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官记》seventh1009

3、第 3 章

　　两位王爷正惊诧间，忽听见呻吟声自桌下传出。探身一看，庞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似乎摔得不清，那把椅子更是碎得七零八落。庞集哪肯吃这个亏？挣扎着就要起来与白玉堂理论。谁知还没等他开口，白玉堂已先发了话：“哎呀，五爷刚才都说了要小心要小心。我们大人就只剩下这几张椅子了，五爷还寻思着万一来了送行的客人也好有的坐，就拦着包兴没让卖。这下可好，太师您这一下子椅子就碎了，这可让五爷怎么跟包兴交代呀！”

　　庞集心中暗道你白耗子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跟人交代过呀？再者说就这么一张破椅子有什么好交代的呀？可白玉堂实现确实叮嘱过他们，他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自认倒霉，冷声道：“不就一张破椅子嘛，本太师赔他就是！多少钱？”白玉堂似乎松了口气，“太师爷就是大方！其实也不值什么啦，只要五十两银子而已。” “什么？五十两！” 庞集一声大吼，吓了两个王爷一跳，“你抢钱啊！这张破椅子都旧成什么样了？！扔出去都没人要！你居然敢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五十两！”

　　白玉堂立刻沉了脸：“旧怎么啦？旧就是不值钱吗？那秦朝的砖汉朝的瓦还旧哪，你怎么恨不得一筐一筐的搜罗回家啊？你们家藏着的《天王送子图》可比五爷临摹的那副旧多了啦，五爷跟你换你干吗？皇后比起你闺女来说还是‘旧人’哪，可在皇上面前说起话来就是有分量，人家那叫原配！你不服气吗？” 庞集被白玉堂这一番强词夺理气得胡子乱颤，指着他刚想说话，却听一旁的八王爷凉凉地道：“哦？本王屡次预购吴画圣的真迹而不得，原来庞卿那里有一幅啊？”庞集浑身一颤，忙躬身道：“臣不知八王爷喜好吴道子的画，否则一定早给王爷送去了。”八王一笑：“你有这份心什么时候都不迟嘛！”

　　庞集心里暗骂着“老狐狸”，嘴上却在“恭请王爷明日到臣府中亲览”。生怕那只耗子再说出什么来，赶紧从怀中掏出一锭五十多两重的大银来塞给白玉堂。白玉堂笑着接过去，叫进包兴来道：“五爷当初不让你卖，怎么样，这回卖上价了吧？”包兴兴高采烈地接过银子去了。

　　庞集心有不甘，抬头望望外面，见天已近晌午包拯还没回来，于是冷冷道：“这开封府可真是要散摊子了，我们来了这么久了，居然茶无一杯水无一口！” 白玉堂顿做恍然大悟状：“哎呀！可不是嘛！是在下怠慢了！”庞集一听他又自称“在下”了，心里就是一颤，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提防耗子耍滑头。谁知白玉堂并未多言，而是乐颠颠地跑出去备茶了。三人顿时有了几分期待——白耗子爱茶，更懂茶。赵祯深谙御下之道，费点好茶就能让耗子消停上好一阵，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各地进贡的好茶到有不少成了白玉堂的私藏。

　　白玉堂不是个吝啬的人，只可惜包拯刚刚得罪了他，因此他绝对没想要用自己的珍藏来替包拯款待客人！至于包大人的茶嘛------够酽够提神就好了，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存货了。白玉堂信步溜达到了厨房，见厨子头老张和老李正带着几个人忙活。一见白玉堂，大家都吃了一惊，不明白这位素有洁癖的白五爷怎么有兴趣到厨房来了。白玉堂一向对孔孟之道不屑一顾，但却极力奉行“君子远庖厨”这一圣人言。乍一进厨房重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见白玉堂东瞧西看，老李忙问：“五爷，您找什么？” “啊？啊！”白玉堂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茶叶，爷找茶叶！”“茶叶？”老李傻了，“您上这里找茶叶？这哪有您能喝的茶叶呀？”白玉堂见他误会了忙解释，“不是爷喝，是给别人喝。”老李这才放了心，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罐子来，递给白玉堂，“五爷，我们是粗人，好茶也喝不出味儿来，所以平日都是买这种散装的茶叶沫，里面还兑着些茶叶梗什么的，您看------”“不行不行！”白玉堂看了一眼连连摆手。老李一副“我就知道不行”的表情还没做足，就差点被白玉堂的下半句话给噎死，“你这茶叶太好了，爷要更差一点儿的！”

