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47、四十七、在水上乐园（二）

　　阳雨和峰岚两人排队体验双人水滑道“魔幻漩涡”。两个人一前一后抗着双人气垫圈向25高的平台出发。气垫圈太长，不好上楼梯，两人争执、试验几次才达成妥协：让阳雨在前面领路，在高处抬圈的一端，峰岚在低处头顶另一端。峰岚说:“我说您老人家是没经过人间疾苦的吧。我当送货工、搬运工扛家具爬楼不知道多少次！还‘力学’上应该怎么样。你学的那点物理，都还给学校了吧。爬楼，当然是重量往低的一边压，抬低处的累！”

　　爬到半截，峰岚说：“这几天特开心。过足了当叔叔的瘾，今天还当了一回爸爸。这人还是得有家庭羁绊，不然轻飘飘，浮萍似的。”

　　“代价也不小啊。你看看我妹，以前多小资，说理想是开个小旅馆，有特色的那种，‘看南来北往过客，品酸甜苦辣人生’。现在成了‘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了，就一没事就打骂孩子的大妈。没准我妹夫受了她的气，背地里骂‘黄脸婆’呢。”

　　阳雨又感叹：“同样是当妈，胡月就能存些体面，我妹就得拿出母夜叉的威风，不然镇不住。这就是养女儿和养儿子的区别。”

　　峰岚笑道：“人家乐在其中，为了孩子心甘情愿当母夜叉呢！孩子太可爱了，我也得要一个。”

　　“你是结婚呢还是形婚呢？”

　　“结婚、形婚都太复杂了。咱们俩有一个就够了。网上有人去美国代孕，我也在琢磨这条路。”

　　峰岚一直在替阳雨的婚姻捏一把汗：现在两口子分居，将来有了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孩子只能交给信得过的至亲，扔给保姆肯定不行，且不说偷卖孩子这种小概率事件，保姆背地里打骂孩子、喂安眠药的事就不少，不是直系血缘，谁受得了看孩子这份罪？父母岳父母来看孩子，你怎么处理婆媳、翁婿关系？天天住在一起，你们之间的事，老一辈的就恁看不出来？最让人担心的，你被孩子家庭关笼子了，咱们俩怎么办？我真成小三了，还是奇葩的男小三。

　　阳雨问：“你怎么上户口？”

　　“听说现在放开了，只要出生证父母栏上有你，单亲也能上。”

　　“我支持。婚可以不结，孩子还是得要一个，不然老了动弹不了，真是混吃等死。话说，要多少钱？”

　　“三十至五十万美元。”

　　“那你使劲挣钱吧。”

　　“嗯。到时候，让宝宝叫我爸爸,叫你Daddy。”

　　“认我当干爸？认我老婆当干妈？”

　　峰岚心中不快：“这都哪跟哪？跟《两个爸爸》似的，不行吗？”

　　“武侠片里，小帅哥满天飞来飞去，你给我飞个试试？这种爱情家庭剧的脑残情节，就跟什么什么神掌，什么什么微步轻功一样，你还当真了？比鸡汤还毒。”

　　“我就中毒了。你丫别装作没事似的：中的就是你的毒！”

　　阳雨笑了，转身说：“你这些话就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气垫圈一端被抬高，重量往下压向峰岚，要滑出去了。峰岚叫：“小心！”。

　　阳雨急忙要拉住，已经晚了，气垫圈从峰岚头上滑出，反弹几下，倒在缓步台上。峰岚被顺势牵引，踉跄几步仰面倒在气垫圈上。

　　阳雨忙下来扶住查看，摸摸脑袋：“没摔着吧？”

　　峰岚说：“你丫这才是中毒症状吧！想什么呢！要摔下去还有命吗？”

　　“要摔下去也是我！”

　　爬到顶端平台，把气垫抬到水盆里。一前一后两个位置，工作人员叫嚷：“胆大的坐前面。”阳雨说：“把最刺激的位置让给某个人吧。”峰岚坐上去，回头说：“关键时刻，还得某个人上！”阳雨也坐上去，双手抠住两侧的把手，两腿向前勾住峰岚的腰。就听工作人员喊“一、二……”，一脚将两个基友踹进水道。

　　气垫圈带着两人的惊呼，从25米高处，掉进黑暗的滑道，人连同圈，跟自由落体一样，加速！加速！加速！直到坠入巨大的碗中。两人天旋地转般地回旋。尖叫！尖叫！尖叫！又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的吸入，钻进深不见底的滑道，起伏！起伏！旋转！旋转！一波接一波，直到喷射出滑道，扎进水池里。阳雨被抛出气垫圈，冬瓜一样砸进水里，慌乱地扑腾，被峰岚扶住。

