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39、第136章 渴（6）

　　太阳穴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了，我甩了甩脑袋。一旦头疼起来就没办法认真地思考事情了，所以我直接下决断道：“走吧，跟着脚印看看。”
　　“……”弗拉德原本可能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默默地跟着我循着痕迹继续走了下去。
　　渐渐地，我觉得我似乎找到了这里的土壤格外潮湿的原因。顺着他们的脚步，我似乎隐隐听到了有水的声音。水声淙淙，不疾不徐地敲击着节奏，给人以舒心的感受。
　　月下有松林，林间有山泉。
　　但可惜的是，松林里有着苟延残喘的毒蛊患者，山泉旁也有残破斑驳的干魃之鬼。
　　菲尔德的脚步虽然踉踉跄跄，连拖带爬，但是似乎目标很明确。而狼人的足迹则是较为明显的追踪痕迹，时不时地藏到树后和草丛中，接着又从掩体后悄悄走出，略微加快步伐后又保持了稳健和小心。
　　这么说，狼人其实是追着夜半偷偷溜出来的菲尔德吗？
　　虽然我对于他和崔西之间的关系感到不满和担忧……但是，也许正是这一层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关系在，他并不太可能做出不利于我方的行为。
　　感觉有可能是个比较有用的工具人？
　　脚印一路延伸到了山间的水源旁边，又继续溯流而上，通往更为幽深的远处。
　　“叮……叮……”
　　夜风送来了清脆的铃声，虽然细碎微小，但我还是听出了那就是叶桐身上的银铃的声音。而也就是在我逐渐□□魃的毒素腐蚀全身之后才突然感觉到，那个铃声居然有种莫名的抚慰感，像是能够吹散疼痛的轻柔呼吸。
　　就是因为这个，才把那个铃铛一直携带在身上的吗？
　　我发现菲尔德的脚印已经由勉强维持走路的状态变成了拖着鞋底，几乎就要成为爬行了，而艾德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呜呜——”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了前方隐约传来了几声犬科动物的呜咽声，就像是吃痛了之后从瘦长的嘴旁漏出的呻/吟。
　　我身旁的弗拉德呼吸一滞，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意识到事情突然有了变故，虽然对于我来说不论那边究竟是哪一方落败亦或是两败俱伤都是个比较好的结局，但是总不能一无所知地得到结果。我就点了点头，咬牙忍住了疼痛，和弗拉德一起加快了步伐。
　　逐渐传来了打斗和撕咬的声音，暗色的丛林中偶尔划过一两道灵性的深紫色光芒，应该是叶桐锐利的手爪破空的尾迹。
　　以叶桐与弗拉德相差无几的气息浓度，我觉得菲尔德和狼人简直就是白给。不过这样也好，我大概能够推测到，菲尔德的目的。他唯一的目的应该就是陈柯的棺材，不知道阿潮与他达成了怎样的共识，让他认为放出陈柯就是达到好结局的目标？
　　但是我不能让他那样做，因为我还需要陈柯小姐的尸身来让陈家大蛊的仪式圆满、达到我恢复人身的目的呢。而且还要带着弗拉德一起！
　　战局的声音已经很近，我听见了狼类掩藏在喉咙深处的低吼。那铃铛的声音也逐渐缭乱，就像是携带者正在飞快地进行着某种激烈的动作。
　　又是一声呜咽一样的“嗷呜——”，一只体型硕大的物体被丢到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后被摔到一旁的山涧中。
　　“我去看看。”我头也没回地对弗拉德嘱托道，自己一步上前，就要冲进那把狼人丢出来的地方。
　　那是一处隐蔽的树丛内部，突然，菲尔德吃痛的声音隔着树叶穿透而来。
　　紧接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也被迎面丢向了我，我一个闪避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撞翻在地。我甩了甩原本就有点不太清明的脑袋，把压在我身上的人掀开——从他一头的白发我就能猜到这是落败的菲尔德了。
　　“你是得了什么毛病，本来就快要死掉了，还冲出来和叶桐对打？”我趁着叶桐的气息还没有接近，推开了菲尔德就爬了起来，反手抽出了匕首进入防御的姿态。
　　“咳咳……”菲尔德勉强地扶着树干撑起了身子，抹了抹嘴角：“因为我发现，这个大蛊根本就是不对的……！必须阻止它才行……”
　　我心下一惊：“怎么就不对了？”
　　菲尔德将食指竖在嘴唇前，低声道：“我查明了‘蛊’的含义。”
　　然而这一瞬间，暗紫色的利爪破风袭来，我猛地向后一躲，只觉得那沾染着深渊毒素的爪子擦过了耳边，带出一丝血腥的香气。
　　嘶……我倒是第一次觉得，自己鲜血的味道这么诱人。
　　我把指甲扣入掌心，试图稍微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并不需要这么做，因为仅仅是被擦伤的创口，也逐渐蔓延进来这几日折磨良多的苦痛——我没想到叶桐的干魃之毒的烈性已经这么强了。
