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凤》王某人喜欢安静

1、生与死

　　那一年，罗子成得一女。
　　三月初三，怀胎十月的罗夫人羊水破了，产婆里里外外折腾来折腾去，从白天到晚上，罗夫人仍是没有生出来……
　　夫人这是难产了，罗老爷急得在门外直踱步，头上青筋暴起，脸色十分难看。
　　屋里的罗夫人已经没了意识，身上的汗浸湿了一大片床单，身下也是一片殷红……
　　忽的房门开了，产婆一脸愁的走了出来，罗老爷见了产婆忙是问道：“我夫人可还好？”
　　产婆摇摇头：“老爷，夫人这难产出血过多，加上本就身子虚弱，怕是保不住了。”
　　罗老爷听了这话差些没当场昏过去，勉强稳住了身子，颤着声问：“那……孩子？”
　　产婆犹豫了会儿，回道：“如若想保住孩子，要剖开夫人的肚子，才能取出……”
　　其实，罗夫人在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后就同罗老爷商量过了，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要保住孩子。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大夫说过了，她体寒，极难怀子，这个孩子或许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所以，罗夫人就是拼死也想要将孩子生下来。
　　罗老爷终是摆了摆手：“剖腹取子！”
　　罗老爷其实是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的，只不过不是罗夫人生的，是一个妾室生的，那个妾当年也是难产而亡……
　　罗老爷与罗夫人本是青梅竹马，加之门当户对，两人结为秦晋，夫妻二人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三年过去了罗夫人的肚子还是有点动静都没有，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原来罗夫人的体质属极寒，此生想要有个孩子是不太可能的了。自是知道了这是后，罗夫人便终日郁郁寡欢，人也是瘦了一圈……
　　罗老爷虽是尽心的宽慰着她，可罗夫人仍是无法释怀。
　　两年就这么过去了，忽然有一天，罗夫人带了一个年轻女子介绍给罗老爷，说是给他纳的妾。罗老爷当场便是气的砸了杯子，翻了脸：“顾芸！你当我什么人？你我夫妻情分就这般薄？”
　　罗夫人也是红了脸，第一次，他对她发火，第一次，冲她吼……“罗子成你以为我想吗？我又生不出孩子，难道你要为了我让你们罗家绝后吗？！”
　　“……”
　　罗老爷没有说话，他不想说，也说不了。
　　这些年他也过得很痛苦，谁又不想夫妻和睦，儿女成群？
　　他知道罗家的血脉不能断在他这儿，可是他又如何能让自己心爱的妻子与别人共侍一夫？
　　罗夫人低着头轻声啜泣着，良久，她走到罗老爷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纳了她吧，待她生了，就把孩子过继到我的名下吧，我想要个孩子……”
　　罗老爷看着眼前的妻子，发现她虽然才年芳二八，可竟是如此的憔悴着，眼角泛着红丝，眉心已有了几条细纹。
　　因为她夜夜无法安然入眠，日日心怀愁思。
　　罗老爷终是妥协了，他点了点头：“好，我纳她为妾。”
　　那一夜，罗老爷喝的酩酊大醉，罗夫人哭的稀里糊涂，而那个小妾则是被罗老爷吓得心惊胆战。
　　春宵一夜，三个人都过得不好。
　　第二天罗老爷酒醒时，看着身旁衣衫不整的女人，以及她身上斑斑点点自己留下的痕迹，心中似是刀扎。他终究是负了她了……
　　他立马起了身，整好衣服后便是向着罗夫人的房中走去。他没有回过头看一眼那个昨天刚纳的妾，那个罗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妾！
　　那妾其实本身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为了给母亲买药，才去卖身。正好那日被罗夫人见了，看她模样周正，而且人也挺老实的，于是罗夫人便起了心思，抬手便给了她一百两，是她自己开的价的五倍。
　　罗夫人说：“我想让你给我夫君做妾，你……可愿？”
　　那女人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有这些钱，就可以救母亲了，还可以让弟弟上学堂了！我自己怎么样没关系的……
　　就算这个男人不爱我，也没关系的，没关系……可是为什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泪掉的这么凶呢？妾倚在床头，闭着眼，可就是止不住泪。
　　罗老爷轻轻的推开未锁的房门，看到自己夫人竟是一晚上的是趴在桌子上的，顿时心绞的生疼……他过去将她抱上了床，轻轻的，就怕吵醒了她。