　　“刺激！刺激！”两人惊魂甫定，大声叫着、笑着。一边嚷嚷：“真是吓死了”，“感觉都要被甩出去了”，“喊得嗓子都哑了”；一边上岸，扛上气垫圈，爬上高塔，再来一次！又一次！……。

　　从“魔幻漩涡”出来，又体验“龙卷风”、“风暴谷”、“海底穿梭” ......“太他妈好玩了”，“这人也是太多，排队太烦”。

　　在沙滩上休息一会儿，去找勇力、汪雨、沅湘他们。转了半天没见人影，峰岚突然拉住阳雨，让往栏杆斜下方看：三个人正在玩滑板冲浪。汪雨看来是以前玩过，站在冲浪板上，迎着浪流上下左右“凌波微步”，勇力和沅湘则跪在板上，被浪流卷上去又滑下来。三具健美的身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摔倒了又爬上去的狼狈身影，引起一阵阵掌声和起哄声。

　　快到傍晚，大家齐聚沙滩上，吃点东西，等传说中的海啸冲浪。据说这里是全亚洲最大的冲浪池，能同时容纳万人。

　　前方看台上音乐响起，两个火辣身材的教练伴着音乐劲舞，拿着高音喇叭声嘶力竭地煽动气氛。阳雨一行十四人，一齐下到池子浅水处。中间是胡月和坐在救生圈上的小月，其余人手拉手围成两圈，里面一圈是两个妈妈带着永月、明茜两个女孩儿，勇力八个人围在外面。

　　前方传来一片叫喊“来了，来了”，数米高的大浪席卷而来，前方无数脑袋被浪卷着，如浮萍般起伏。浪传到浅水处，势头减弱，但仍不小。水位急升，从膝盖涨到腰部，浪头扑来，猛烈拍击前胸后背。男男女女一起大叫。有人站不住，倒进水里，然后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牵一个，都倒下去，挤做一团。

　　等浪头过去，你扶我、我扶你站起来，有人哭有人笑，这个说“哎吆！我呛着了”，那个说“我泳镜哪儿去了”，“帽子呢？你的泳帽呢”，“我的头发！”……

　　正慌乱中，又一阵欢呼和尖叫声传来：“来了，又来了！”两个女孩儿忙往妈妈怀里钻，女人们搂住孩子，围成一团，背对着浪头。沅湘扶住救生圈，救生圈上小月哇哇大叫，抓住勇力的泳裤不放。阳雨要抱住外甥明煌，明煌大叫“不要，不要”，挣脱手，转身迎面对着浪头。浪头扑过来，比上次的更大，阳雨一个趔趄滑倒，顺手把峰岚拽入水里，峰岚慌张中抓住汪雨的腿，汪雨不防备，仰面倒在水中。

　　如是十来次，孩子们有些累了，也呛了不少水，被女人们强拉上沙滩。

　　五个男人，上岸拿了两个救生圈，返身扑向池子的最前方。大声叫：“来吧！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巨浪袭来，把五人抛到半空中，像是脱离了地球引力和一切世俗狗血的束缚。五人还没反应过来，浪头呼啸着从头顶卷过去，又压下来，淹没了所有人。闭上眼，任凭命运拋闪。前后左右都是人，有时脚底下还踩一个，像下锅的饺子、筛子里的土豆，撞击！撞击！撞击！

　　浪头呼啸而过，人落下来，露出一个个疯狂的脑袋，大声叫喊着，尽情发泄生活积压的焦虑和愁绪。

　　高音喇叭震耳欲聋地播放着“Dragon Force”的重金属摇滚乐：

　　Life is a misery, don\'t know how it\'s come to be
　　生活是一种痛苦，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来临

　　Death, the epitome of all of our days
　　死亡，我们所有日子的墓志铭

　　In the past we had no choice to hear or to be the voice
　　过去，我们没有选择，也没有声音

　　Close your eyes and visualise the demon to arise
　　闭上眼睛，恶魔就在眼前

　　You know that sanity is not as it was meant to be
　　你我都知道，理智已失去了往昔

　　And now that misery has taken a new stand
　　今天，苦难已再次降临

　　In the land of a thousand souls we will carry on through the rain
　　在灵魂的土地上，我们迎着风雨前进

　　In the sun we will move along with the memories of the slain
　　在阳光下，我们舔舐着屠杀的记忆

　　When I see this humanity and the evil that they have come to be
　　我们看到人间和罪恶的所有可能

　　We\'ve come to the point of no return and you beg for just.
　　我们没有归路，只能祈求公正

　　One more time to escape from all this madness
　　再一次祈求逃离疯狂的尘嚣

　　One more time to be set free from all this sadness
　　再一次祈求摆脱这一切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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