴一撅。
“所以你是没这个机会了。”
“我那么不招人喜欢吗?!”
“不,但你想嫁的不是墨未浓吗?”彼时颜知秋只有12岁,但对墨未浓的好感只要是眼睛没毛病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她没事儿就粘着墨未浓看他练剑写字,墨未浓的一举一动对她来说都是完美至极的,以致在她眼中周围所有人在墨未浓的映衬下均黯然失色。
想到墨未浓之前安慰自己时的悲伤眼神,颜知秋本来有些少许好转的心登时一酸,她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问道:“你想你母亲吗?”
“一开始很想,但我每天要做的事太多,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被排满,只有做梦的时候有机会想她,再后来逐渐也就习惯了。”
转移注意力,这确实是帮助人走出伤痛的好方法。
那之后,颜知秋每天给自己找更多的书看,练功时间也加长了,再加上皇后和其他妃子对她加倍的关心,逐渐她也接受了母亲已经去世这个事实。
其实颜知秋的母亲临终抓着她的手嘱咐过一句话,她说:“秋儿,不可再惦记不可及之事。”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句话,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