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 月色真美》萧雅月

5、情人

　　大约在晚间八点左右，列车终于抵达了成东市的北站，寒气从打开的车门涌入。不多的人群吐着白气，如蚂蚁般一个接着一个走下列车。
　　刘依柔扔下行李箱迎着父母奔了过去，三人笑着抱在一起，爸爸忙着把刘依柔羽绒服后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嘴里还念道着:“冷……”爸爸把刘依柔的背上的背包背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说:“就这点东西吗？”
　　这时，孙晴才拉着两人的行李一步一步的缓缓走来。
　　“你是？孙晴吧？”刘依柔的爸爸个子没有孙晴高，与刘依柔差不多，很瘦，像是冬天没有了叶子的孤树枝，他带了一顶黑色的棉帽，背有些驼，连衣服都撑不起来，手臂一放便将宽大的深蓝色羽绒服压得很扁，好似大衣里面一半都是空气。
　　“嗯……”孙晴点点头，“叔叔阿姨好。”
　　“你俩一起回来的？”刘依柔的妈妈有些警觉的问，她的妈妈到是富态的多，微胖，头发烫的微卷，穿着土黄色的大衣，用一双犀利的眼神儿打量着孙晴。
　　“我们在路上碰巧遇到的，”孙晴辩解着，将行李递给了刘依柔的爸爸，与刘依柔交错了一个离别眼神，然后说，“那我先走了。”
　　“谢谢你......”刘依柔对着孙晴孤单而行的背影轻声喊道，孙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像永别一样并入陌生的人群，消失在世界中。
　　“儿子，你俩没啥吧。”刘依柔的妈妈问。
　　“没有啊，妈妈。”
　　“他家现在可全是外债啊，这辈子都够呛能翻身了。”
　　刘依柔翘着小嘴一脸不高兴。
　　“要聊回家聊，这怪冷的天。”爸爸拉这拉杆箱率先走在了前头，走两步回个看一眼，走两步回头看一下，生怕娘俩走丢了。
　　明明是个女儿，却总被叫成儿子，从小就被这么叫了，早就习惯了。一路上，在出租车的后排里，刘依柔左臂挽着妈妈，右臂挽着爸爸，笑盈盈地讲述在外面的各种奇遇。回到热腾腾的家，亲戚们早已为她做好了丰盛的饭菜，对她驱寒问暖。刘依柔拥抱了每一个人，带着哭腔说我好想你们呀。行动不便的奶奶更是扶着墙，猫着腰，脚不离地，一路摩擦着就奔了过来。
　　“吃肉啦？——”
　　“不是吃肉——是柔柔回来啦——”亲戚在在奶奶的耳旁大声喊着。
　　“小点声，我能听见，我不聋，我看见了。”奶奶也回喊道。
　　刘依柔给了奶奶一个最大最热情的拥抱，“奶奶，我好想你呀。”
　　奶奶拍着刘依柔的肩，“好孩子，好孩子……”
　　每次知道刘依柔回来，大家都会凑过去看她。刘依柔在家族中的地位很高，因为她舍得花钱，舍得花钱为亲人买各种礼品，及时没有礼物的，也会有红包。这次刘依柔回来，也正是为了给亲戚买礼物还花光了钱包，导致自己没有了钱补票。而每位亲人们嘴上也没有不夸赞她的，都说她有出息，还孝顺，懂亲情。对于亲人们，她总是能帮则帮。
　　在刘依柔送给每个亲戚一份精美的礼品后终于开饭了。饭桌上，妈妈不断给刘依柔夹着菜。爸爸不断的和叔叔大爷们推杯换盏，刘依柔也在一旁赔笑，不大的房间里，微黄明亮的日光灯下全家人洋溢着幸福与和谐的微笑。
　　吃着吃着，孙晴发来了一条信息，上面写道：“被骂了，好后悔回来，哈哈，家里的空气好凄凉。”刘依柔看了一眼，没有回复。直到亲友散去，换上睡衣舒服的躺在床上，这时才想起孙晴来。
　　“叔叔阿姨骂你什么呀，为什么骂你呀。”
　　过了许久孙晴回复道：“也没什么，说我这么长时间没赚到几个钱，媳妇也没混着，啥也没用。还说什么谁家谁谁谁，转了多少多少钱，给他爸妈买了这个那个东西。唉，听着就烦。”
　　刘依柔对着屏幕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复好。通常，大多数父母都会认为自己家孩子是最优秀的。但在孙晴这里却反了过来，家人们总是把他扁的一文不值。
　　孙晴在家里，就像个外人一样，身在这个家里，却与这个家无关。孙晴曾对刘依柔说过，我们家通常都是打击式教育，就是把你打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然后你奋力一搏，成功成才，让大家看看你能行。但怎么看这都是落魄时的讽刺，成功时的巴结。
