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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倾述 ...

  •   “为何这样说?“赵世卿低头,问道。

      容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情况下,只有他相信。这要何等的感情才能支撑起这份信任,容画是问心无愧,但是承受不起这份情感,她怕他会失望。

      她想了想,也仰头看看他,眼眸清澈见底。“我给您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赵世卿微怔,笑道:“好啊。“

      “小时候我母亲偏爱兄长,没那么喜欢我,别看大哥对我好,可二哥不然。他大我七岁,倒也不会欺负我,但是他会把他犯下的错都推到我身上,打破的花瓶,丢失的银器,湿掉的孤本,墙上的墨点……总之自小到大我没少了因他被母亲责罚。”

      “时间长了,母亲连解释都懒得听,我说什么她都不信了。后来我发现,即便这事一眼就瞧出来不是我做的,可她依旧要罚我。我明白,她是为了包庇二哥。不管我二哥犯了什么错,她总能找到原谅他的理由。”

      “可是我不甘心,所以七岁那年祭祖,我趁没人注意拿了堂叔的玉扳指,偷偷塞进了我二哥的袖兜里,然后便跟着堂姐们去玩了,离他们远远的。”

      “然后呢?”赵世卿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你二哥被发现了?”

      容画点了点头,小唇角扬着抹得意。“等我和堂姐们回来的时候,二哥正在祠堂里跪着,全族长辈全都在,母亲拿着戒尺就站在他身后,颤着手一下一下地抽下去。二哥疼得嚎啕大叫,母亲也哭了,我知道那戒尺说是打在二哥身上,其实就是打在她心上。”

      “她一定很疼。我二哥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长这么大母亲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可是当着全族人的面,当着三叔公的面,她必须给大伙给交代,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偷了堂叔的扳指。”

      “二哥被教训,我本来很高兴的。可是那天晚上,母亲趴在他床边哭了整整一夜。她最自豪的是我大哥,但最爱的到底还是我二哥……”

      说着,小姑娘眉心蹙了起来,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凉苦。

      赵世卿莫名有点心酸,却也因小姑娘的敞开心扉而欣慰,他伸手抹开了她的眉心,笑问。“还有吗?”

      容画抬眸,昏暗中赵世卿硬朗的下颌被柔化,亦如他的眼神,温柔似水。

      其实她只是想举个例子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纯善而已。她不是完人,她可以乖巧懂事,但她也有脾气,不够宽容,会妒忌,也会记仇……她只是想告诉他这些。

      可望着他温柔的眉眼,被他暖融融的目光包围,她竟有了想要述说的冲动。

      她想了想,接着道:“我真的没那么好。当初我二嫂为了嫁我二哥,和她那个郎中父亲设局骗我母亲,我都是知道的。可是我什么都没说,一是我说了她也不会信,二是我觉得我二哥也只配娶我二嫂那样的女人。”

      “还有,我大嫂怀孕,我母亲准备了两个长命锁,一条雕金镶宝石的,一条是银的,说是若生了男孩,她就把金的那条送给孩子,若是生了女孩就只给那条银的……”

      “你偷偷换了?”赵世卿温柔道。

      被他点破,容画脸一红,抿着唇笑了,羞赧地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看着她娇红的小脸,赵世卿完全想象得出那个“奸计”得逞的小女孩是何等的开心。

      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赵世卿心里热腾腾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这些小故事,更是因为她肯卸下防备来同他分享这些。不管她目的是什么,她肯敞开心扉便是在朝自己靠近……

      他不由得收紧双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下巴在她头顶亲昵地蹭了蹭,笑道:“你还真是个‘小坏蛋’啊!“

      容画愣住,手搭在他胸前颦眉道:“世子爷,您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赵世卿点头。“知道了。”

      “那你可后悔了?”

