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93、九十三、“我是不会让人把你抢走的”

　　文斌说：“当时那叫一个郁闷。只愿那个女人没生我。”沅湘忙说“好在都过去了。谁没个槛？”文斌笑了：“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呢。”方同尚的生意反反复复，一再被人坑，终于输个精光，支撑不下去，回北京了。债台高度，东躲西藏，正是“受尽无限凄凉，阅尽旦夕祸福”的时候。自顾不暇，自然无法再负担周文艳母子。方文斌说：“那个奇葩女人，‘金主’垮了，千方百计又傍上一个。过一阵子又被甩掉，干上了老本行。来了‘客人’，就叫醒我，让我出去玩，去同学家写作业。有时候以为我睡熟了，都懒得叫我，以为小孩子，就是醒了，他懂什么…… ”这淡淡的两句话，让沅湘震惊不已，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母亲，连忙打断文斌：“伤心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文斌说：“哥哥，你比我大，可这世上好多事，我见过的，你可能都没听说过。”

　　沅湘想起忍受不了贫穷离家出走的母亲，说：“你妈至少一直在身边，不离不弃，也不容易的。” 文斌说：“她哪里是不离开我，是离不开我。我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投资，你看他跟个二奶一样买买买，其实靠我过活呢。”“这话怎么讲？”“你要是名牌大学建筑系毕业，又成了土豪，你看得上半老徐娘？没家世，没学问；还没气质，小市民的俗和刁民的泼，她都全了。姓方的寻花问柳得了断子绝孙的病，不得不养着先前的小杂种和老娘们。”

　　沅湘听文斌对自己的生身父母如此不敬，心中十分不快，但想到文斌幼年时的坎坷经历，又觉得情有可原，果然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得耐着性子说：“小小年纪 ，怎么这么世故？就不许人家有‘真爱’了？”“真爱？真有，也绝对不是老娘们。”沅湘笑道：“说得好像你知道是谁。”文斌说：“哥哥，早上在‘兵部洼胡同’那边，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沅湘听这话中有话，说：“八卦方面，我向来愚钝。”

　　文斌拿起咖啡桌上手机，找出一张照片指给沅湘。照片里是一部手机。开机画面是两个年轻人在“XX指挥学院”的校门前的合影，一位是约摸二十六七透着书卷气的白领，一位是不到二十的军校学员。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蓝得像绘本里的一样，黄灿灿的落叶被风漫卷着飘舞在衣襟四周。阳光温柔地抚摸着脸颊，两个年轻人的笑得如此灿烂，像是要溢出来，照亮了咖啡厅窗外的阴霾，温暖了凄冷的冬日。将画面放大，两人的眼神清澈透亮，如山间泉水溅射的水珠一般。画面下方还镌着几行字：“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人生路途多风雨，一路多珍重！”又有一句用小篆写着，尤让人感怀：

　　世间只有情难诉

　　文斌说：“别人的开机画面，不是全家福，就是家里的宝贝。姓方的一直是这一张。”又指着画面上的军校学员说：“不觉得眼熟？”见沅湘一脸疑惑，文斌说：“在‘兵部洼胡同’那边，那俩红旗车……”沅湘“哦”地恍然大悟：“难怪当时你反应那么激烈！”文斌激动得说上了家乡话：“你说那个老娘们，蠢得有一功，情商、智商为零，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都不知道，还对姓方的追着赶着，这不是贱什么叫贱？”沅湘忙岔开：“你这不是说我吗？我老婆也常开玩笑说我没有眼力劲，好多眼皮子底下的事都没有知觉，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文斌说：“你不一样，这不是你关心的事，你也不知道来龙去脉。她是整天念着、骂着姓方的，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沅湘低头想一想，说：“也不一定，人家没准在装糊涂。”

　　正说着，周文艳来电话，让沅湘和文斌火速赶过去。文斌咕哝：“又要玩哪一出？”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下到二楼，却是男装区，原来文艳要给文斌买衣服。文斌执拗不要，沅湘说：“你们先逛，我把包搁车里去。”文艳忙拦住沅湘：“正要你帮个忙。”原来文艳要给方同尚置办一套休闲西装，让沅湘当模特，说：“和他老子比，我们家文斌就太瘦了。你的身材和同尚的差不多……同尚稍微富态点。”文斌说：“省了这个心，姓方的肯定不会穿。”周文艳说：“你爸穿不穿是他的事，我们买是我们的心。”

　　于是让沅湘一套一套试西装，选了一套稍显大的休闲服让导购包上。完了接着试正装，有一套青色燕尾服配上白色修身马甲和韩版窄领带正合沅湘身材。周文艳上下打量沅湘：“好俊俏的后生伢子！”“有没有老婆？”“没有的话我给介绍一个。”文斌撅嘴冷笑，周文艳只当没看见，拍一下沅湘的臀部：“长腿翘臀，韩国欧巴，不错！”这些个举动，在夜店、会所根本不算个事，无奈沅湘是个老实人，从未去过这些风月场所，虽是已婚人士，也囧的手足无措。

　　文斌见了，凑到沅湘耳边打趣：“老娘们在勾引你呢，报复那姓方的。小心了，前方高能。”沅湘扭头狠瞪文斌几眼。周文艳说：“很好，就是这一套了。导购，给欧巴小哥包上。”沅湘一看袖口的标价，打完折后差不多两万，乍舌道：“什么衣服，这么贵？”导购忙上前说：“这是进口克什米尔山羊绒料子的，你看看，多亮泽，多有油性！你摸摸，比平常羊绒的轻巧多了，还超级保暖，让帅哥冬天穿出夏天的感觉。”周文艳摸一摸里面的马甲，说：“多贴身！多有型！难怪人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

　　沅湘一连叠说“太贵了，当不起”，坚辞不受。文斌拉过沅湘，两手扶着沅湘的肩上下打量，又从沅湘身后的镜子扫视背影。沅湘被笔挺的西装一衬，愈发显出猿背蜂腰、鹤势螂形。文斌不住地点头，说：“正合适。人家送你，你就拿着。少买一个驴包，两三套都出来了。”沅湘急得直向文斌使眼色，说：“这怎么行！”文斌凑到沅湘耳边：“没事，不用担心那老娘们。哥哥，我是不会让人把你抢走的。”

　　这一句，让沅湘又羞又气。要骂两句，从小到大没说过脏话，根本说不出口；要教训几句，公众场合，文斌妈妈在场，不仅不合适，还会让人起疑，反弄巧成拙。憋得满脸通红，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文斌见沅湘恼怒而又手足无措的样子，使劲忍住笑，故意道：“哥哥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