　　老李心说难不成这位五爷因着包大人被罢官给气糊涂了？可是从今天衙役们的话里话外没听出有这迹象啊。见老李一副呆像，白玉堂已不耐烦了，自己再次打量起厨房来。忽然他眼睛一亮，直奔灶台而去。等老李跟过去，却见白玉堂直盯盯看着挂在灶台上方的那个破草帽圈儿。“这是谁的？”白玉堂指着那个被烟熏的黑不溜秋的东西问。“是小的的。”在一旁看着的老王忙答应着过来。白玉堂顺手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抛给老王，“这东西归爷了！你把它搓碎了用开水泡上！”老王咧着嘴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白玉堂又道：“去找白福拿把紫砂壶来，茶具也要配套的，别用你们这的壶泡！快着点，沏好后送到小客厅去！”说完赶紧转身走人。出了门不忘叮嘱一句，“记得只拿三个杯子就行了！”

　　一刻钟后，茶送到了。白玉堂亲手为那三位斟上，嘴里还不忘解释：“我家大人就这么一套说得过去的茶具，前儿个还被包兴打破了一只！幸好今天只来了您三位，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着已斟好了“茶”，又殷勤的端到三人面前，“这是我刚得来的一种好茶，名叫圈茶，据说是大食商人带来的，很难得的。一般人来我还舍不得给他们喝哪！”三人一听忙端起杯来细品，却只觉得一股烟臭味冲口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三人中八王爷和庞集都是品茶高手，只岳衡一个大老粗不谙个中之道。岳衡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吐出去，可一看其他两人都平静地咽了下去，白玉堂更是一副期待夸奖的眼神盯着自己三人看，还以为是自己少见多怪。为了不露怯，岳衡连忙狠狠心咽了下去，而后大声道：“好茶！”

　　他却不知另两人是有口难言。八王爷因为被耗子许了好处，只得处处迁就，心里暗骂着“死耗子连本王你也敢整，看过后本王怎么收拾你！”，脸上却不动半点声色。庞集本来怀疑白玉堂又在使坏，可一见八王爷把茶喝了下去，自己若再说这茶不好岂非是跟他对着干？生怕再被那只老狐狸惦记上，于是庞集只得强压着恶心咽下了那口茶。一听岳衡喊好，庞集也只得道：“的确是好茶！”

　　八王爷一肚子火没地方撒，一听这话心道“岳衡不懂也就算了，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嘴上却道：“既然庞卿觉得好，那这壶茶就全都便宜庞卿吧！本王还是喜欢清淡些的口味。至于岳王爷嘛，也就是瞎喊好，这么好的茶给他喝纯是糟蹋啦！”岳衡一听自己不必再喝这茶了，挨了讽刺也不觉生气，忙把茶壶推到庞集面前，“就是就是，老庞啊，今儿这壶好东西可就都便宜你了啊！快喝！糟蹋一滴哒别说我跟你急！”庞集暗骂自己多嘴，可两位王爷见赐他又怎敢不从？只得狠下心来皱着眉头慢慢喝了起来。

　　这么一闹腾，晌午已经过了，可包拯还没回来。叫进包兴一问才知道别说是包拯，府里除了白玉堂和仆役下人之外，所有的衙役，连同展昭、四鼠还有公孙先生都去帮包大人领银子了。那么多的金子毕竟不是小数目，而且在这个非常时期，马虎不得。

