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这天,颜知秋正在书房练字,有宫人进来禀报说:“公主殿下,景将军求见。”
“景将军?哪个景将军?”颜知秋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印象中景棘找她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很少会走正门并通过宫人禀报,所以来人应该不是景棘吧。
“景棘将军。”
颜知秋吃了一惊,然后说:“传见。”
片刻后,景棘穿着便服,迈着大步,春风满面地从正门走了进来。看到颜知秋,顿了一下,还是微微弯腰行了个礼。
“拜见公主殿下。”
此人何曾如此有礼貌了?他心里肯定在打什么算盘,有什么企图。
“你们都下去吧。”颜知秋将宫人都遣了出去。
“景将军行如此大礼我真是有些担当不起呢。”颜知秋语气中略带讥诮。
“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还是要给小斑鸠面子的嘛。”景棘意兴阑珊地看着颜知秋。
“你什么时候学会走正门了?不都一向走旁门左道么?”
“我这不是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么,先考察一下,记住了,下次来就不这样兴师动众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没听说景将军要下江南呀?”
“听说你没有回京的打算,我特地过来看你的。”景棘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坐下,拿过茶盅细细的品了一口:“这茶很一般呀。”然后环视了一下房间:“皇家行宫蛮朴实的嘛。”
“那是和莫家庄园比不了。”
“你去过了?”
“嗯,莫爷爷请我们去过几次。你这次来住那边吗?”
“对,很多年没回来了,过来看看外公让他老人家开心一下,顺便带娜仁过来感受一下大燕国最适合居住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别成天都想着北蒙。”
“娜仁?!那个北蒙公主?她一家不都成为俘虏了吗?”
“你听说他们成为俘虏了?”景棘抬眼。
“是呀,难道父皇把他们放了?”
景棘盯着颜知秋看了一会儿说:“没有,攻城后我把大汗一家都杀了,只留下了娜仁。”
颜知秋难以置信到话都说不出。
“一定要杀的,否则会留下后患。我还特地把特木尔的手砍了下来,他当年用那双手摸你的时候把你恶心到不行吧,本来想带过来给你做礼物,后来想想很容易烂掉、挺难保存的,就扔掉了。”
景棘说的轻轻松松,好像在描述他杀了一只公鸡、然后把鸡脚剁下来这种厨房里发生的家长里短,颜知秋却倒吸一口凉气:“那你怎么敢把娜仁带回家?!对于她你有灭族之仇呀!你不怕她半夜爬起来把你剁了寻仇吗!”
“寻仇?不会的,我如果没十足的把握,怎么会把她带回来?”
“景棘,你认为自己很有魅力吗?魅力大到堂堂北蒙公主连灭族之仇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吗?!”颜知秋真的有些怒了,而景棘却笑的更欢了:
“我有没有魅力,你难道不知道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颜知秋怒斥。
“好啦好啦,娜仁其实是为了冲喜而领养的,从小在大汗家里也受了不少虐待,还中过北蒙奇毒,所以对于大汗一家她并没有任何感情。而且我已经将她娶进门了,她更不可能谋杀亲夫了。”
“娶进门…….”颜知秋喉咙有些发涩:“小柔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娜仁是偏房,对她的正房地位没有任何影响。”
“她们两个,可以和睦相处吗?”
景棘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小柔好像不怎么喜欢娜仁,所以这次我把娜仁带了过来,省得留在将军府让小柔看了生气。”
“你倒还真的是……海纳百川呀。”
景棘笑眯眯滴看了颜知秋一会儿,问到:“在这边呆了几个月,感觉如何?还习惯吗?”
“不错,都不怎么想回去了。”
“哦?你都去玩儿了哪些地方?”
颜知秋聊天的兴致并不高,但还是大概把她这几个月觉得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和景棘说了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幼时在这里长大呀,肯定比我更了解这里。”
“那倒没有。我3岁开始习武,每天除了学习训练便是吃饭睡觉,很少有空出去玩,6岁时母亲去世,然后就离开这里随父从军了。”景棘的表情中难得的有少许落寞。
“那我带你去玩玩吧?”颜知秋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大概是景棘难得的可怜表情激起了她的同情心。
“当真?”
“嗯!”
