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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糕点 ...

  •   赵世卿微诧,推开窗缝望了眼,游廊里右佥都御史丁琰一脸不耐地瞪着面前人,猛地将手里的卷宗甩倒他怀里。

      容伯瑀背对着窗口,赵世卿看不清他神情,但从他昂起的头颅瞧得出,必是一副据理力争的固执模样。

      汤应昀也瞧了眼,推门道:“何事要吵到这来!”

      丁琰闻声,赶紧揖礼解释道:“搅扰御史大人了。都是这容都事,让他整理江西巡抚贪的墨案卷宗,他非说这案子有蹊跷,要重审!”

      说着,气急败坏地指着容伯瑀。“ 你说说你,都结案了还查个什么劲儿!梁忱已被抄家流放,还有什么可查的!!”

      “梁忱的罪是定了,可这案子并未清晰。”

      容伯瑀展开怀里的卷宗,看看一脸拧巴的丁琰,干脆指给汤应昀看。

      “御史大人,您看看这卷宗里记的三千盐引,他不过一个知府而已,从何而来三千……”

      容伯瑀话没说完,汤应昀扣住了他的手,他笑意中透着股历尽沧桑的宁静。
      ·
      “容都事,寻根究底是好事。但是,这案子已经结了……”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容伯瑀握着卷宗的手,补道,“是皇上结的。”

      这话一出,容伯瑀愣住,不可思议地盯着汤应昀。

      良久,他默默垂头,收回了卷宗。他懂了……

      赵世卿跟了出来,丁琰乍然瞧见他,怔了下。随即积笑道:“都督您在啊!真是抱歉,搅了您和御史大人,都怪我这下属管理不当,让您见笑了。”

      他陡地转向容伯瑀,又呵斥道:“容伯瑀,我瞧你是个人才这才从一众观政进士里提你任了都事,你可倒好,不安分就算了,还敢顶撞上司。这结案必然有结案的道理,你一个小小的都事,这朝廷的事容你置喙吗?非要御史大人发话你才肯老实是吧!本来我还想着这宗贪墨案一结,我便向御史大人申请提你任经历司经历,如今看看,哼,算了吧!”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赶紧把卷宗整理出来吧!若是你再捣乱,这都事也不必任了,我都察院留不住你这‘大佛’!”

      丁琰气得横眉怒目,容伯瑀却神色镇定,望着前方目不斜视。赵世卿瞧着他这副神情,心里蓦地想起了一个人。

      兄妹两人固执起来,竟还真是一模一样!

      赵世卿笑笑,招呼道:“容都事,近来可好?”

      容伯瑀闻声抬头,这才注意到汤应昀身边的人。他向来不善引援,方才听丁琰唤对面人都督,竟没察觉原来是赵世卿。

      “不知都督也在,下官失礼了。”容伯瑀拱手揖礼道。

      赵世卿赶紧抬手示意。“容都事不必多礼。这不是在公堂,我今儿是来私下会友的,此刻相见倒是我该唤你一声‘内兄’呢。”

      闻言,容伯瑀方才还凛然的一张脸,竟瞬间红了,他微窘地笑笑,没应话。

      不应便是默认。丁琰傻眼了。

      这小子是昌平侯世子爷赵世卿的内兄?丁琰起初还以为赵世卿在开玩笑,眼下看着容伯瑀的神情,他信了。

      京城皆晓昌平侯世子娶了个小娇妻,原来是容伯瑀的妹妹?!

      这容伯瑀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丁琰惊叹,可想想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心咯噔一沉,额角都冒汗了,冷汗——

      可这还不算完。

      赵世卿道和容伯瑀有话要聊,同汤应昀告别。临走经过丁琰,他笑不上眼地道了句:“丁大人,我内兄入仕尚浅,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您多提点啊。”

      说罢,没待丁琰反应过来,带着容伯瑀走了。

      丁琰呆了良久,木然看向了汤应昀,而汤应昀唯是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含笑摇了摇头。这怕是他第一次见赵世卿“以权谋私”了吧!

      容伯瑀方从后堂出来,便揖礼对赵世卿道:“谢世子爷方才帮我解围。”

      赵世卿淡笑。“我不过招呼一声而已,倒是你这一丝不苟的态度让我钦佩。”

      闻言,容伯瑀凉苦一笑,带了份自讽的意味。

      赵世卿瞧出来了,安慰道:“你没有错,你质疑的也没错。但皇帝对这案子点到为止,是因为它牵扯到了不该牵扯的人。”

      “萧氏还是巢巩?”容伯瑀直言问道。

      赵世卿微惊,他这位内兄还真是有股子无畏的胆量呢,一身正气啊!

