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如果》梦微之m

1、第 1 章

　　坐在我正对面的老师问我：你要讲的故事是什么？

　　我定定的看着对面提问的老师，然后视线失去了焦点，对面的老师们都是严肃没有任何表情的，平静的审视着所有来参加考试的学生。

　　我说到：他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我不会放弃，即使今年失败了，还要明年。他说我这样想不够实际。我们就此争吵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发生争吵，他是我男友，也是一个艺术生，我们都来北京参加校考。在夜晚寒冷的街头，我们爆发了这次意外的争吵。

　　分手之后，我踏上了独自回家的火车，坐在车窗边看着夜色中快速褪去的景色，心中没有了波澜，我想我还会回来的，即使今年出现了这样不可控的意外，还有明年……

　　没有意料到眼泪突然而至，顺着脸颊滴到腿上，甚至都来不及偷偷擦拭，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我就当着所有面试老师和负责记录的学长的面，荒唐的掉下了眼泪。

　　努力保持平静，自然的抹去充盈在眼眶，挡住了视线的未落的泪。

　　从教学楼中走出来，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属于梦中的象牙塔，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了。今天，没有往日那么寒冷难忍，只是北京的冬日依旧肃杀，校园里也没有几个人，大家都行色匆匆，像是这里的学生，不像是和我一样的考生。

　　今天，是导演系考试的第二试，面试，考题是现场编故事，题目是：分手之后，意外的在面试过程中落泪应该是个大忌，我想，所以，回家的日子不远了。这应该是这个冬天在北京的第十天了吧，所有的考试都进入尾声，当初大批大批的艺考生都离开了这里。只有真的来到这里，看到参与了，才知道，什么叫做残酷的艺考，我总觉得，如果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艺考就是千军万马过一根面条。当你真的看到，考试第一天，窄小的东棉花胡同里挤满了等在学校门口的艺术生；而很快学校里又恢复了安静，大批学生落榜而归后，那种肃杀像是一场战役后留下的荒芜，寸草不生。

　　在回酒店的地铁上，车厢空空荡荡，不是高峰期的地铁，人是很少的，我一个人神情麻木的坐在角落，回想起了刚刚的面试，分手之后，我在心里默念。这是个很大胆的题目，乍一听到觉得难以下手，但是稍作思索觉得就讲分手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前几个考生基本都讲的和母亲分开、和家人分开，或者别扭的说和男友分手，在极短的时间里人们讲出的故事一定是真切的。那种突然而至，没有任何预兆的泪流满面的感觉还在心中，仿佛一下就能进入那种情绪，太过真实和有冲击力。可能因为触碰了内心最隐晦的角落，痛觉早已变成麻木，但是生理的反应是诚实的。

　　故事都是真的。那天是大年初八，原本空荡的北京城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川流不息、忙碌繁忙的样子。晚上，白尹之约我去看电影，星爷的《美人鱼》贺岁档最火的一部影片，听说是一部很有趣的喜剧，我们走进了依旧人山人海的影院，北京的电影票可是比西安的贵很多，但是晚上在酒店里也是无事可做，就去看了这部口碑爆棚的电影。

　　白尹之坐在我右边，黑暗中电影开场了，我看着发生在屏幕上离我很遥远的故事，面无表情，是个彻底的局外人，连看客都算不上，感觉到周围拥挤的人群都是认真娱乐的旁观者，只求一乐，这个夜晚就是美丽并且获得了新谈资的。我坐在他们中间感觉格外孤独。电影过程中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知从何而来的压抑气氛让我没有什么想说话的欲望。

　　终于到了那段万众期待的最好笑的片段，邓超对警察描述他所见到的奇异的生物人鱼的样子，在全场捧腹大笑的笑声此起彼伏延绵不绝的过程中，我看着屏幕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没有感觉到一点可笑的地方，反而感觉无比的凄凉和荒芜，像是内心荒芜而我却无能为力，在面对荒芜的境遇时除了突然爆发的泪水再无其他。白尹之发现了我盯着屏幕泪流满面，递来纸巾，然后他也不再有任何笑声，像是被我突然而至的悲伤情绪感染了一样，变得小心谨慎，我心中有一丝愧疚，觉得影响了他的观影，但是我始终没有侧过头去看他。