　　叶桐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身形微微一顿，扭过头来盯着我打量。他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里微微反光着幽邃的紫色，在那一刻我似乎从其中潋滟的光芒中读出了某种极端的情绪。但下一秒，它却像是飞沫一样转瞬即逝，再也找不到踪迹。
　　突然，一道银光径直割裂开我与叶桐之间诡异宁静的气氛。叶桐又是一个迅捷的侧身，回避过那道银光的攻击。我闻见了弗拉德身上的味道，暗道不太妙。弗拉德怕不是以为叶桐要对我发动攻击，我怕极了他这样的行为会惹恼了叶桐从而把仇恨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然而事实也确实总是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叶桐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脸颊，发出揉碎纸屑一样的脆响。
　　“拜托你了，血统超级高的吸血鬼王子！”趁着叶桐考量好自己的伤势，呼啸着向着弗拉德发出攻击的方向一跃而去时，我听见另一边的树丛里，菲尔德低声地喃喃了一句。
　　窸窸窣窣的声音暴露了他的行进方向，他仍然想要回到自己被丢出来的那丛深灌木里。
　　我本来是想要从后方夹击叶桐，这样与弗拉德一前一后的胜算肯定要更大一些，但是菲尔德的行为让我觉得十分可疑，又忍不住想要跟上去。
　　我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但还是觉得先帮弗拉德解决眼前的叶桐比较合适。虽然他们俩的深渊浓度似乎差不多，但是弗拉德这几天一直都在注射阻滞剂——我才不相信那种猎人开发的药剂会对吸血鬼的身体没有损害——也就是说，弗拉德其实是处于劣势的。
　　我提着匕首，咬了咬牙，将菲尔德给我的那些香灰制作成的炼金油撒到匕首上，还是挥刀加入了他们二人的战局。
　　“炼金术师呢？”弗拉德血红着双眼，挥舞着我装备袋里的海辛制式短剑，上下翻飞格挡着叶桐来势汹汹的进攻，喘息间漏出一两个单词。
　　“他……他溜了！”我趁机将那个装有炼金油的小瓶子掷出，旋转的瓶口飞溅出剩余的药剂，洒落在叶桐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烧焦了一样。
　　弗拉德横向挥剑格挡反击过叶桐的纵劈，趁着叶桐重心不稳的瞬间咬破了左手的拇指，划过一道血色的长虹。那血色并没有即刻凝结，反而随着弗拉德的手势下落凝聚成为赤色的锁链，紧紧地将叶桐的手与一旁的树干缠绕在一起。他略松一口气，冲我道：“去找他，他有问题。”
　　片刻后，弗拉德眼色中的红略略褪去。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嗯，我还可以。”
　　“那、那你自己小心啊，不要总是担心别人是一套、对自己又是另一套。”我别过脸去，从口袋中掏出已备符文的便签本，将抑制深渊能力的符文印到叶桐的背上，又对弗拉德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我循着菲尔德离开的方向，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个被树丛掩映起来的山洞。洞口用于掩蔽的树丛已经被人扒开，散碎的树枝塌了一地。
　　我便不再多想，猫着腰就钻了进去。
　　洞穴壁的回音传递过来“铛铛”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撬锁。
　　等等……撬锁？难道是装有陈柯尸首的棺材上的那把锁？
　　我立刻打亮了手电——虽然这手机背面的手电并没有那么摄人的亮度，但也足够让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人暂缓下行动来躲避光线了。
　　所以此刻映入我眼帘的正是这样一副光景：惨白发色的菲尔德抬起一只胳膊试图挡住我手电的强光，另一只手拿着应该是从山洞中捡到的石头，保持着正准备砸烂那口锁的姿势。
　　“你放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一边呵斥一边冲了进去，扳着他的胳膊就要拖着他离开。
　　菲尔德挣扎着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蛊’是什么！”
　　“那你倒是说啊，没准说出来我回心转意了呢？”那必不可能。我还需要这个仪式恢复人身呢。
　　菲尔德见我松了力气，稍稍挣脱出来，也不急着去砸烂那口锁了：“‘蛊’其中之一的含义，就是万中挑一。”
　　“万中挑一？”
　　“没错，有些蛊的制作方法是让一个炼蛊器皿中的各种凶猛毒物死斗，等到一定的时间之后，存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蛊。”菲尔德神色严肃，雪白的眉毛皱起：“也就是说，这方圆千里聚集而来的恶魔，其实都是为了那个万蛊之王陪葬的。”
　　他略作停顿，摇了摇头：“不，不是陪葬。应该说，是为他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