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44、四十四、“做梦可以，别醒不过来”

　　阳雨张婷和阳雪四人一起吃了顿饭。外甥过两天要返回南方，阳雨履行对外甥的承诺：找一个周末，大家一起去欢乐水世界狂欢。为热闹，还邀请勇力、汪雨、沅湘诸人。

　　勇力夫妇也都很有兴趣：“正想带孩子去玩水！”

　　汪雨正为网剧发愁，和胡灵三天两头怄气，本没有心思，耐不住勇力和阳雨极力撺掇：“你干着急也没用，正好去散散心。”

　　沅湘听了，说：“正好！正想找机会大家聚聚：我可能要离开北京一段时间。”

　　大家吃一惊，忙问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突然要回老家。

　　沅湘说：“我老爹突然要我回去，发来医生诊断书，说病重，挨不了几天了。”

　　勇力感叹:“也到了上有老的年龄了。”

　　沅湘说：“估计是骗我回去相亲。说了好多次，我都没理，这次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好戳穿。”

　　大家又问在家要呆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还不一定回来。感觉我是要被疏解的那类人。北京户口想都不用想。房子也绝望了，起先还指望能买到河北去，这一轮房价涨下来，燕郊、廊坊也三四万了，不用去想了。没房，就没有爱情和家庭。在外漂泊这些年，累了。是该考虑老爹的期盼，相亲成个家了。想一想，老爹说得对，‘有多大碗，吃多大饭’。做梦可以，别醒不过来。”

　　原来，小伙子嘴上说攀不上，心里一直没有放弃和雪梅走到一起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如此渺茫。快递之外，还兼了两份职：一家餐馆的钟点工，每天三个钟头；小区物业的设备维修工，不用坐班，有事就去。悲催的是，即使这样没日没夜玩命干，不考虑随时可能因病必须支出的医药费，除去每月最低限度的伙食费和给弟弟澧湘寄去的生活费和学费，至少也得4年才能攒下20万，廊坊还是8000一平的时候，这20万还能勉强凑个首付。如今廊坊已是三、四万了，首付少说也得一百万。一百万的首付，至少得攒20年啊！20年后，青春已过。20年后，廊坊的房价估计得上10万了吧？

　　勇力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在沅湘和妹妹雪梅的事上，虽然多少也有些犹豫，心底里还是赞成的。也劝过妹妹：“如今这么老实忠厚的不多见，更何况是一表人才，人也聪明。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钱够用就成，房子会有的。小伙子聪明上进有责任感，将来即使不能成功，给你和孩子一份稳定的生活不成问题。面包和爱情之间，当然选面包。但是现在，面包不成问题，不值得为了山珍海味放弃幸福。更何况，‘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两个人一起奋斗，什么都有可能。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人这一辈子，兴衰际遇很难说。你看IT界几个大佬，都是大器晚成。任正非，四十多岁失业，上有老下有小，两万多创建华为……”

　　一席话说得雪梅心动。谁没为传说中纯洁、浪漫的爱情心动过呢？整理东西时，雪梅发现自己多年前的日记，里面尘封了这些文字：

　　她

　　她是阁楼里的公主，自己的公主。

　　她的头发是泛着金色的稻草色泽，她的双眼是猫眼一样的蓝，她小小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她的唇是六月的樱桃红，她的牙是十二月的飘雪白。

　　她不在乎窗子上风来往雨，不关心阁楼外的世事变迁。她不在乎是锦衣玉食还是穷乏潦倒。

　　她像一个没有玩伴的洋娃娃，她在等待。

　　他

　　他是公主等待的人。

　　他是农夫？乞丐？铁匠？海盗？精灵？管他呢，他只是公主等待的人。

　　他有梦中朝阳一样的金发，他的眼神如同天空中流过的云朵，他的声音散发着沉积千年的檀香，他的笑容是最温暖的火焰。

　　他会飞，他从云层中飞过来，缓慢地掠过人间，来到她的窗前。

　　他有一只通体晶莹的鸽子。他的鸽子带来一件小东西，不，那不是珍珠也不是钻石，是一颗五彩的石子！……

　　“原来自己也曾是幻想的女孩！写过如此酸文。”

