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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恩公是何姓名 ...

  •   终于出了巷子,江茉扶着一个破筐坐下,气息游离的缓了几口气,眼花缭乱的望着街上来来往往此的行人,想牵起唇角笑笑,奈何饿得气力全无,只得眯眯眼道:“我虽不知道那儿有什么,但还是谢谢你去找我。”

      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起来缺少诚意,好在温元廷并不介怀,佯作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双眼,方才在昏暗的巷子里看得并不真切,有所异样也只当自己一时眼花,当下阳光灿烂,只一瞥就被那双淡蓝的眸子吸引。

      他掩下内心的惊诧,目光却不受约束的频频望去,他看得入神,迟迟未走,等抬步欲走时,又听一阵叽咕咕的动静。

      江茉紧抿双唇摸着干瘪的肚子,找不回两文钱怎么回去面对周氏和江岚?饿肚子且忍着吧。

      集市里总有些招伙计的,若是能找个零工挣回两文钱,心底的愧疚就会消减大半,她缓缓起身朝人群中走去,软绵绵的腿强撑着身子,努力睁大眼睛不叫重影晃动。

      温元廷见她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眨眼的工夫就瘫在地上,趁围观的百姓不多,急忙上前背起她离开。

      荷包丢了就得饿肚子,难怪方才非要去找,他忍不住轻声笑了,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堆话,怎么就不开口借点银子呢?

      江茉浑浑噩噩的耷拉着脑袋,正巧垂在他脖颈窝里,冰凉的脸颊一下一下的蹭着他的皮肤,又软又凉。

      温元廷从未跟姑娘家这般亲近过,顿时红了脸,六神无主的转了一圈,把她放在一家酒肆的门旁,他不敢把人背进门,万一被更多的人看见,对姑娘家的声誉有损。

      江茉是被肉香唤醒的,她动了动眼皮,尽力撑开一条缝,见到面前摆放着油光锃亮的烧鸡,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定是饿糊涂了。

      在梦里饱饱眼福罢,她边吞咽口水边盯着烧鸡,鼻尖的肉香勾出馋虫,津液横流。

      蓦地伸出一只手来,把烧鸡往她身边推了推。

      江茉眨了眨眼睛,伸出食指戳了戳软硬适中的鸡肉,声音哆嗦地问:“给我的?”

      温元廷手里拎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给你的。”

      如今顾不得旁的了,填饱肚子是最要紧的,她在衣襟上蹭了蹭手,扯了一个肥厚的鸡翅膀,咬下第一口便有种仿若新生的错觉。

      唇齿被久违的肉香油香浸润,顺着喉咙咽下去的那一刻让她想哭,眼圈儿瞬间就红了,硕大的泪珠儿啪嗒啪嗒的落,砸在手背上,又顺着手背流到衣袖里。

      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今变得遥不可及,当她从熟悉的环境中彻底剥离,惶然不安的空虚被敏感填满,现实逼迫她接受一切陌生,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面带微笑的苦撑,即便在病中也将软弱恐慌藏得严严实实的,直到饥饿压垮了她最后一丝体面,软弱如倾泻而下的洪水,来势汹汹的冲垮所有的伪装。

      温元廷怔忪地望着她,亲眼见到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滑落,身子不自然的绷紧,略有些无措的顿在原地。

      等待良久,仍毫无收敛之势,他悄声放下酒壶,绕到长街上买了四五个烧饼,疾步匆匆地赶回来,蹲在她面前摊开油纸:“都是你的,够么?”

      江茉抬起通红的双眼看了眼烧饼,扎实的面食能填补所有饥饿和空虚,她默默地拿过一个咬了口,熟悉的味道从她的味蕾蔓延至心底。

      她压着哭腔不出声,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喉咙又酸又疼,咽下的烧饼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噎得她喘不过气,满是泪痕的脸蛋逐渐泛红。

      窒息令她本能地捶着胸口找水,求生的欲望让她爬到酒壶旁,拿起酒壶猛灌,直到干巴巴的烧饼随着酒水顺下去,才断断续续的吸了口气。

      温元廷微微皱眉,索性把烧饼、烧鸡包好塞进她怀里,目光顿住在酒壶上,犹豫了半响,心一横夺了过来。

      江茉肚里有肉、有饼、有酒水,已恢复了些力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吃食,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被洗刷过的蓝眸愈发纯粹剔透,噙着淡淡的笑意道:“感谢您出手相救,敢问恩公姓名?来日必报答。”

      温元廷愈发不懂面前的姑娘,上一刻哭得委屈可怜,下一刻又能含着眼泪笑,反反复复地让人莫名其妙,他终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必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江茉咂了咂嘴里的味道,这酒微酸微甜微辣,味道虽有些怪异,却正合她的胃口。