      可他不想多解释。于公来讲,容伯瑀不过是个七品都事,这事与他相距甚远;于私而言,他也不想这位内兄卷到这是非之中。

      他看了他须臾,沉着道:“容都事不必深究了,御史大人说得对,案子结了。”

      容伯瑀也知道自己所为不过是蚍蜉撼树,但他所求无非是不愧良心,对得起他的职责。所以他虽没再追问,可眼中的坚定却让赵世卿看得出来,他不会轻言妥协的。

      人各有志,赵世卿左右不了,唯是感慨天下太缺少他这般至纯之人了。

      两人沉默了会儿,容伯瑀眼中的锐气渐渐柔了下来,问道:“我妹妹,她还好?”

      赵世卿点头。

      “那日归宁的事,侯府长辈可知晓了?”他还惦记着这事,他能理解妹妹,可侯府未必同情。

      “还不知。”赵世卿平静应。

      看来世子爷是帮妹妹瞒下了。

      容伯瑀松了口气,可也不知道这口气能松到哪日,想到家里那个霸道的母亲,他无奈道:“这事是容画任性,给您惹麻烦了。她也是被家里寒了心,望您能体谅。我看得出世子爷您对她好,她也不是个糊涂的姑娘,她会懂的,请您给她些时日。”

      赵世卿笑笑:“我明白,她是个好姑娘。”

      “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啊!”容伯瑀竟没忍住,叹出声来。

      接着,一股心酸上来,话便再止不住了。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只有一位让他千言万语去叮嘱的妹夫,没有世子爷了……

      赵世卿今日倒是不算忙,可他回府的时候天还是黑了,因为他听容伯瑀讲容画讲了一个时辰。

      他看得出,他这位内兄是真把妹妹当女儿疼,聊起妹妹连彼此身份都不顾及了,几次攥紧了他胳膊,恳切地请他善待妹妹,甚至对他道:“若是哪日她真的犯了错,您留不得她了,您便把她送回来,容家不要我要。”

      有兄长如此,许是容画唯一的幸运。可为了不叫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只得和这世上唯一疼她的人断了关系。

      容家那种无念想的,断了便断了,可对兄长,她得下多大的决心。

      想到这,赵世卿突然有种想要迫切见到她的冲动。他紧了几步往渊渟院去,还未到门口,便瞧见了大门灯笼下,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是说不必等我了吗,天凉,小心侵了寒。”

      赵世卿看着站在门口的容画道,见她只穿了件薄薄的袄衫,便把自己的鹤氅解下来披在她身上,挽起她淡定地迈进了大门。

      容画乖巧地跟在他身边,手掌的温度让她心也跟着热了一丝,她犹豫片刻,问道:“您可用过晚膳了?”

      “还没。”

      容画眼睛亮了一瞬。

      赵世卿捕捉到她这个细微的表情,却不明白因何,直到入了正堂,下人将晚饭布置上来,他看着面前的那碟芙蓉糕,笑了。

      “这是你做的吧。”

      容画愕然,瞪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望着他。 “您怎么知道?”

      赵世卿未语,夹起一块尝了尝。“带了薄荷味,果然和你兄长所言一般。”

      容画更惊讶了,“您见到我大哥了?”

      “是。下晌去都察院时偶遇,我们聊了会儿。”

      提到兄长,内心唯一的柔软被触碰,容画情绪起了波澜。

      赵世卿看出来了,又道:“你兄长说,你自小跟在他身边,除了读书写字还好,女红不佳烹饪也不会。”

      突然被人掀了短,容画有点窘,一抹酡红沿着脸颊红到了耳根。

      可看着她,赵世卿心情有点好。"你兄长还说了,你唯一会做的便是这道芙蓉糕,而且只做给你在乎的人。"

      她今天能主动做给他吃,那是不是说,他也是她在乎的那个……

      容画明白赵世卿的意思,她做这糕确实是为了取悦他,可这种取悦与感情无关。她在乎他,但这种在乎不同于对兄长,甚至也不同于对曾经的赵世骞。

      见她窘色渐渐褪下,又恢复的冷清模样,他懂了,无奈笑笑,继续吃完了那块糕。

      二人沉默,房里静得尴尬,青溪赶紧上前布菜。容画看看她,道了句:“让九栀来吧,你去看看汤好了没有。”

      青溪愣住,看看了她,迟疑地把筷子交给了九栀。

      能给主子布菜的自然是主子的亲信。九栀刚提了二等丫鬟,又得这般重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痛快地应了一声,接过了筷子便站在桌前给世子爷和夫人夹菜。

      可是,满桌子的菜,她哪个不夹,偏偏就夹了蒜蓉虾仁和笋干——

      都是赵世卿不喜欢吃的。

      他眉心微蹙,筷子抬都未抬。

      眼见着世子爷那张威慑众生的脸沉了下来,九栀慌了,一动不敢动。

      而容画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用对面的鸡丝换下了他碟里的菜。

      赵世卿这才提起了筷子。

      直到青溪回来,九栀松了口气。本还以为布菜是件幸事,这会儿她只盼着趁世子爷没发火前,赶紧把筷子还回去……

      饭后,赵世卿去了书房,待他回来时容画正跪坐在小几前,准备明日给沈氏的花。

      素雪懒洋洋地趴在她脚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扑着只掉落的百合。

      她插完最后一朵低头看看它,蓦地笑了,孩子气的把那只百合拾起,别在了素雪的耳朵上。

      小猫不干了,抬起小爪子去抓。容画按住,急得它喵呜喵呜直叫,可小姑娘却笑得更欢了,直到她看到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