　　那晚刘依柔没有回复，就那么抱着手机睡着了。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孩童时代，与孙晴手拉着手，奔跑在草丛间，小巷里，一起在小土坡看星星。她还梦到，高中时期那些欺负她的人也都回到孩童时代，合起伙来还要欺负她，但是孙晴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打败了，好不神气。
　　醒来后，刘依柔看着被自己泪水打湿的枕巾笑了笑，也许是这些天与他一起太过频繁的缘故吧，才会梦到她吧。
　　洗漱一圈，刘依柔没什么精神地坐在餐桌吃早饭，胡乱地翻了翻手机。不巧这是妈妈送她身后走过，发出一声尖叫，“哎呀，这不是孙晴吗？你怎么在翻他朋友圈？”
　　“我就随便看看。”刘依柔辩解道。
　　“儿子，他家可穷啊，你要是跟他，这得受多少苦。”妈妈愁眉不展地往餐桌上一样样的端着饭菜。
　　刘依柔忧愁的放下手机，嘴里小声喃喃地说：“其实我跟他早就拜堂成亲了。”
　　“你说啥子？”妈妈耳朵如二娃顺丰耳般，在厨房竟然听到了刘依柔这么小声的嘟囔，“你咋了？成亲了？”
　　“没有啦，怎么可能——”刘依柔极力辩解着。
　　爸爸走了过去，盛了一碗粥坐下对妈妈说：“穷又怎么样，咱俩当初也穷的叮当响吧，吃粮食还要去借，现在不也活的挺好吗。”
　　妈妈也坐下盛了一碗粥，“那时候都穷，要放在现在，哼，我可不嫁给你。没有六七万，门你都别想进。”
　　刘依柔在一旁听着嘿嘿直乐，“那我哪？要娶我妈妈要多少彩礼。”
　　“就我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也得十一二万，还得有房有车。”妈妈不假思索一脸自豪的说。
　　“哈哈哈......”刘依柔倚着椅子仰着头，差点笑出眼泪。
　　“没事姑娘你别怕，爸到时候给你准备嫁妆。”
　　“什么嫁妆？”刘依柔 眼前一亮。
　　“你爸说结婚的时候给你买个车。”妈妈插嘴道。
　　“真的？”刘依柔兴奋的蹦了起来，跑过去从背后搂住了爸爸的脖子，“爸爸我爱死你啦——”
　　“就你能惯着儿子。”妈妈一脸不高兴。
　　“我姑娘，我愿意，嫁不出去我养着。”爸爸一副守护者的姿态护着自己心爱的女儿。
　　这时，妈妈的手机突然响了，饭还没吃完就去接电话了，本来以为几分钟就回来没想到却聊了差不多又半个多钟头，估计又是哪个姨妈，不然不可能聊这么久，饭都凉了。
　　放下电话妈妈一脸喜悦的说：“儿子，你大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在国企上班，有房有车，家庭条件可好了。”
　　刘依柔玩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说：“哦，长得帅吗？”
　　“帅，可帅了，你大姨把你微信号给他了。让你们两个自己联系。”
　　“哦。”刘依柔爱答不理回答着。
　　“看看吧，没成做个朋友也成。”爸爸说。
　　“嗯，行吧。”刘依柔走回房间。
　　妈妈在她身后喊着，“你都快三十了，抓紧吧。”
　　刘依柔躺在床上，看着有趣的综艺节目，打发着无聊的时间，时不时被逗的哈哈大笑，兴致正浓，突然有人加她的微信，第一时间刘依柔想到是那个人。
　　他的头像是用黑白线条勾勒的兔子，还吐着红色的舌头，好不滑稽。朋友圈也很干净，平平常常没啥特点，自拍照倒是挺帅的。
　　“在吗？”
　　小伙儿迫不及待发来了信息，想必刚才没说话的那会儿功夫，他也刘依柔的朋友圈看了个遍吧。
　　“在。”刘依柔抱着柔软的被子决定撩他一撩。
　　“我是常阿姨介绍的，想必应该知道的。”
　　“知道知道。”
　　“你好，我叫梁川，能发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
　　这哥哥还挺上道，知道朋友圈里的照片都是美过颜的，竟想要一张现拍的。
　　刘依柔坐起身，手机冲着下巴，已最难看的姿势啪嚓一拍，形象活脱像个重三百斤的泼妇，然后手指轻轻点击发送。
　　梁川回复了一串手捂脸流泪的表情，“姐姐你治好了我的颈椎病，哈哈......”
　　“你的，给我看看。”
　　过了几秒，梁川发来了一张脸贴布偶猫的照片。刘依柔瞬间精神了起来，这只布偶猫让她想起当年她养的那只咖菲猫。
　　“哇，好可爱，它叫什么。”
　　“布丁，我儿子，哈哈......”
　　刘依柔发去了一串心，表示很喜欢。两人聊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然后决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