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令（GL）》御乐

3、第一章 前朝往事新乱局（节一）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

　　今为大昊永年二十八年露月（注一）十八日，这只是一个平凡的日子，但对于江源君氏——君子剑庄来说却是个大日子。江源君氏，天下闻名的君子剑庄的主人。江源地理位置独特，处于江州与王畿交界，又置于花江之上，属于三不管地带。大昊官制所限，州归州管，王畿归皇帝管，花江……花江属江湖，自然是江湖管。正正是这个三层的交错点，江源，它不归谁管，它归君家管。实际上，大昊的统治来到这个时候，并不稳健。或者换个角度说大陆上任何一个朝代的统治都未曾稳健过，因为江湖。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凡事皆有例外，江湖非属皇家。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就是这么简单。

　　表面上，天下属于皇家，这也确是一层事实；不过事实之外还有例外，江湖并不属于皇家，虽然皇帝想整理江湖事，也得看江湖人卖不卖他的帐。挡不来，难道便逃不掉吗？甚至于比起皇室亲封的诸王贵族，江湖人士早已在九州岛各自割据出自己的势力，不少甚至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曾有人言，哪一天帝皇家也能统一江湖了，江山即可稳千年。

　　江原君氏、君子剑庄，这是一个很独特的家系，行事光明磊落，待人古道热肠，英雄气势，侠士风骨。历代君子剑庄的庄主皆被称为「君子剑」，非君子不能练剑，非剑不能成就君子。兵中君子，剑也。没有君子气魄，不能练就君子剑法；不懂君子剑法，不能成为君子剑庄的庄主。「天下真英雄，江源君子剑」。

　　这天，君子剑庄张灯结彩，因为今天实在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他们的少庄主，下一任的「君子剑」君望云迎娶洛原洛家次女洛颖的大好日子。洛原洛家，这是个曾经风光一时的世家大族，只是，那毕竟是曾经。君家和洛氏是自小就定下的娃娃亲，即使今日洛氏风光不再，君家亦未有嫌弃，依旧日所定之约迎娶被称为「洛仙子」的洛颖。此举，再为君家赢得武林中的好名声。当然，并不单单是为了武林的好名声。

　　江湖不是朝堂，不是寻常百姓家，嫁娶的步骤没有那么繁复。只是简简单单的拜堂、成亲。君子剑庄的主人、君望云之父——君立明看着英气的独子和乖巧柔顺的洛氏女，心中甚感安慰。幸好，望云和洛颖两情相悦；幸好，总算对得起老友的临终托孤。

　　一旁，武林另一名宿、百年帝家的家主帝仲杰见此情景，也是笑呵呵的打趣君立明：「立明兄，可喜可贺啊，江湖中最有名的『洛仙子』也嫁入你君家了；可叹啊，要是我那不肖儿子早出生个一两年，这媳妇儿我是一定要跟你抢的。」立于帝仲杰身后的帝名震——帝仲杰的独生儿子闹了个大红脸。

　　君立明大笑，显然并不介意帝仲杰的闹笑。今天是自己的独生儿子大婚，娶的又是名满江湖的洛氏女，实在值得高兴。他与帝仲杰少年相识江湖，惺惺相惜，本约定以后各自生儿育女后互为亲家，谁知两家生下来的竟都是男娃，而后亦再无所出。「帝老哥啊，我说这样好，这样妙啊，要不然你哥儿子跟我儿抢媳妇，我这老头子没媳妇茶喝可得渴死了啊！」

　　「哈哈哈，不过立明兄啊，别说我谦虚，光这侠士气派、处事得度，我家名震是断断及不上望云贤侄啊。唉，也不知得再磨练多少年，我名震才及得上望云贤侄呢。」帝仲杰叹道。帝名震这儿子他固然是很满意，说起现在江湖上，提及新一代的少年英雄，谁不识「南拳北剑霸王枪」的三位英雄——南拳自是本家在晋州的帝名震、北剑却是中原首屈一指的下一任君子剑君望云、至于那霸王枪，却是自出道以来未逢敌手的江北蓝衣银枪小霸王封世逸了。

　　在君立明与帝仲杰摸杯畅谈之际，仪式也进行到尾声了。一对新人，在红色的蒲团垫子上，对着墙上一幅织锦跪了下去，织锦以青蓝为底色，最上方呈弧度剪裁，并绣有云卷图案，像征上天和神帝；最下方为水平剪裁，却留有黄色流苏，示为地；在这「天地」的中央，绘有这个世界深受人们所敬重爱戴的五种瑞兽：上方代表北方的玄灵，那是一只黑色、有着海龟般巨大的身子、但头部却像蛇一样细长的生物；下方代表南方的焰凰，那是一只红色，如同火焰般、有着五根尾羽和三根爪子的巨鸟，而牠的头部则自细长的脖子开始分裂成两个，每个顶上有三根赤羽；右方代表东方的苍龙，是一条蜿蜒巨龙，青绿色的鳞片布满身上，缠绕着闪电雷云；而左方代表西方的雪彪，兽如其名，浑身雪白，只是不如一般老虎或狮子，雪彪的尾巴分叉成三条，而头上则长出一根银白色圆锥形弯角，四爪有如钢铁般尖锐，充满凶猛的气息；被四兽围于中央的是皇麟，又名黄麟或王麟，是代表帝王的瑞兽，皇麟的身体是泥黄色的，象征土地，皇麟的形象是取其余四种瑞兽拼合而成的，因为它是五种瑞兽的头领，却又生于最后，牠头如苍龙、尾如焰凰、爪如雪彪、身如玄灵却背上无壳。

