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111、一百一十一、彼此见证和陪伴

　　因阳雨等人也有兴趣，同尚让文斌一并请来家中细谈。阳雨和勇力这天赶到方家时，沅湘和雪涵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文斌领二人到书房，发现张雨也在里面。原来张雨是方同尚的地产公司的股东兼副总，也有兴趣投资。张雨上前招呼勇力和阳雨，阳雨不冷不热地“嗯”了几声。四个人谈一会儿，张雨便指一事告辞。方同尚见此情形，心下已经明白几分，也不强留。

　　待张雨走了，同尚故意问阳雨和勇力：“你们和杨峰岚早就认识？”观察阳雨反应。阳雨含混答道：“我在房山那边有套小房子，和峰岚是邻居。”同尚又问：“你和峰岚是不是认识一位姓孟的部长？”阳雨不知方同尚何意，逡巡一下，也学生意场中的虚与委蛇：“哪个姓孟的部长？”“孟磐孟部长，副的。”“孟磐？嗯……好像是大一军训时的指导员。十多年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他转业当上部长了？难怪前些天同学聚会，有人一个劲地打听他。”

　　阳雨刚在职场上被人摆了几刀，对方同尚这种“奸商”，更是本能地竖起了戒备心。就像古今中外的群众，无不认定“无商不奸”，买东西，不相信商家的任何说辞，预设价格是天价、东西是假货，必须就地还价，必须深入研究才能确定有没有可能是真货。如今见同尚和张雨共事，认定两人“沆瀣一气”，更加厌恶，又不好显露出来。正如群众们憎恶奸商，又不得不打交道，衣食住行都有求于他们。

　　方同尚乃是久经世事的人精，知道阳雨一干人的心思。文斌、阳雨乃至孟磐在同尚面前都是“雏儿”。一方面，同尚十分不屑这些人作出一副“白莲花”的姿态，妄谈世事污浊、人性丑恶，“他们知道什么？没有亲历战争的血腥和生存的残酷，哪有资格指责人冷血、残忍！”更何况，这世上，有谁是无“罪”的？另一方面，同尚又喜欢亲近这些人，最直接的原因，和这种人打交道，能放下欺骗和虞诈，心不累，这就像人人都愿意和天真的孩子在一起。从某个方面讲，这些人就是自己曾经的童真和初心，丢失了，再找不回来。多少次午夜梦回，努力伸手去触碰童年的阳光，去够着和孟磐在一起的日子！

　　人类真是很奇怪的生物。欺骗和虞诈是生存的手段，理应跟动物界里变色龙变色之类的伪装一样，是一种自然和本能，是值得骄傲的东西，是两性之间值得炫耀和追逐的东西。为何偏偏有这么一些人，很擅长这些却又非常厌恶乃至痛恨？这是另一种虚伪和矫情？还是这种厌恶和痛恨本身就是一种伪装，用来迷惑众人，让人放松警惕？

　　这边方同尚在书房陪客，那边餐厅里文艳、文斌和保姆小卢、司机小齐早已帮沅湘夫妇摆好桌案。文斌来书房招呼吃饭，大家谦让入席。雪涵一一介绍菜品，“粉蒸肉”、“啤酒鸭”、“肉末豆角”、“凉拌莴笋”等等，原来夫妻二人商议，方家三口、勇力和阳雨再加上小卢和小齐，大家是天南海北聚在一起，口味不一，特地挑了不辣的菜式。

　　雪涵正说着，周文艳突然对沅湘说：“欧巴小哥结了门好亲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知冷知热的。”又对一旁的文斌、小卢和小齐说：“你们找对象，可得看仔细了，就要找这样的。”故意拿腔道：“这才有好日子过，不然啊，生老病死都没人问没人管。” 沅湘雪涵忙不迭自谦，小卢和小齐只诺诺称是，不好多说话。大家也不知如何接话，方同尚对文艳说：“你哪里不舒服？”“心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不用陪着……小齐，找一天送阿姨去医院检查检查。”

　　勇力和沅湘忙招呼大家开吃。逐一尝去，都说好。方同尚也赞“果然不错”，文斌忙接话：“品相也好。”勇力和阳雨也少不了说好话：“油盐佐料用得少，清淡却不失味道。”“这才是本色，不像有的餐馆，辣的、酸的、甜的，什么材料都被佐料的味道盖住了。”“夫妻俩也是，本色做人。”大家闲聊。方同尚细问沅湘夫妻家乡亲人，做过什么营生等等。

　　一时吃毕，同尚几人仍旧回书房商谈。同尚对沅湘夫妻的手艺和为人都满意。勇力想到自己和连襟汪雨都是吃了老实的亏，至今一事无成，说：“人厚道，投钱给他们倒是放心。就怕太老实，防不了人。”方同尚说：“这个我倒不担心，别人‘精明’，都露在外头，他俩是真聪明，心里都明白。”又打电话给张雨和峰岚，都没有别的意见，即时商定投资方案，让阳雨起草股东协议等法律文件。一共500来万开公司，阳雨、勇力和峰岚各投5%；胡灵把省吃俭用的钱以汪雨的名义投了5%，希望能多少挣点替汪雨还债；张雨出10%；剩下的70%由方同尚出资，40%放在儿子文斌名下，30%给沅湘夫妻作为技术出资。南郊的几个“基友”们，因为生计绑在了一起，生命的轨迹再次交汇。

　　不几天资金到账，沅湘和文斌找会计事务所验资办手续，公司名称沿用“居家小厨”。又以公司名义向方同尚借部分款项，买下南郊新开的购物中心的一处铺面，装修，拟定菜单，招聘人员，诸多事务，不必细说。

　　文斌和沅湘东奔西走。这天，两人在铺面和设计师谈装修方案，文斌特地要求设一处小舞台，时不时弄点文艺表演，活跃气氛，招揽客人，客人多的时候，也可以摆上桌椅，说：“现在公司举办活动、开年会聚餐，都要发个言演个节目什么的。”又若有所思：“一辈子，不只是谋生，也是个舞台，我们都需要展示，需要有人见证我们的人生。不然太寂寞了，哥哥说呢？”“小斌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还是玩艺术的又犯中二病了？”“Shall we dance”“什么？”“电影《Shall we dance》里的台词。”

　　谈完回家，文斌突然对正在开车的沅湘说：“这种感觉真好，彼此见证和陪伴，这辈子都和哥哥脱不了干系。”这年头，小孩的套路都这么深！沅湘笑道：“公司破产了呢？现在没心思想别的，好好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