      “为何要悔?”赵世卿纳罕问,不过转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蓦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背道,“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悔。我从没悔过,也不会悔。“

      “那若是我现在也做出这样的事呢?“容画追问,”如果我不够端贤不够恭顺呢?如果我……“

      “你才十五岁。“赵世卿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刻意去要求自己,随心就好。“

      她已经比同龄的姑娘更稳重了,他还能要求她什么。如果说要求的话,他更希望她能够活泼些,能够坚强些,不要处处委屈自己。

      赵世卿的话让容画忐忑的心安宁下来,她沉默了须臾,蓦地问了句:“世子爷,您年少时是怎样的呢?”

      话一出口,容画便悔了,这问题多余问。他是昌平侯府的嫡长子,生而娇贵,且注定是要继承爵位的人,被宠还宠不过来。

      “处境同你一般,但出发点不同。”赵世卿淡淡道。

      容画不懂了。

      他接着道:“我自幼便跟在祖父身边,他对我很严厉。因为我是嫡长子,所以他对我的要求要比其他人更高。别人十岁读的书,他要求我六岁之前全部结束,记忆里我永远有啃不透的书,学不完的知识,不能理解的道理。

      我八岁的时候就去了卫所,同龄的世家子弟,便是用功也是在优越的条件下,可我却和士兵同吃同住,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闲下来的时候,我还有做不完的功课。

      那个时候我不能理解,但祖父告诉我,去卫所一来是为了锻炼我的意志,二来既入行伍就要深入到行伍的最底层,了解每一个士兵。而我之所以要比他们做更多的功课,是因为他们仅仅是士兵,而我未来是要做将军的。

      我才八岁,就要背负一个将军的使命,这份使命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逃却连退路都没有,一步步地熬到了今日。你说我们童年是不是一样的身不由己,你是不得已被母亲忽视,我是不得已承受过重的责任。”

      这些话是容画始料不及的,她以为环境优越的他会过得更幸福,可事实并没有。成长是心酸的,他却需要比常人更快的速度成长,这是何其的痛苦。

      如是容画也了解为何他具有超出常人的沉稳和睿智,他今日的优秀是牺牲自我换来的。

      容画原以为他的自律和理智是压抑感情的结果,事实上他哪里有时间去情绪化,从他还没学会如何发脾气,就已经开始学会克制了。

      “那这么些年,就没有让你不理智的时候吗?”

      容画突然问了句。

      赵世卿沉默了,连呼吸都微弱了许多。他冷静地道了句:“有。”

      “我也曾恨过,也报复过。”

      容画心一突,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她屏息试探问:“您如何报复的?”

      “我冷了她整整一年,直到她离世那刻也没同她说过一句话。“

      容画长吐了口气,她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是他亡妻柳氏……

      方才沐浴罢,她去抱猫的时候被它跑掉了。若不是追它,她不会误到书房后窗,不会听到了他和赵子颛的对话。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容画震惊,可震惊之余却莫名生了丝酸楚。原来看上去威武神勇的将军,也同样经历过被欺骗的伤痛。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背叛的感觉……

      往昔面对他的完美,她心无波澜,他就像天神一般,没有任何瑕疵,不要说喜怒哀伤便是连感情都不该有,这种人就该是被膜拜,敬而远之的。

      可当见到他受伤的一面时,她心恸,竟有种想要去安抚的感觉。

      同情弱者是本能,虽他不是弱者,但是他的不完美却更容易让人接近。

      这也是为何她今晚放下了戒备,同他说了这么多话的原因吧……

      容画朝赵世卿怀里缩了缩,同眠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想要主动靠近他,他怀里好暖啊,暖得足以抵过今日罚跪祠堂时所受的一切身体包括心理上的寒冷。

      贴近还不够,她默默抽出手,试探地攀上了他的腰。

      赵世卿被她的动作惊住了,他压唇而笑,拉着她的手帮着她搂住了自己。

      这一遭,未必不是件好事啊……

      第二日一早,容画还没醒便觉得额头被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从昨晚到今早,反反复复这个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一次她终于醒了。

