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叹之双生雪》岁墨安然

2、第2章 陇山雪寒（二）

　　看着地上躺着的刚刚才被自己杀死的那匹狼，自己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脸上好痛，从额头上留下的血糊住了视线，可自己却不敢再待在这地方。
　　重新拽起地上躺着的人事不知的妹妹，一挪一蹭地离开那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
　　那里，有她的血，有那匹狼的雪，混在一起的味道，令她忍不住想吐。
　　胃里，如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可嘴里却只充斥着苦味儿，连吐都吐不出来。快半天没有进食的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真的让她一个人杀死了一匹狼，即使那是一只有一条腿瘸的年老的病狼。
　　若非背上昏迷的妹妹，还有着浅浅的呼吸，连她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脑海中又在不断地闪现着刚才的厮杀......
　　妹妹从自己的背上滑了下去，砸在厚厚的雪地上，“啪——”地一声......
　　十步开外，趴着的那匹狼，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的锁着自己和妹妹，然后，那匹狼的咽喉管动了一下，耳边似乎都能听到它“咕噜”的吞咽声。
　　瞬间，自己的大脑就失去了思维，只剩下一片茫然......
　　那匹老狼向自己走过来，结果，却因为左后腿瘸的太厉害，在雪地上打滑了两下，与其说它在走，不如说它拖着那条瘸腿在爬，却离自己更近了些许......
　　......
　　自己的双腿一直在不受控制的微微的颤抖，跑吗？可自己已经饿了半晌，根本没剩多少力气，而且还带着昏迷不醒的妹妹，怎么跑？
　　僵硬单薄的身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与皮毛灰暗、左腿瘸跛的老狼对峙着，手指回屈，紧紧的攥着匕首。
　　终于，那匹狼在离自己四步远处猛地扑起，自己只能僵硬地往前，机械地，用力地抓着匕首刺过去。
　　不能退，绝对不能退，后面，妹妹、妹妹还在后面呢......
　　自己的匕首捅到了狼腹，温凉的狼血顺着匕首流到手上，只感觉到一瞬间的温度，下一刻就变得跟冰一样冷，像冻在手上一样......
　　同时，自己的额头上也被狼爪狠狠划了两道，殷红的血喷涌而下，遮挡了视线，自己都来不及用手擦去眼前的涌出的血，左臂便被狼爪狠狠地又撕了几道血口子。血，像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涌，铁锈一般的血儿味和削骨的疼痛，刺激了老狼，也刺激了自己，在它再次扑起前，自己死命的拔出匕首，狠狠地又朝它身上捅过去......
　　……
　　头晕、反胃、饥饿、恶心、没有力气。更要命的是，刚刚拼命甩开这匹狼时，自己真的是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只是把它甩到离自己仅仅两步远的地方，自己却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现在，自己只能像死尸一般地仰面躺着，眼睁睁的看着那匹老狼同自己一样在两步开外挣扎着......
　　......
　　当每个生灵到垂死挣扎的地步，都会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望，比如说，那匹瘸腿的老狼，还有，自己。刚刚捅向狼的数次，狼在嚎叫了一声的同时，便死死地咬住了自己踹向它的右腿，即使这匹狼衰弱到连牙齿都不在锋利，却依旧是一阵钻心的疼，拼命甩开狼的时候，右侧的小腿被活生生地撕扯下一块皮肉，只是，自己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鼻尖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儿，还有陇山雪后所独有的，清新宜人的雪香，自己的大脑更加混沌了，血泊中，自己的血，狼血，早就混在了一块，都把身下的雪地荫红了一片，自己却只能这样躺着，眼睁睁的看着那匹两步开外的狼，正艰难的吞咽着那一小块自己腿上的带着血肉的皮......看着它挣扎着，用被自己捅了六七道伤口的爪子向自己一点一点地，艰难地爬着......
　　自己又闻到了那股恶心作呕的、反胃难闻的怪味儿，像发腐的尸体没有得到及时处理一样。
　　终于爬过来了么？这匹狼真的已经能很老了，牙齿与爪子已经不再锋利，眼睛也不像那些年轻的、矫健的狼一样，不是深邃的黑青色，反而泛着浑浊，连舌头都是青黄死绿一样的颜色，没有那种健康的鲜活，这大概就是那股怪味的源头了？
　　带着恶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自己恍恍惚惚的，看着空中又开始飘落的雪花，慢慢的想着，就要这样死了吗？能见到娘吗？爹要是回家看见自己和妹妹不在，会不会着急生气呢？
　　如果自己再等等，没有离开家到处乱跑，现在是不是已经和爹爹一起吃东西了？
　　......
　　扎人的，还略有些硬的狼毛慢慢的贴在下巴上，似乎都能感受到这匹衰弱的病狼的体温。
　　它把自己吃了，自己是会死的吧。就像以前她和爹爹一起吃掉的其他小牲畜一样。
　　自己死了，躺在一旁的妹妹怎么办，也要被这恶心的畜生吃掉么？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啊！
　　痛到麻木的右手，僵硬的，缓慢的，死死地，用力地，重新，握住了匕首。
　　......
　　......
　　错乱的呼吸，发软的手臂，痛到没有知觉的右腿，不停颤抖着的单薄的身躯，稳稳地，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摸索到一旁地上昏迷许久的女孩，被血迹模糊住视线看不清一旁躺着的小人儿，只能探了探她小小的鼻尖，细细地感受着指尖那孱弱的缓慢的若有若无的呼吸。
　　浑身是血的小姑娘，慢慢的拖拽着昏迷的女孩，一点一点的，拖拽着，向西爬去......
　　这么多血，不能、不能在呆在这儿了，她们俩都会死的。
　　离开，就算是爬，也必须要离开，离开这里。
　　离这儿远一点，再远一点，越远越好......
　　......