////////////////////////////////
当晚颜知秋对于自己自告奋勇当导游一事有些后悔——娜仁也在这里,景棘应该会带着新婚妻子一起出游吧,自己干嘛要傻乎乎的跟个电灯泡一样凑在人家身边……
索性出游那日,景棘独自一人,并没有带娜仁。
“娜仁呢?她不来吗?”虽然心中莫名暗喜,颜知秋还是出于礼貌问道。
“她想呆在府里静静心,对游山玩水没兴趣。”
颜知秋设计的一日游路线并没涉及到什么惊心动魄的景点或豪华酒楼,而是小桥流水、碧波泛舟,各种曲径通幽、禅房花木,找的馆子也是当地普通百姓喜闻乐见的馆子,价格实惠但味道鲜美。
入夜,二人找了个小戏园子喝茶听戏,玩了一天,颜知秋是有点累了,景棘话也不多,感觉有心事的样子。
他今天穿着异常朴实,浑身上下连个值钱的装饰都没有,此刻闲散地靠在藤椅上喝茶,但一张华丽丽的脸还是出卖了他的华丽丽的出身。
发现颜知秋在看他,景棘侧头抬眸看向颜知秋笑道:“怎么了小斑鸠,是沉迷于本将军的美貌而无法自拔了吗?”
“你脸皮怎么总这么厚?”颜知秋其实早已习惯了他这种不要脸的调侃方式。
“我这人最可贵的优点之一,便是十分地有自知之明。”
“不过你浑身上下,真的只有脸蛋可以拿来炫耀一下了。”
“身材呢?”
“嗯…..勉强也还能看吧。”
“人品呢?”
“糟透了。”
“性格?”
“一塌糊涂。”
景棘笑意更浓了,仿佛颜知秋刚才说的都是在夸他。
“我发现,你对我总是格外苛刻。”景棘将脸稍稍凑近,低声说道。
“那是因为你的缺陷实在太多了,还成天得意洋洋好为人师,周围都没什么人提点你吗?忠言逆耳利于你懂吗?”
“那位墨公子在你眼里就没有什么缺陷吗?”
突然听到这个已被埋到心里的名字,颜知秋的心一阵狂跳,表情也滞了一下。
“看来你心中还是有他的。”
“本来挺高兴的,能少说扫兴的事儿吗?”颜知秋不悦道。
景棘认真的观察了颜知秋片刻,移开目光说道:“好。”
两个人继续喝茶听戏,一时无语。
这戏园子就是寻常百姓去的地儿,包房也很简陋,墙很薄,隔壁房间的人大概喝高了,说话声音非常大,聊天内容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们在讨论北蒙的事儿,大概在说北蒙乃蛮夷之地,乱七八糟的怪事儿很多,然后说就说到了北蒙的下毒术。
“蛮夷之地就是盛产奇葩,听说北蒙有种奇毒,除了服用解药只有一种方式可以解毒。”
然后大家纷纷问是什么了不起的办法。
“哎,我都难以启齿,就是通过那个…..男女之事喽。行男女之事可以转移毒素。”
“啊这都可以?那这个毒不就跟接力棒一样可以传来传去吗,看谁不顺眼,搞一搞,占了人家便宜还将毒传给了人家?”
“不是这样的,这毒只可转移一次。”
隔壁继续说了什么,颜知秋已经听不到了,她脑子里面只有“转移”这个词。
“转移?!”颜知秋死死盯着景棘,虽然尽量压着声音,但还是抑制不住音色的微微颤抖:不是“解除吗?”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景棘信誓旦旦地说,行了男女之事毒素就可以解除。
“老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你也信吗?”景棘不以为然地说。
颜知秋认为,按照景棘的性格,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隔壁桌说的是假的,他肯定会趁机说些厚脸皮的话占自己一下便宜,而他此刻并没有。这云淡风轻的背后必有问题!
“你和我说实话。”颜知秋瞪着景棘,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吃进肚子。
景棘垂眸抿了一口茶,慢慢说到:“好吧,他们说的是对的。”
颜知秋呆住了:“那你…..中毒了吗?”她觉得自己像被一盆水从头浇到了脚,这水浇得太突然导致她浑身拔凉甚至有些轻微耳鸣。
“我在杀大汗之前已经逼他拿出了解药,现在身上的毒已经解掉了。”
“我应该信你吗?”
“不然你觉得我现在还可以坐在这儿陪你喝茶听戏吗?我是回光返照了吗?”
“但你不是说,毒素从中毒之日起便会…..”