　　君望云和洛颖牵着手，君望云在左、洛颖在右，对着这幅织锦叩了三个响头。大昊的女子地位比较高，整个仪式进行也不用盖甚么帕子在头上，站起身的剎那，君望云和洛颖相对而笑。仪式的主持人在弟子的帮忙下换上另一幅织锦，这却是纯粹一幅绘有焰凰的制品。焰凰身为五瑞兽之一，是司掌火与爱情的瑞兽，于大婚之日，很多寻常人家也会对它行礼，祈求保佑爱情永存。又是三个响头过去，这次主持人撤去了织锦，改邀君立明上座。仪式最后一环，新人得对各自的父母行礼，以示谢过多年养育之恩，也是誓诺从今以后自己和成婚之人就是一个新家庭。

　　洛家已经衰败，洛颖本人不韶武功，只是号称前占五百年、后推五百年，并博览群书，天文地理，无一不晓，是江湖少有的才女，甚至有人说，洛颖看尽天下武功，没有她不能破解的招式，如是，洛仙子之名越叫越响。洛颖的父亲洛豪五年前就中伏去世了，洛家一门尽剩妇嬬，其时，尚未及冠（注二）的洛颖，排除族中一切反对声音，带领族人远投君子剑庄。五年过去，虽是寄人篱下，洛氏余孤也总算觅得一安心立命之所。而洛颖的先见之明，更使得洛仙子之名越发远扬。

　　「望云我儿，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家之主了。夫妇二人共处，无怪乎爱、诚和忍。有爱则有信心，诚恳则无误会，容忍则免争吵。颖儿这孩子这些年也不容易，你就多体谅些她。」

　　「爹爹放心，颖妹是我一生挚爱之人，我自当护她周全，不待薄伤害半分。」君望云很多事都做得十分出色，但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最出色的莫过于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君立明满意一笑，又朝洛颖道：「颖儿，以后若是我这笨儿子欺负了妳，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替妳教训他！」

　　「爹爹不用担心，望云一直待我很好。」洛颖微微一笑：「我相信他。」洛颖与君望云幼时见过几面，与当时尚是一个无知男孩的君望云相当投契。后来洛氏衰败，洛豪中伏身亡，是君望云单人匹马，仗着手中之剑，杀进那些作恶的贼匪的老窝一窝踹掉，替洛家报了大仇。两人相处下来不久就找回小时候的那种默契，再加上幼年的几句玩笑话，君望云便迎着洛氏一家回到江源，正式秉明君立明迎娶洛颖，礼数一样不少，从不曾轻视或半分亏待于洛颖。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君立明爽朗大笑。即使洛氏衰败又如何？即使洛颖本人没半分武功又如何？最重要是这个女子是他儿子喜欢的，而且亦同样喜欢他儿子。

　　吵闹了一夜、喧哗了一夜，大厅里君望云拉着洛颖一席一席的敬酒过去，饶是内功了得，也早喝得头昏脑胀。终于君老爷子看不过眼，这可是宝贝儿子跟儿媳成婚的洞房花烛夜，怎么也不能被这群武林人士搞混了。匆匆忙忙把两人赶了去后庄，留下自己跟那些喝得高了的群雄英杰继续拼酒。

　　「颖妹，在想甚么？」回到后庄，吩咐下人打了水洗了把脸，君望云便觉得清醒了很多，一回身，便看到心爱的女子立于窗边，虽穿着一身红裳，与夜月争辉之时，竟如九天之上的仙子，似要越窗飞升而去。君望云心一动，走了过去，双手自洛颖腰侧环过，把那纤弱的仙子圈在自己怀中。

　　「望云，你当真不后悔？」洛颖幽然一叹，转身，抬头凝视气宇轩昂的男子。

　　君望云先是一呆，后又是宠溺一笑，紧紧的抱着了洛颖：「不悔。」不悔，怀中女子是他此生挚爱。他娶她，不是为了甚么仁义、甚么名声、甚么道德，单单只是为了心中那份情。忆起他与洛颖的初相见，他向她求爱，女子淡淡的道「我乃先世之者，注定一生悲苦，无先亲、无后嗣，如此的我，你可还愿意？此生不悔？」当日的他与今日的他，依然如一，不悔。

　　洛颖的手按在君望云环住自己腰身的双臂上：「望云，谢谢你。」清冷世间，仍有一人与她相伴：「只是苦了你。」

　　「无妨。」一生之中，唯有妳，于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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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一下往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