      她起身迎他,就在她站到赵世卿面前的那刻,嫣然笑意不见了踪迹,她淡漠地跟着他,伺候他歇息。

      灯一暗,素雪立刻窜上床,亦如每日找到个舒服的位置窝在那。容画躺下,把它捞进怀里,一大一小相依偎着。

      赵世卿偏头看床里的姑娘,想到了容伯瑀今日的话……

      容画七岁时养过一只猫,后来走丢了,她伤心至极,连着哭了几日。容伯瑀只得找了只一模一样的猫儿顶替,才让妹妹安宁下来。

      他说,容画虽平静下来,可待那只猫却如何都不如从前,最后没养两月便送人了。

      直到那刻他才明白,其实她一早就认出那猫不是原来的那只了,只是为了不再劳烦家人,才安奈住情绪认下的。

      也是打那以后,她再没养过任何宠物。

      梁孟玉说她轴。但容伯瑀知道,妹妹不是轴,她只是太重感情,一旦认准那便如何都改变不了了。

      这会儿想想,赵世卿有点明白容伯瑀的话了。

      不管是那芙蓉糕,还是方才消失的笑,似乎都在告诉他,他就是那只“替代的猫”,取代不了她认定的人,也暖不了她心半分……

      如今的她,是奈住了情绪在隐忍,可她又能忍到哪日呢?

      赵世卿轻轻翻了个身,将她拉进了怀里。

      这几日都是被他抱着睡的,她已经习惯了,不再抵触,也如素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任他拢着。

      “你同容家和解吧。”赵世卿蓦地道了句。

      容画僵住。

      “我知道你怨你母亲,可总不能因为她你和整个容家断绝关系,毕竟容家还有你兄长。”

      他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给她温暖的人了。

      怀里人一动不动,赵世卿抬头看看,却只见到她镇定的侧颜。

      “不只是因为她,我也是为了给容家留尊严。”她坚定道。

      “大哥说过,人可以落魄但是不能活得没尊严,我不想让母亲把容家最后的尊严也糟践了。”

      为了巴结侯府,能把女儿的清白拿出来赌,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容画太了解母亲了,她总觉得自己是为容家好,实际却是踩着容家的脸面走出的每一步。

      容家门户是不高,那也是祖辈用勤勉和清誉撑起来的。

      她不想母亲打着侯府的名义再去做那些没脸面的事了。

      赵世卿原以为小姑娘不过是同家里置气,一时任性罢了,却不料她心思这般深。

      “我知道你是为容家好,但容家还有你的两位兄长在,你不必这般强苛自己。”

      容画还是摇头。“我是容家女儿,更是昌平侯侯府的世子夫人。”

      赵世卿怔住。

      容画没察觉,继续道:“不管怎么嫁的,我到底嫁您了。您留我一日,我便是一日的世子夫人;您留我一世,我便一世都是侯府的人。我不能给侯府蒙羞,更不能让您清誉有损……”

      说着,她语气轻了,带了些愧意。“为了同我成亲,已经影响了您名声,我不能再毁您了。”

      她是怨过赵世卿,可归根结底一切还是因母亲而起。事情到了今日这步,回不去了,她命运已经和赵世卿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这,她忍不住道出了心底的话:“您是我夫君,我只能靠您了……”

      话出口,容画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窘迫地抱着素雪,朝被子里缩了缩。

      身后人良久未应,连呼吸都轻得微不可闻,她放松下来。

      他该是睡着了吧!

      想着,她悄悄从他怀里挣了挣,可还没来得及掀开被子就被他收臂又搂了回来。

      二人紧贴,他控制得了喘息,却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

      “画儿……”

      他在她耳边温柔地唤了声,因为克制,他低沉的声音透着沙哑,却在不经意中带着男人独有的魅惑。濡湿的气息扑来,容画的心登时一紧。

      贴着她的下面越来越热,欲望不加掩饰,容画懂了。

      已经忽略他这么多天了,她没理由再逃,于是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咬着下唇道:“要不,我把猫送出去……”

      身后人一声轻笑,箫音似的好听极了。

      随着一声轻柔的“不必”,她衣襟被解开,那双热掌沿着峦峰迷谷,一路下行,越过了禁忌……

      就在他闯入的那一刻,容画皱眉,忍着身后人带来的颠簸,默默伸手拉过被他扯下的衣衫,遮住了素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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