“那也分人呀,拿到解药前我一直在用内力压制毒素,以我的身体素质,这几个月毒素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确实,此次下江南,景棘的面色越发水灵了,当真不像中过毒的样子。
“你这副表情,是在关心我吗?”景棘将脸逼近颜知秋,声音很低,听上去有点儿挑逗的意味。
“景棘,你是不是喜欢我?”颜知秋并没有躲避景棘咄咄逼人的目光,而是笃定地问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景棘挑眉,脸色莫测。
“你先回答我。”
景棘盯着颜知秋看了一会,随后身子回撤靠在椅背上,面色不改,波澜不惊地说:“对,我的确喜欢你。”
“那你,为何从来没说过要娶我?”
“喜欢你,所以便要娶你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想嫁的又不是我,我干嘛要娶你?”景棘笑道。
“但,以景将军的性格,不是一向想做便去做的吗。”
“是的,但娶你并非我想做之事。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景棘品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只做自己认为正确之事,不属于我的绝不会勉强。这也是母亲临终对我的嘱托。记得当初曾和你提过。”
颜知秋记起自己母亲去世后,在御花园的假山后,景棘曾和自己说过此事。他当时很坚决的表示一直在坚持着母亲的嘱托,包括每天泡那个很娘的药澡。
“时候不早了,送你回府休息吧。”景棘看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身,拿过颜知秋的外套,帮她披上。
两人一路无语,一直沉默到行宫门口。
“你要,进去坐坐吗?”颜知秋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索性景棘断然拒绝了。
“不了,你早点休息吧。”
回到房间,颜知秋觉得有些胸闷,她把房间窗门都打开也还是觉得闷,于是跑到院子里透气。
回想起这莫名其妙的一天,白天还是很开心的,她带景棘做的事儿都是景将军平时见识不到的,景棘也对她的导游线路表示了认同,还说比起自己颜知秋更像是个地道的江南人。然后这和谐的氛围到了晚上喝茶听戏的时候就变味儿了,先是她发现原来景棘中过毒,原来景棘并不是时时和自己说实话的,之后承认喜欢自己的时候也依然一副云淡风轻并没带什么特殊的感情色彩,好像是在描述自己对一个物件的欣赏,例如,一个花瓶,一把剑,景将军长年习武,说不定自己在他心中连剑都不如。
颜知秋自己并没发现,一钻进这个牛角尖自己的智商都有点下降了,景棘冲破万难去救自己、中了毒还服了禁药这些全都被她自动忽略,心中只留下:“我在他心里还不如一把剑!”
然后,空气中忽然飘来暗香,颜知秋猛的抬头,发现景棘从屋檐跃下轻轻落在了距自己3步开外的地方。
“不是都说过再见了吗?”
“说再见的时候看你情绪不佳,该不是因为我拒绝了你’进来坐坐’的邀请所以才不高兴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情绪不佳?”
“你现在好像就不怎么开心,不然干嘛撅着嘴?”
“我哪里撅嘴了!”
景棘上前一步,抬手用食指在她的嘴唇上方轻轻蹭了一下。
“小斑鸠撅嘴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难得你说句不让人讨厌的实话。”
“我怎么就不说实话了?”景棘挑眉问道。
“你中毒的事儿就瞒住了我!”
“倘若当时和你说了实情,你肯定过于伤心以至情绪失控,我又怎能能顺顺利利地把你带回来呢?”
“那你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事情都过去了,便无需再提了呀。”
总是开过分的玩笑,总是喜欢玩刺激的走极端,中了毒也能谈笑风生,在战场上心狠手辣脸上还能笑意盈盈……
颜知秋心中一腔怒火,恶狠狠地瞪着景棘说不出话。
景棘又靠近了些,他伸手轻轻拂过颜知秋的眉间,将她紧皱的眉头抹开,他的手指很温暖,然后这温暖从眉间蔓延到太阳穴、并向下至耳根、脖颈,颜知秋觉得自己的身上开始微微发烫,都深秋了,这么还这么热呢?
这热量化成了一股打开她五感的能量,她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人的轻柔鼻息,好闻的阵阵暗香让她有种微醺的感觉,她看到月光下,景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然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耳边传来一阵低到几乎不可闻的轻笑,颜知秋睁眼,发现景棘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亮得像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他音色轻柔但表情认真地说:“之前那次是为了保你性命而迫不得已。知秋,不要做会让今后的自己后悔的事。”
“你怎知我要做何事?!”颜知秋心中又一阵没来由的恼怒。
景棘并未回答,而是说:“早点休息吧。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然后身影一闪,人便消失了。
今后会后悔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后悔?
和小柔、娜仁以及其他姑娘欢爱的时候你会和她们说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