      饥饿太容易摧残人的意志了,她闻了闻烧鸡的味道,回味鸡翅膀的油脂,满足地深吸一口气,她只吃了一个鸡翅膀垫肚子,剩下的都带回去,周氏和妹妹应该不会嫌弃的。

      江茉搂着满怀的食物去集市找朱婶家的牛车,脚步轻盈又欢快,一扫饥饿交迫时的阴霾。

      人要自劝方得平静,既来之则安之,再不济日子总要过下去,人总要活下去。

      在集市口寻到朱婶家的牛车,先悄悄地把油纸包放进竹筐里,并非她小气自私,不舍得把好东西分给朱婶,而是她们娘仨在东阳村的情况人尽皆知,哪里有银子买烧鸡烧饼的?让人知道指不定传出什么闲话来。

      初来乍到,凡事谨慎些为妙,少给家里人惹麻烦。

      牛板车迎着夕阳,慢悠悠地走在回村的路上,余晖微黄,映得田地里的庄稼似金芒,江茉惊叹于如此静谧的风景,时间似乎静止了,与人复杂的心绪一同凝住。

      东阳村炊烟袅袅,她背着竹筐在村口跳下牛车,转身向朱婶道了声谢,便步履匆匆地赶回山脚下的破屋,等会儿江岚见到烧鸡,必定会欢喜的跳起来。

      山脚下的路凹凸不平,走得快会咯得脚底板疼,但江茉等不及了,临近家门时忍不住小跑。

      被媒婆踢坏的门虚掩着,她动作轻柔地推开另一扇门,一个飞奔而来的影子直扑入怀,故意用奶声奶气的声音撒娇问:“阿姐,有鸡蛋么?”

      江岚是个方满十岁的小丫头,纯真又可爱,看这副模样定是期待了一整日。

      见她笑而不语,便迫不及待的把手探进竹筐里,可无论怎么踮脚都摸不到滑溜溜的鸡蛋,顿时恹恹地失了兴致。

      江茉环顾了一圈周围,未见周氏的身影,放下竹筐问:“阿娘呢?”

      “出门了。”小丫头撅起嘴嘟囔,恋恋不舍地盯着石桌上的竹筐。

      如此可怜见儿的,让江茉不忍心再逗她,掏出油纸包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吟吟道:“没有鸡蛋,有烧鸡。”

      “烧鸡......是肉吗?”小丫头的眼睛瞬间绽放光亮,紧盯她手里的油纸包,鼻子几乎要贴上去闻。

      她抬手摸了摸江岚的头发,心下的情绪变得很复杂,烧鸡是肉吗?这个问题令人心酸,她神色微凝一瞬,用笃定的语气回应:“当然是肉,咱们等阿娘回来一块儿吃。”

      江岚用手臂小心翼翼地捧着油纸包,怕磕着碰着,一步一步地往灶房挪,近在咫尺的肉香让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阿姐,你真厉害。”

      其实江家的日子并不贫穷,江老太太与二房三房手握良田,每年的收成除了自家人食用,还能卖个好价钱,但他们不曾帮过周氏一分一毫。

      当年撵她们出去的时候,三婶就在一旁看着,生怕她们除了贴身衣物和被褥,再拿其他的东西,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们,这些年即便住在同一个村里,也极少打照面,不凑巧狭路相逢时也是不理不睬。

      可怜江岚小小年纪没了爹,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哪里尝过肉的滋味?江家每餐食肉时,她们这个小家只能喝点米汤垫肚子。

      江茉看着妹妹如视珍宝般把烧鸡摆在案板上,凑着小鼻尖不住地闻,略有些惭愧的咬了咬下唇,方才她饿得发慌,悲春伤秋的矫情了半天,现如今像突然清醒过来了。

      论可怜,她算哪一号人物?前半生父母双全,家底殷实,肆意地活了二十几年,若是连自己都要哭惨,这世上怕是有一半的人,连哭惨的机会都没有。

      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回屋换了一身麻布衣裙,边系着衣带边往灶房走,在周氏回来之前熬些米汤,热乎乎地能解腻,免得久不经油水的肚肠受不住。

      江岚趴在门边傻笑,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问了好几遍周氏何时能回来。

      小丫头耐不住性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坐着,托腮盯住面前的路。

      天色渐晚,大片的余晖褪至天边,灰蒙蒙的夜色笼罩着四四方方的小院。

      江茉添了把柴火温热锅里的米汤,眉眼间添了几分焦急。

      无论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周氏都会在入夜前赶回家,她不放心两个女儿独自过夜,可今日怎么迟迟不归呢?

      “阿姐,阿姐。”守在门外的江岚突然跑进来,拽着她的衣袖道:“好多人往咱家来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恩公是何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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