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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一百一十三、孟磐的故事(一) ...


  •   “十多年前,从XX指挥学院毕业留校工作。虽然对社会的厚黑多多少少做好了思想准备,情况还是超出了想象。到政治处报道后的没几天,有位副职领导A找上我,让我去处理一件棘手的地方百姓上访的事,交代完后,让我找另一位副职领导B征求意见,说‘B主管这方面的事,有多年的经验,你好好跟人家学习。’我遵命去找B汇报这个事情,B听后,让我回去找A,说:‘这个事情一向是A负责,我管后勤基建,不管扯皮的事。’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正常’:不就是互相踢皮球吗?不仅听得多了,去部队和地方的衙门里办事,常被踢来踢去。奇葩的是,回头找A, A万分惊讶:‘我没有经手这个事情!你这个年轻人,刚参加工作没几天,怎么乱说话?’坚持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并且异常愤怒,大骂‘这完全有悖于军人的精神和作风’,说要严肃处理我这种‘栽赃式踢皮球’的无耻行径。

      “若非亲身经历,你绝对不会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会有这样的事。这还是极小的一件,之后所经历的形形色色,让人感叹这世界无奇不有。毫不夸张地说,很多事真是恶劣到没有底限。记得法国大革命期间罗兰夫人说过:‘我认识的人越多,就越喜欢狗’。当时深以为然。

      “当初之所以从军,除了军校不仅不收学费还负担生活费这方面的考虑外,还因为家乡发大水时,亲眼目睹了军人抗洪救灾时的英勇无私,受到那种崇高和神圣的感召。到头来却发现真实情况是……让人幻灭。那种一生的理想和信念的破灭,给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理想有多高,信念有多强,打击就有多深。

      “这还不够。方同尚从深圳回北京,找到我,以告发我和他三年前的事作为威胁,让我帮他拿学校的工程项目。又是一次幻灭。一次又一次,让人消沉和绝望。感觉心都死了。

      “小时候很难理解厌学的孩子的心情,现在理解了。工作和生活,就像置身于巨大的粪坑中,让人作呕,不得不屏住呼吸,直到几近晕厥。你还不能将这厌恶表露出来,面对掌握你命运的权势,还得做出热爱和享受这一切的样子。

      “久了,就想,可能世界本来就是这样,青少年时看到的,是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这就像儿时不知道眼皮子底下都发生了什么,以为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长大之后才陆续知道,父母之间曾多次吵得闹自杀闹离婚,母亲和爷爷奶奶之间水火不相容,几个姐姐没少抱怨父母对我的偏心,一度和家里决裂,家里也和在深圳边上被称为‘性都’的城市做事的一个姐姐决裂……

      “不可能让世界为我改变,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要习惯世界的阴暗和人性的丑陋,对很多事情,能躲就躲,躲不了,就竭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岁数越大,越觉得,凡事不能较劲,不能太清醒。

      “人痛苦之极,就会昏厥过去,这是大自然对人体在面临超出极限的痛时做出的保护,类似于电脑的强制关机。我祈求老天爷让我失去一切‘不应有’的感知能力。沉沦,沉沦!麻木,麻木!昏厥,昏厥!

      “一直在向心灵的死寂进发,直到遇到Z。那年暑假,T大新生来XX指挥学院军训,大多数军训教官都是老兵或高年级学员,T大是几届大头的母校,学院不敢怠慢,安排精锐力量,每个系配一个带队连长,一个指导员。

      “那个午后,大巴送来T大学员,曾翼和我带到宿舍分配房间、安置行李。几个男生的头发太长,挑出来一个一个推成寸头。Z带着耳机在听MP3,我让Z拿掉耳机连带MP3一起交出来,Z不情愿,还是照办了;但拒不理发,说‘来之前刚理过’。我说‘不合格,还是太长’。‘再短就光头了。’‘那就光头,精神,清爽。’‘说得好听,你先来一个。’我二话不说,坐下来套上围裙,让曾翼把头发推光。然后命令Z坐好,拿起推子,三两下给Z剃了板寸。

      “接下来,让学员列队,去后勤处领服装和被褥,又列队回宿舍,换上军装,学习整理军容风纪和内务。挑Z的床铺做示范叠豆腐块,听男女学员夸‘指导员好厉害’,心里挺受用。唯有Z不言语,我故意把豆腐块摊开弄乱,让Z整理。不满意,摊开再来一次。拿Z的动作做反面教材进行讲解,五、六次才罢。

      “之后到晚饭前是自由活动时间,又挑出Z和几个学生去炊事班帮厨削土豆。除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都是从来没有干过家务的,土豆被浪费掉了一大半。炊事班长怒目而视的时候,Z还一脸的委屈和疑惑。我就地做了一番关于解放军‘艰苦朴素、热爱劳动’的光荣传统的训导。

      “曾翼和我早已无话不谈,没人的时候,凑到我耳边说:‘你今天反常啊!’,‘以前不故意整人的!’

      “晚上督促各宿舍熄灯睡觉后,回到指导员房间,静下来细想曾翼白天的话。真的是被Z扰动了心绪?想着想着,已经过了午夜,该去查房了。时隔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记得挺清楚:指导员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对门是连长曾翼的房间,Z的宿舍就在我隔壁。我故意从斜对面宿舍开始查,绕一圈回到Z的房间。

      “房间挺小,从门到窗子的距离是七步,左右两侧各放一张上下铺,中间的空地勉强能并排站下三个人。我把左手上下铺和右手上铺的视看一遍,最后到Z。我转身走到门口,七步,又转身走回来,还是七步。月光透过窗户投在Z的脸上和被子上,白净的瓜子脸。

      “至今还能触摸到那一瞬间,那个转瞬即逝、无以言表的瞬间,跟过去的某段经历联系在一起,融合了美和力量,仿佛填充了心灵的某个空洞、治愈了曾经的麻木和绝望,又好像被充盈着,满溢而出。这感觉是如此剧烈,像海涛一般迸发,被潮水夹滚而起,奔向世间与之触摸、共振的彼岸;那样满怀着欣喜和期待,渴望向人表达、向世界宣告。

      “那个瞬间把我带回了高中时代,已经模糊了的翔天的面容仿佛清晰了起来,周身泛起了阳光、透亮和希冀。和翔天的种种在脑子里不停地闪回。

      “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我要吻他,我要吻翔天,这几年来,一直后悔没做的事情,此时此刻,要不顾一切去做;已经后悔这么多年了,不能后悔一辈子!

      “我俯下身子,就在要碰触到翔天时,Z把胳膊探出被子,翻了个身。我这才冷静下来,掖被子盖住Z的胳膊。

      “转身看见曾翼在门口盯着我。据曾翼后来说,他一直在门口看着,为我捏一把汗,这一吻下去,Z和同屋的学生不知道还好,否则闹起来,后果比搞大女学生的肚子、比和方同尚的事情败露还要严重,‘这是趁职务之便’,‘搞得不好要上军事法庭’,‘你知道Z的同学都有什么背景?父亲辈、爷爷辈里不乏将军和民主党派的重量级人物。’曾翼说,当时已经做好准备,就要上前拉住我。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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