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停了 ...
-
12月，年底的检查已经过了，可是还不到放假的时候，于是每天在办公室，很清闲，趴在电脑前面上上网，看看新闻和八卦，偶尔会有几个来办事的老乡，不过基本上都是些盖章之类的事情。我在这个小镇的政府上班已经5个月了，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的轻松。
那天上午，刚送走两个来开证明，办公室里留下一股卷烟叶子的味道，想开窗通风，不过看看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是算了，大岭这地界，毕竟不是南方。
就在我在烟雾中挣扎的时候，听见一阵缓和的敲门声，啊，奇怪，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啊，而且这个小镇的人来办事，从来不敲门的。有点诧异的抬头看，是个男人，瘦瘦的，和镇上的东北人比起来，显的瘦弱。
我问他有什么事，他没说话，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我接过来看，然后听见一道略带腼腆的声音“办理户口回迁是这里吧？”
他说话也带着东北的口音，但是没那么重，和我每天听的纯正东北话比起来，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也不像这边东北汉子的粗狂，反而带着一股子南方人的清爽。我有点诧异的抬头看他，再看他递过来的文件夹：户口回迁，回迁理由，退伍回乡。再看服役的年限，8年，微微咋舌，原来是个退伍的老兵了，难怪家乡话的味道变淡了。
我跟他要户口本和身份证，他不说话，嘴角带笑，指指文件夹，我再翻，所有需要的文件都整整齐齐的夹在里面。当过兵的果然不一样，平时我给这里的老乡办手续，他们递过来的往往是一堆乱糟糟的纸，让我有种深山寻宝的感觉；不然就是少了这个缺了那个，陪着笑脸请他们回来补齐了再办理。像这样整整齐齐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我想和他说，你好细心，可是抬头却看他摸出一个老款的手机开始打电话。我没说什么，继续帮他办手续，间或听见，“星期天到的”“没什么事”“恩，没哭，哭什么哭”之类的话。突然想起，上个月去征兵办帮忙的时候，武装部的老部长在站台上看着一群哭成一团的新兵蛋子，很老狐狸得来了一句，现在哭都是流猫尿，退伍回来的时候才是男儿泪！
手续办的差不多了，我抬头让他签字，却发现人不见了。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发现他走到门口去打电话了。我拿着表格出去找他，他一直背对着我，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声音似乎有点沙哑，应该还是和他的战友在通电话。
“我挺好的，你放心！”
“你是班长我是班长！婆婆妈妈的！”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啊你，滚！”
“少废话，给我好好呆着啊！别给你班长我丢人！”
“……我知道，我也想你了……”
“恩，我知道，我等你，一直等……”
我想他应该是哭了，因为声音越来越小了，总那么站着也不是个事，我走过去，拍他肩膀，他瞬间就站直了，然后扭头，我确定我看见他的眼睛，微微发红。
递给他文件夹的时候，我在里面夹了张纸巾，他看见了，没说什么，只是笑。
他问我是哪里人，听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我告诉他我的家乡，他楞了一下，然后告诉我，他的部队也在那附近……
后来，我们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聊了很多，听他讲他的部队，他的战友，他的班副……
他说他的班副就像个最爷们的小孩子；他说他退伍回来，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的班副；他说他对他的班副，早已经不是是战友那么简单，但是他说他u后悔，没有早点和他的班副把那关系给挑明了，因为部队有太多的无奈，因为他的班副一定会来找他的……
他走的时候，风雪很大，我建议他留下来喝杯茶，他拒绝了，然后他说谢谢我，听他说了那么多。我笑笑，其实我想谢谢他，让我参与了一段很平凡又很让人感动的人生。
下班的时候整理了一下文件，看见他签名的那页纸掉了出来，捡起来看，很清秀挺拔的字，就像他的人，他的名字很简单——史今。
之后，我有意无意的去打听过他的消息，他在大岭山的一个旅行社里做了登山向导，很适合他的工作，但是我一直没打听到他和他班副的消息，也是故事就是故事吧。我有点难过，因为那个飘雪的上午，听他讲起他和他的班副，他的语气是那么期待，那么温暖。
两年之后，我被下派到基层工作的工作快要结束了，过了年就要回家乡。又是一个冬天，照例开始下雪，我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明天就要回去了，说起来，还是挺舍不得的，毕竟工作了2年多了，而且，史今的故事，始终是我心理的一个结……
“你好，请问工商注册是证明在这里盖章吗？”
伴随着敲门声，一个整整齐齐的文件递到我面前，我诧异的抬头，看见一张陌生却很英俊的脸，很英俊，棱角分明，五官立体，可是，我心里失落了一下，敲门、文件夹，我以为会是史今的，我很想问问他，他的班副回来了吗……
虽然我在忙着整理自己的东西，虽然我已经不是这个政府的员工了，但是我还是接过来，开始办手续，英俊的陌生男人一直没说话，不过看起来他很着急，一直在向门外张望。我忍不住，问他在看什么。
他皱皱眉，过了半晌，喊了一句“班长，外面那么冷，你站着干嘛！”
第二天，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包裹里除了自己的东西以外，多了一张我偷偷留下的工商执照的复印件——迷彩登山社，法人代表：史今、伍六一。
车窗外，雪停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雪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