　　“阿欠、阿欠——，谁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的，简直是胡诌！冻死了，云轩师兄，还有多远啊？”云悟在飞剑上连着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和云轩嘟囔抱怨着。还没等云轩回话，两人便双双飞过了眼前白雪皑皑的山头，一眼就望见底下的血迹。
　　云悟：“师兄，找到了！”
　　“唔，应该是匹刚死不久的野狼，最多也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周围的血迹也没完全被落雪盖住呢。师兄你看，这狼尸上共有十二处伤口，最致命的是咽喉上的那道。真是怪了，若是陇山山麓附近居住的猎户，怎么不把猎物带走呢？就算这是匹老狼，肉质不好，可是狼皮、狼骨，还有狼爪却还是大有用处的哎。”
　　“这匹狼尸上的伤口，云悟你不觉得有些怪吗？”云轩向四周看了看，目光凝聚在西边略微远处的雪丘之后，而后，又把目光收回，放在了狼尸之上。
　　“嗯，真的唉。若是剑伤，伤口应是平整且窄长的，但猎户们是极少用剑的，大多使刀，或者弓箭。可这伤口更不可能是刀伤或者是箭伤。第一，大小不符，第二，若以刀箭毙狼，伤口又多在狼腹，四肢之上，狼尸这么完整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太多。”
　　“是匕首。”云轩定定到。
　　“什么？！呃，师兄你是说，有人只用了一把匕首就杀死了一匹狼！”
　　云轩也明白云悟心中的不可思议，对于有法术傍身的人来说，别说只有一把匕首，就是什么都不用，杀死一群狼也是轻而易举，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于那些没有修炼的普通猎户，光用一把匕首杀死一匹狼就有些困难了，即使那只是一匹老狼。
　　不过，有些身手强悍的猎户，仅凭一把匕首捕杀一匹老狼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有哪个猎户入山，不带刀箭傍身却只拿一把匕首的？这未免太过奇怪了。而且，猎户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陇山之巅，再往前飞些脚程，就是当初自己找到寒刃原料的地方了。
　　另外，狼这种畜生，是极为聪明的，一只落单的老狼，见着进山的猎户，躲避的份远比攻击的可能性大。
　　太过奇怪。
　　“呼——，嘶——”
　　什么声音？该不会是？
　　云轩与云悟对视一眼，心下不由紧铃大作，这细微的声音离这里至多不过百米的距离，这里，大雪初停没有几日，狼尸，血腥味儿，最容易引来那些嗅觉强劲的食肉的畜生。暂且不论杀了老狼的人为什么有许多疑点，那终究是条性命！
　　“西面！”
　　“嗖——”两道剑影迅速划过西面低矮的雪丘之后。

　　狼群！
　　十七八匹凶悍矫健的狼围着中间，正是进攻的动作。
　　中间的，居然是两个孩子！两个年幼的孩子！
　　“琉火穿天诀——”
　　在狼群跃起的瞬间，十几道剑影携带者跳动的火焰从天而降，毫无虚发的钉死了所有的狼。同时，云轩的凝水诀轻轻地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像精灵一样的湛蓝覆住了那两具单薄的身躯。
　　所有的飞剑从狼尸上自动抽出，又在半空中重新聚合到一起，跳动的火焰也渐渐熄灭，最后，只露出了一把木剑！
　　自己，这是遇到神仙了么？
　　这是昏迷之前最后的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