　　软榻之上，罗夫人的眉头紧锁，她就是这样，一遇到烦心事就喜欢蹙眉，从前他常常用手指抚去那些折皱，可他似乎还是忽略了她了啊……
　　习惯性的伸出食指，自然的弯成一个勾勾状，然后一下一下的刮着，直到刮平了为止，直到顾芸的眉头舒展开来为止。他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她。
　　曾许诺过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芸睁眼时，看到自己相公正坐在身旁，牵着她的手，鼻尖一酸，抱着他哭了起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哭个什么劲儿，女人是自己要给他送的，自己也早就想过千万遍，可就是不争气的心里难受！
　　自从那一晚后，罗老爷再没有去过那个妾的房中。虽然罗夫人暗里也提醒过，这是为了孩子，可罗老爷就是不愿意，罗夫人便也没有再强求了，毕竟她也接受不了自己相公去睡别的女人。只是自己会时常去那妾的房中探望，安慰她。
　　然而三个月后，丫鬟匆匆忙忙的跑来说那个妾好像有了身孕！
　　罗老爷和罗夫人顿时高兴的去了那个妾的屋里，请了大夫来看，确诊了，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罗夫人喜极而泣，罗老爷也是笑意尽达眼底。
　　只是那妾一脸茫然，她初经人事，以前也是没有听过这些东西的，毕竟她才十五，情窦初开，尚未尝过爱恋的甜头便要做母亲了……
　　罗夫人此后便是三天两头的来探望那个妾，给她送各种补品，吃食。罗老爷也是对她客气了起来，时常关心着，毕竟她腹中怀了自己的孩子，只是那终究不是爱……
　　那妾也倒是知足的，在府里有吃有喝，也没有那么多东西去想。
　　产子那天，妾的心里很害怕，她看着自己身下的血流个不停，可孩子就是出不来，她痛，她好痛……
　　妾昏过去了，意识脱离了身体，那年她十六岁，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变凉，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罗子成的“保孩子！”
　　终是，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漫了上来，她不恨，真的。
　　一百两呢，自己让娘和弟弟过上好日子了，好高兴啊，就算自己干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多钱吧？一条命换一百两，好值。可是，为什么这么想哭呢？是再也见不到娘和弟弟了吗，还是因为自己不被需要呢？她不知道……
　　当产婆抱着两个哇哇哭着的孩子出来时，罗夫人激动的忘记了那个妾，她忙是抱过了两个孩子，“啊！是两个哥儿呢！”
　　而罗老爷没有应，他走进产房，看着那个只与自己一晚同床的妾的尸体，抬手替她盖好了被子：“别着凉了，下辈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再为别人活了……也别再遇上我了……”忽的，他看见妾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他轻轻的伸手替她擦了去。
　　罗老爷决定将这个妾入了罗家族谱，虽然说一般只有正室才能入族谱。可毕竟是自己对不起人家，那妾既是为罗家续了后，纳入罗家也说得过去。罗夫人也没有什么大意见，自是有了孩子后罗夫人对任何事都是十分的宽容的。
　　两人将妾大葬。
　　……
　　十年前死的是妾，十年后死的是妻，我罗子成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没有人能回答他，他不过是想要一家人在一起，这难道都是一种奢望吗？
　　当他听到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他知道，夫人去了，和妾一样去了……
　　他颤颤巍巍的抱过了产婆手中的婴儿，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芸儿，孩子长得很像你。”产婆说这是个女娃娃，他不在乎，只要是芸儿生的，是男是女无所谓。
　　产房的门开着，可他不敢进去，不敢看自己的妻的尸体，他怕，怕自己挺不住这丧妻之痛。
　　“芸儿，你说过的，若是个男孩就叫罗名，若是个女孩就叫罗嫣，孩子叫罗嫣，你喜欢吗？”罗老爷抱着孩子，自言自语着，无人应他。
　　……
　　将芸儿和妾葬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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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不想虐的，我王某人喜欢撒糖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