　　欧母几句话就把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掐灭在萌芽状态：“不能指望买彩票中大奖。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怎么养孩子？有孩子了你还租房子住？每年你打算搬几次家？孩子户口怎么办？你是打算落到湖南去呢？还是落到陕西去？将来孩子怎么上学……”

　　问胡灵，胡灵说：“选择你要选择的，选择爱而不是其它。”你胡灵当然可以这么说，你嫁的是谁？ T大才子，大帅哥，艺术气质，还是个二代，户口房子车子都有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正像马云说的“其实我不喜欢钱。”

　　晚上睡不着觉，网上搜片子。一个女生让富豪老爸从巴黎挑选手表和领结，在闺蜜拥簇的生日派对上，送给帅毙了的校草，被酷酷地拒绝了，女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好吧，既然你不收我的礼物，那么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本小姐就与你为敌！”

　　幼稚！小女生做梦呢！换一个，职场女性的。上班不小心收到９９朵玫瑰，半夜里被琴声唤醒，楼下依靠着奔驰的成功大叔正在深情呼唤。流泪的时候有人递上刻着名字的丝绸手绢，累的时候有人送上穿着Anderson-Sheppard西装的结实肩膀。但是，这些，女主角玛丽苏都不买账。玛丽苏志向高远，对已经超越成功的官、富两栖二代男主说：“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对我这么温柔，我爱上你怎么办？”同为富二代的男二号壁咚玛丽苏：“告诉我，玛丽苏，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玛丽苏，你就像空气，没有你，我会窒息而死的。你怎么能这么绝情，这么残忍？你就是爱情的刽子手，你是人间惨剧的制造者……” 。结局当然是男主识破蛇蝎心肠的女二的各种诡计，冲破母亲和家庭的种种阻挠，和女主童话般地在一起了。

　　“我居然看完了！”雪梅叹气，“又是一个梦！”做梦的岂止是小女孩！难怪好莱坞被称为“造梦工场”。可是，女人的梦，为什么就有胡灵这样的幸运儿不经意间就收获了呢？也不过就是漂亮些。颜值啊颜值，没有你真是万万不能！

　　雪梅问嫂子胡月。胡月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建议。这些事情，最终还是要自己拿主意。现今世界，阶层固化，不是二代，没有背景，没有家世，要往上升，几乎不可能。但只要有手有脚，没有冻着饿着的，再辛苦一些，两个人一起奋斗几年，还能过上不错的日子。选择现实，选择房子、户口、金钱、权力，还是选择爱情，选择‘诗和远方’，这是个问题。其实选哪边都没有错：只要努力，都有可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其实选哪边也都有错：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后悔没有选择另一个。问题是，你到底想要什么？你选择的是你真正想要的吗？你想好去承受选择的代价了吗？不要被金钱和权利所迷惑，那不能带来真正的幸福，真的。也不要为爱情和鸡汤晕了头：人不是精神做的，人不能吃爱情住远方，爱情也要物质基础。你喜欢文学，你看看奥斯丁、琼瑶笔下所谓的‘超凡脱俗’的爱情，不也是要一个贵族头衔、一个王爷、一个成功男人来支持？”

　　雪梅疑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人最难认清的其实是自己，不是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将会面对怎样的代价。真是听勇力阳雨哼唱过的：“

　　悠悠岁月，
　　欲说当年好困惑，
　　亦真亦幻难取舍……
　　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
　　问询南来北往的客。

　　问闺蜜，闺蜜回答：“这有什么难的。至少得你哥这样的‘经济适用男’啊！”是啊！电影里，小说里，总有一个能如此一针见血地给出答案的闺蜜，这种眼光犀利的高情商闺蜜，是有生活原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