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琉璃》洛月落水

13、凤凰情浅之怪草迷离1

　　我脚下树枝涌动，是哭泣，不是我悲叹容颜老去、青春不再的哭泣，而是脚下的树木，是这一片受着我心中苦寒的树林的哭泣。

　　我将心中的悲哀局限在这片树林，不想他们，这些几百年的老树不想承受这一番严寒，在涌动，在反抗。

　　此刻的我，就如中国二十世纪初压在广大苦难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一样沉重得压在这些刚刚绿意盎然的树木之上。

　　他们在愤恨，八百琉璃宝境，三千靡靡众生，我只照顾了两个叫人的生灵。
　　是不公的控诉，我没有言语。

　　我想一跃离开这木林发现不能，我要是走了，受苦的生灵就不止这一片枯树林了。

　　想曾经是如此绿意盎然，我走在其中抱怨着夏日的烈阳，如今是衰老的寒冬浸润在这枯藤老枝，也许，我再走走，能找到小桥流水，遇到人家。
　　人家，会接纳我这一老朽？

　　对这树根的滚动，我采取了不抵抗的政策，因为我与普天之下的农夫没有任何区别，我不愿争取，思想朴素，只是接受比我还要厉害数百万倍的老天。

　　何况我现在老了，我躺下了，就这么睡着，千百年，我活过的岁月，就这么被衰老的悲哀侵蚀。
　　漫漫岁月，老之至也。

　　一向自大不凡的我也终于要在这个地方接受，命运的制裁。
　　在死之前，老死之前，对于老死，我心中只有泪水，不甘。

　　难道我的父亲真的只是普天之下一个极其普通的农夫，就像民间传说中织女爱上牛郎一样，不可一世的梧桐宫宫主、月下国的大法老屈尊嫁给一个普通的凡人？

　　不过这个假设是不可能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会在梧桐宫的仙女，甚至月下国的长老聚会中声称我是她的儿子。
　　这个女人，与其说是一个女人，不如说是一个追求权力的狂热者，从古月下国的世代长老到建立新月国的大长老，她总是坐在权字第一把交椅。

　　所以我一直坚信，即使我只是一个替她种地的，只要她承认我是她的孩子，那我的身世就绝不会可怜到只是一个农夫的孩子。

　　也许我的老爹是给她耕过田，种过稻子，但他也绝不会仅仅是一个农夫。
　　他一定有着让珠玉宫主倾心的不可一世的显赫。
　　纵使他是一个农夫，他肯定要么是炎帝，要么是黄帝，再不济可能是神农？
　　我没有唐突古仙人的意思，只是岁月漫漫，我对我的身世问题竟然那么在意。

　　那个女人笼罩在我身上的谜团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男人是对她做了什么吗？
　　她对着八百琉璃宝境下了如此强大的洗神咒。

　　八百琉璃宝境，没有一个知道或者在意他的存在，除了我，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渗出的鲜血落入迷途，方才能在三千靡靡众生中感受到他一丝的脉搏微动。
　　我流下了泪水，没有人知道我是为何而流。

　　梧桐宫的仙女总是叫来她们的宫主，她的孩子又受伤落泪了。
　　她总是翩然而至又飘然而去，笑语始终。

　　她到底对他，又做了什么？
　　我闭上眼睛，遥想曾经躺在摇篮的时候，围绕在我身边的人。
　　或许那时，他们还是彼此恩爱。
　　至少，我是这位不可一世、甚或千万世的宫主唯一的孩子。

　　许久、许久。
　　时间就这样静止。
　　我的妈妈，不知现在又爱上了哪一个仙女，在降下她的荣宠？

　　最终。
　　我向身下的树根妥协。
　　乖乖地躺下。

　　我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
　　我不知想笑，还是哭？
　　树精大爷，你可以出来一下，我们比一下谁的扮相更老好不好？

　　树精也不屑理我。
　　我索性就这么睡了，没准一觉醒来，我又变作一个貌美如花的郎君，如若那时，我一定戴帽簪花穿锦绣衣。

　　“可惜是一个老头子，如若是一个美郎君，就可以一番享受，不会白白浪费精力变作一个花样少女了。”
　　“姐姐莫要乱说，你根本没有变作含苞待放的少女，你总是爱变成千姿百媚的少妇，男人们总是偷回头多看你几眼。”

　　我还没有睁眼，是一对草精怪，一男一女，女的道行高一些。
　　男的说是叫姐姐，却不是一个孩童的声音，却是比我现在这副模样更要老些的老人嘶哑声。

　　我想狂叫苍天，任你变作何等如花美眷，我都不会回头看你半眼。
　　美女，古往今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哪一个没有看过，谁要看你，一个小草变作的妖怪幻化做的人模假样。

　　我不想睁眼，你们这一对草系的妖怪，要吃就吃吧。
　　我只剩下这一把老骨头，不在乎这一身骨肉支架的命运了。

　　“唉，也是命运的不幸，小小草，你摸摸他的骨头，真是百年不会遇到的俊俏骨相，所谓人杰地灵的人杰，说得就是这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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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变老后的遭遇，神仙怕是不能接受自己也会变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