　　在散场前我收拾好了情绪一脸平静的和他一起走出放映厅，随着离场的人潮一起，大家还沉浸在喜悦欢愉的气氛中，一片祥和。

　　回酒店的路上，他没有说什么话，似乎气氛并不适合聊些有趣的东西。

　　走到我住的酒店楼下，很近，只是过了个立交桥就到了，我们停住了脚步，照例闲聊两句在分开。我和一同来北京参加艺考的安瑜彤一起住，我们是同专业的艺术生，聊得来也算是这条注定孤独的路上的陪伴。白尹之是表演艺考生，和朋友一起住在西边，我们都是初四那天到的北京，一起吃了顿饭后就没再见过。

　　原本打算就此分开上楼的，不知为何突然吵了起来，不是激烈的争吵，而是面色凝重的就一个话题大声说道，不是别的话题，就是我打算复读的事情。事情很复杂，因为一些意外我和安瑜彤都无法正常考上电影学院或者戏剧学院，所以这次北京之途在出发前就知晓的徒劳的，但是不会因此而放弃来到这里。受她的影响，我决定和她一起复读，在摇摆不定中我做出了这个决定，但是白尹之觉得这是个不靠谱的决定，他觉得我应该考虑除了复读以外的路，可是我没有面对与导演无关的前程。所以我们争吵了起来，夜里的北京更是寒冷刺骨，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的手脚和红红的脸颊，在夜色中再次崩溃大哭的我，和他争执不休。他依旧不再有继续下去的耐心，只是看着我眼泪不住的流淌在脸上、落在身上，眼中是无奈和怜悯。

　　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争吵，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争执，似乎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争吵过，发脾气的次数都很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表面很温和的人，慢热、冷静，情绪都藏在直觉而且漠然的眼神之下，所以高冷成了我的属性。

　　最后我终于疲倦了，不再想让这个恼人的事情再出现再脑子里，我转身上楼，留下他一个人再原地，没有回头。我们的房间就在刚刚争吵的街上正上方，安瑜彤问我怎么了，我说刚和白尹之吵架了，就在楼下，她说原来是你们在吵架，吵了好久呢。

　　很快到站，我从恍惚中回神，下了地铁，接下来的两天就没什么安排了，因为没通过的科目很多，不需要在早起化妆去学校面试了，两天后，导演二出成绩，若是通过，还有机会参加三试，若是没通过就可以坐当晚的火车回家了。在考场上突然情绪涌出泪流满面，应该是没几乎走到三试了，我失望的想，原本把这次北京之行当作明年卷土重来的一次探路和铺垫，可惜只走到了二试。

　　那时的我还不懂人生的无常，只觉诸事不顺，天降意外让我们正在踌躇满志对美好未来一片希望之际全部热情都变成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实，直觉为何如此不公与倒霉，偏偏是我，是我们，明明我们都是有未来的。无常让一帆风顺的成长一夜间荆棘布满，后来与身边同学说起这段经历时用的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但说出的是千斤重的事实，然而我失望的感觉到并没有人能理解和感同身受那种晴天霹雳的绝望，云淡风清后是放不下的执念和不甘，于是后来我离开了那里。

　　回到酒店才不过中午，随意的午餐打发了事，直到天黑后我们才出门，去了附近的烤鸭店，毕竟可能后天就要立刻这里了，谁也不知道再来会是什么时候。

　　连续两天呆在酒店里无所事事的我们就各自拿着手机或者平板看电视剧小说，从中午醒来随便吃点面包就开始看，直到天黑透才挣扎着出门去吃点东西，北京总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空气中充满污浊肃杀之感，寒风能吹到骨子里去。冷冰冰的宽广的城市并没有期待中北方城市的熟悉之感，反而多了一份冰冷无情。从第一天，在动车上看着窗外微微发亮的天色和渐渐明朗的阳光，心中感到欣喜、满怀期待，到如今麻木和失落，不过是十几天，好像经历了很多起落已经变得迟钝和空洞。

　　多年后我还总是会想起这个冷而无情的城市，才发现，我的人生好像就停在了那个冬天，活在回忆里的只有当年的不甘与失意，不曾走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