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渡》小拾叁

5、第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最近岚因夜里总是做噩梦。

　　有的时候梦到一只长着利爪的手，刨开他的肚子，把里面一点点的，血淋淋的胎儿，整个的拎出来。已经成型的胎儿无助的伸着小胳膊蹬着小腿，他伸出手，够不到也摸不着。

　　偶尔他还会梦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冰冷的仪器伸进自己身体里，一阵搅动。那种痛楚太真实了，甚至他能感觉到胎儿的流逝，最后留下的只不过是一滩血水，和一堆稀烂的组织。

　　终于，又一次被噩梦惊醒，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是八点多了，岚因抬手摸了摸小腹，感觉到手心里微鼓的小腹还在，稍稍安心下来，起身倒了一杯水，端着水杯站在窗前。

　　撇开噩梦不说，岚因的假期总体来说还是很愉快的，不用上班还有工资的日子可不多。

　　手机铃声响起来，岚因看了一眼，是苏木打来的，因为他平时也经常给自己打电话，所以直到接起来放在耳边之前，岚因还以为只是和平常一样的扯皮电话。

　　下一刻，苏木的一句话却如炸雷一样落在他耳朵里。

　　“岚队，快来，杜泽被放出去了。”

　　炸雷在耳边响起，起初只是头皮发麻，很快一股凉意就从脚底一直冲上天灵盖。在驱车赶往局里的路上，他甚至感觉到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甚至连带着小腹都是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他顾不得这些。

　　“凭什么？”岚因双手拍在张局面前的办公桌上，浑身气得发抖：“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他放了！不是说好走法律程序吗？”

　　张局依然是正襟危坐，处变不惊：“小岚，我们也不想，但是放人是总局的意思，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可他是□□，理应死刑！”

　　把他放出去，再想抓住就很难了，张局不会不知道，总局更不会不知道，所以……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总局那群人又到底收了他们多少好处？

　　岚因脑袋都快炸了，自己费尽心思才把他弄进来，结果呢。什么法律，什么正义，都是狗屁。

　　“小岚，你不要激动，这件事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张辉！”岚因抬手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扫落一地，又抬头指着他鼻子骂道：“老子不想听什么余地，老子TM就想让杜泽死！”

　　张辉愣怔片刻，他不明白岚因和杜泽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看岚因这种想把杜泽拆吃入腹的表情，也知道对他来说不是件小事。

　　否则，即使是岚因卧底五年，也不会轻易因为这样的事和他吵架。

　　岚因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和他无关的，□□的人大动干戈。起码这点，局里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对不起，张局，我失态了。”岚因晃晃脑袋，好像恢复了点理智，转身打开门道：“我先走了。”

　　“好，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介怀，这几天尽量在家里呆着不要出来，我会安排人过去……”

　　“咔嗒”一声，是门被带上的声音，张辉看着被关上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岚因啊岚因，一定要沉住气呀。

　　岚因终究还是没有沉住气。

　　站在岚音墓前，他前几天来放的那束玫瑰依然在那里，没有被人拿走，也没有被风吹散，只是其中有几朵已经枯萎。

　　他来得匆忙，也没有带新的花换上，因此只能把已经枯萎了的花折断，剩下里面已经快蔫了的花，重新摆放在墓前。

　　“我又来找你啦。”岚因笑着坐在墓前的土地上：“你不会嫌我烦吧？”

　　知道没有人会回应自己，他也只能自言自语道：“本来我想留着他的，可是现在好像没有必要了。”

　　沉默许久，他说：“你也会支持我的，对吧？”

　　“岚因。”

　　听到有人叫自己，岚因猛然站起来，回头望过去，身后站着的，是哪个在熟悉不过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眼眸深深，好像盛满了千言万语。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他对着岚因伸出手，弯了弯嘴角：“你跟我回去，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