　　庞集和岳衡有点坐不住了。庞集上完早朝后高兴得饭都没再吃一口，就在那盘算着怎样去羞辱包拯一通。这会儿又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岳衡武人出身，食量大，也饿得难受。只有八王爷素来讲究惜福养身，平日里每餐仅食八分饱，饿惯了的，到不觉得怎样。庞集看看两位王爷，肠子都快悔青了，心道“我怎么就遇到这两个人了呢？爵位都比我高，一个比一个惹不起！害得我坐在这里还得看他们脸色！”想要请辞吧，八王爷不发话，况且来都来了没见着包拯就走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可再呆下去吧，这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难受！

　　就在庞集左右为难的时候，岳衡受不了了，“我说白玉堂，有吃的没有？饿死我老人家啦！”白玉堂“哎呀”一声，红了脸道：“平日里五爷从没干过招待客人的活，居然忘了这个茬了！天不早了哪，我去厨房找找看有什么吃的！”边往外走边嘀咕：“奇怪，五爷怎么就没觉得饿呢？”这一句话差点让屋里的三个人跌下椅子（忘交代了，庞集的椅子碎了，包兴给他寻了个板凳），心里暗骂“你个白耗子怀里什么时候不揣些小点心呀？想起来就吃几口，你会饿吗？”

　　白玉堂是无暇顾及他们的腹诽的。再次来到厨房重地往里一看，因为饭时已过，偌大个厨房只剩下老李带着两个人在打扫。一见白玉堂又来了，老李眉开眼笑地问：“五爷，这回您想找什么？”“有吃的没？”白玉堂边说边撒摸四周。“啊？” 老李又有点傻了，紧接着反应过来，“不是您吃吧？”得到白玉堂的肯定答复，老李放了心，“午饭刚过，青菜什么的是没有了，到是肉嘛，今早采买的老张买多了，还剩个二十几斤。要不我烙点儿饼，把肉拿料好好炖炖，做个饼卷肉？”白玉堂点点头问：“把那些肉全做了，再烙上十斤饼得多长时间？”老李看看炉灶，“火还没全息，约莫着半个时辰吧！”白玉堂一笑，“好！做完了你交给包兴和白福端过去！”又信手拿出一锭银子，“赏你的！”

　　出了厨房，白玉堂先没急着回小客厅，而是绕道去了前院，叫过包兴和白福一通嘀咕。等两人乐不可支的走了，他这才慢慢踱回了后院。

　　一见他回来，岳衡喊开了：“我说你种菜去啦？怎么这么慢？”白玉堂哪会跟他计较？笑笑道：“晌午过了，厨房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好在还有面有肉。厨子是个河北人，做得一手好‘饼卷肉’。不过要做出来还得等上一阵子，五爷想起包大人的那个同乡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袋子宣枣，准备在这里卖个好价钱救救急。五爷尝了点儿，味道不错，所以绕了个弯让包兴去洗干净送过来，几位要不要也尝尝看？”

　　庞集纳闷白玉堂怎么突然发起善心来了?可听他不再自称“在下”，而是一口一个“五爷”，居然莫名放心了不少。不一会儿，外面响起脚步声，包兴捧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白福。“王爷，太师，这枣小的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了，您几位尝尝！”包兴边说边把托盘放下。三人一看，只见托盘上的枣子要比一般的枣大上许多，长圆形，红红的散发着清香，直引的人食指大动。可是堂堂王爷太师就这么抓着枣子吃也实在是有些不雅，于是三人故作矜持谁也没动。

　　白福走上前来，在三人面前各摆上一个碟子，上面再摆好一根银制的牙签。见三人不解，白玉堂“用签子戳着吃，吐出来的核就放在碟子里好了。这枣肉大核小，万一把核掉在地上，谁踩了粘在鞋底上也不舒服不是？”八王爷微笑着点头，拿起牙签来先戳了一颗放进嘴里。“嗯，味道不错，清淡爽口，不似有些枣子甜得腻人。”那二位一听也连忙开动起来。不一会儿，托盘上的枣子就进了他们三人的肚子。白玉堂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吃，一见托盘空了才笑道：“三位真是痛快人！一点儿都不斤斤计较！得！枣也吃完了，咱们也该谈谈价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