      她一睁开眼便瞧着赵世卿撑着手肘侧卧在她身边,他脸贴近她,许是怕扰到她,他呼吸都控制得微不可闻。

      见她醒了,他直接脸凑了过来,下巴轻轻地贴了贴她额,安心地道了句:“还好没烧。”

      昨日跪了那么久,他就怕她染了风寒,紧张了一个晚上。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容画牵了牵唇角。

      她睡眼惺忪,清澈的双眸水润得像漾起的涟漪,因着初醒,她小脸还泛着抹潮红,映着这个淡淡的笑,美得让人心晃。

      赵世卿眼中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他抚了抚她的头,笑问:“想吃什么,我现在让他们去做?”

      容画愣了下,坐起身来,纳罕问:“不去给母亲请安了吗?”

      赵世卿也被她问得一怔,当即无奈笑了。

      这小丫头还真是有够倔强的,昨个被罚,今儿还想着要去请安,真是什么都不怕啊。

      “我跟东院招呼过了,今日不必去了。”说着,他又拉着她手道,“给母亲一段时间,待她平复了总会想明白的。”

      不,沈氏不会想明白的,容画知道她和曾经包庇二哥的母亲一般,她们压根就不会去想,因为她们认定了错的就是自己,她们不会给予她一点信任。

      眼见小姑娘的眉心越拢越深,眼中的清澈越发地晦暗不明,赵世卿伸手扶开了她紧皱的眉头,安慰道:“放心,有我在,我会和她解释清楚的。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容画知道,这根本不是靠“解释”就能解决的,但她还是对着他笑笑,点了点头。

      他有他的思量,她也有她的……

      二人洗漱罢便准备用饭了。一早就没瞧见谷嬷嬷,这上下都是青溪一人忙活的,慌得没停下一刻。可到底还是晚了,赵世卿陪着容画用餐,直到辰时了还未完。

      容画怕耽误他太晚,吃得急了些。

      赵世卿看出来了,又给她添了碗汤,平静道:“慢点,不用急,我今日不去衙署了。”

      容画看着那汤没喝,颦眉道:“您是为了我吗?若果是的话真的不必,我没事的。”

      赵世卿笑笑。“是为你,也为我自己。忙了这么久了,我可是该歇歇了?”

      为官这么多年,他哪里歇过!新婚都不过休两日而已,这借口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容画握着汤勺沉思,她得让他走……

      正想着,小丫鬟来报,侍卫余修竹在门外候着。

      赵世卿放下碗筷,对容画道了句“我去去就来”起身出去了。

      门外余修竹一见赵世卿,便急迫道:“世子,督察御史汤大人请你去一趟。”

      赵世卿点头,却道:“你告诉他,若是不急的话我明日再去。”

      “这……世子,您还是去一趟吧。”余修竹神情略显踟蹰,他贴近了赵世卿,小声道:“此事,关乎容都事。“

      赵世卿惊住,接着回首看了看还在房里等着他的容画。“可知何事?”

      余修竹摇头。

      “行,我知道了。”

      赵世卿回房,一见他沉着的表情容画便懂了,赶紧起身道:“世子您若是有公务要忙便去吧,我真的没关系。”

      “我记着您的话,不管遇到何事都等你回来再说。”怕他不放心,她又补了一句。

      赵世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他换了官服,再次嘱咐了容画不要逞强便去了。刚出了渊渟院又唤来了倪元,命他今日如何也要守住渊渟院大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一旦大夫人有何动静让他立刻去都察院找他。

      赵世卿可算是走了,容画吩咐一声,让小丫鬟们将餐食一一撤下,直到最后一个丫鬟也退出了正房,房里只余她和青溪两人。,

      容画看着青溪面色清冷,镇定地道:“去把九栀给我带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甜的话就收了我呗!求收,求评,求包养!
    我画只是看上去软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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