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长安》若凉

8、第八章

　　司马迁被人扼住喉咙而醒来时，发现那人还捂住了他的嘴。

　　“司马大人，得罪了，我是凌渊的朋友，只要你不出声，我就放开你。”

　　司马迁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于是喉咙和嘴都被松开，那人则是离开了床边走向灯旁点起了火，房内霎时明亮了起来，司马迁连忙起身，一眼便看到床旁竟卧着一人，左手上插着一柄利剑，衣袖早已被鲜血濡湿，正是义子凌渊。

　　“渊儿！”司马迁低呼出声，连忙俯身上前查看。

　　“他受了伤，让我带他来这里。”方才那人走回凌渊身边，开口道。

　　司马迁此时才注意到那深夜闯入自己府中的人竟是一身囚衣。

　　“李苍？”司马迁不禁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李苍很是诧异。

　　“随后再说，我先去找大夫，麻烦你把渊儿搬上床。”司马迁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对李苍说道。

　　李苍默默照做，忽然一身衣服被放到眼前。

　　“先换身衣服，免得吓到大夫。”

　　李苍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却见司马迁已转身离开了房间，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知这中书令为何会与凌渊扯上关系，而且这关系似乎还不同一般，不过现下实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将换下的囚服塞进了床底下，李苍重又坐回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床上陷入昏迷的人，竟忽然想起那人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禁苦涩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胸中仿佛闷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为什么要道歉呢？”忍不住伸手抚上那人惨白的双唇，李苍喃喃自语。

　　也不知过去多久，房外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徐大夫，快请进。”随着刻意压抑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背着药箱，随着司马迁走入了房中。

　　李苍忙起身让开了身子，好方便大夫探视，那老人年纪虽大，步伐倒是十分稳健，走近床边坐下后，便掏出剪子剪开了凌渊的衣袖，在伤口旁一阵细致的摸索后，看向李苍，“麻烦这位公子把剑拔出来吧。”声音低沉稳重，让人听着便不由自主地信任他。

　　李苍见老人如此说道，便点了点头，上前握住剑柄，深吸一口气，迅速拔起，铁块擦过皮肤，发出一阵令人心寒的声音，鲜血随后便喷涌而出，那老人眼疾手快，已一把按住伤口，洒上伤药，拿起白布紧紧裹住，动作敏捷迅速竟丝毫没有停顿，让一旁看着的二人均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老人拿起一块白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起身开口道，“我已上了药，不过一个时辰后可能会发热，我这有两副方子，一副散热，一副则是外敷的伤药，等天亮了便可去药房抓药。”说罢便走到一旁写下了药房，递于司马迁。

　　“渊儿这手……”司马迁凝重地接过方子，看向老人。

　　老人却摇了摇头，“伤及经脉，算是废了。”

　　司马迁沉默得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义子，眼中满是不忍，“没得救吗？”

　　“如果恢复的好，平时生活倒是无妨，毕竟只是左手，不过重物却是提不了了。”老人斟酌着说道。

　　司马迁低叹一声，“有劳徐大夫了，我送你。”

　　李苍见二人离开了房间，便缓缓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摩挲着那被白布裹缠的伤口，眼中竟是一片茫然，“为什么要救我？最希望我死的人明明就是你，不是吗？”

　　司马迁回到房中时看到的便是李苍失神地望着凌渊，无比脆弱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打破了那哀伤的气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苍被声音拉回了思绪，定了定神，将牢中的一切简单地说了一遍。

　　司马迁略一沉吟，“只怕现在牢里已发现丢了犯人，若是全城戒严搜索，你想逃出也不易，不如在我这住下，我自有地方可以将你们藏起，方才那大夫与我相熟，今日之事必然不会随便说出去，何况渊儿也需要人照顾，你看如何？”

　　李苍回头看着凌渊毫无血色的面容，缓缓开口，“但凭大人吩咐。”

　　于是司马迁便示意李苍背起凌渊，进了书房中的密室。

　　“这密室只有我知晓，你们在这很安全，我还要去房中整理一下，渊儿就麻烦你了，过会儿我再来。”李苍知道司马迁是要去处理那些血迹和衣物，因而开口道“囚衣我藏在床下，有劳大人了。”

　　“何必如此客气，是渊儿对不起你在先。”司马迁摆了摆手说道。

　　“大人……您……”李苍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田千秋来找过我，我也知道渊儿对你做的那些事，他有错，我已经骂过他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司马迁略带歉意倒让李苍有些受宠若惊，更何况也不知道司马迁究竟对他与凌渊的事了解多少，索性闭了口。

　　司马迁见李苍沉默，只当他仍在生气，微叹了口气，离开了密室。

　　李苍呆呆地坐在床旁，一时有些糊涂，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凌渊发出了模糊的声音，忙靠近，却听到他竟是不停的低喃着“苍，对不起……”心中顿时一抽，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意，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是发热了，心中正着急，却见密室的门再度打开，司马迁端着药和一些饭菜走了进来。

　　“快要上朝了，我不能久待，以免下人怀疑，渊儿就麻烦你了，这饭菜是为你准备的，劳累了一夜，想必你也饿了。”司马迁将托盘放在桌上，匆匆交代。

　　“大人如此周到，小人在此谢过了。”李苍起身行礼。

　　“不必客气，该我谢你才对，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切不可出这密室。”司马迁紧张地叮嘱道。

　　“小人明白。”李苍点头答道，司马迁便又离开了。

　　仔细地喂凌渊喝过药，李苍坐在了桌前，对着香气四溢的饭菜，却没有什么胃口，放松下来后便觉得自己的伤口也是隐隐作痛，除了背上的鞭伤，还有那难以启齿的部位，因而只是略吃了一些便停下了筷子。

　　重新坐到床旁，李苍只觉浑身疲倦，忍不住也躺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