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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莺 ...

  •   我在听人造夜莺歌唱的时候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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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CD机晃悠悠的唱,带着异国味道的曲调弥漫在午后的阳光里。
      细小的灰尘在光柱中上下翻滚舞蹈,速度缓慢,方向不定。
      桌子上白色文件的一角被偷偷溜进来的风吹起,飘过的云彩给太阳蒙上一层单薄的外衣落在地毯上形成牢笼的影子。

      泽田纲吉闭着眼睛躺在朱红色的软椅中,十指交握放在腹上。

      银色的铃铛握在手中,时原砂的眼帘低垂。
      她不忍心叫醒这个陷入梦中的青年。

      泽田纲吉安静的在自己对面被金色的光芒笼罩,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现在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陷入欺骗的梦,催眠治疗使深埋在内心的潜意识浮上浅层,噩梦和美梦相互交织,所有的情绪都真实的反应在他的眉间。
      在这里泽田纲吉可以卸下属于黑手党世界的一切伪装,可以不用在乎那些微笑的人是否真的爱他。
      青年的愿望微小到可笑,谁能想到现在意大利黑手党的教父不求任何只想要一份短暂的安宁。

      巨大座钟将时针指向用罗马文书写的五,叮当叮当声音洪亮,然而这吵不到泽田纲吉。
      最终时原砂长长叹气,手指盖上预约单上的时间和对应的名字。
      手中的铃铛唱起飘渺的童谣,梦境结束,是回到现实的时候了。

      泽田纲吉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时原砂礼貌的微笑,他说谢谢你,这次治疗费会在明天打入你的账户。
      时原砂点头,站起来隔着桌子握一握泽田纲吉的手。
      她明白这已经变成他们之间允许的最近距离。

      不过这样的距离就足够,不需要更进一步。

      时原砂问他做了什么梦,纲吉说梦见了巨大的翅膀驮着坟墓上的十字架向前飞行。
      她若有所思“哦”了一声,然后把CD机里碟片拿出来交给纲吉。

      “带它回家,它会给你唱摇篮曲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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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田纲吉第一次杀人后出现严重的心理障碍,他拒绝一切红色的事物,对于食物尤其是肉食抗拒到极点。
      每天每天神经都绷得紧紧,如受惊的小兽在歇斯底里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里包恩看着沉默如人偶一样的弟子几乎想要举起手中的枪给他喂上一颗子弹,让他早点解脱。

      守护者们轮番上阵,为了他们的首领可以振作起来费劲了唇舌。

      狱寺说这不是十代目的错,您的选择是正确的。
      山本说阿纲好好睡一觉吧,不过是场梦。
      蓝波说亲爱的彭哥列蓝波还是一样的喜欢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了平说快乐起来吧,极限的笑容才适合你。
      六道说从此你的双手不可能再干净,堕落是旅途的终点。

      最后云雀走进屋子看着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泽田纲吉发出不屑的嘲笑声,转身就要离开。

      “……云雀学长。”弱小的食草动物战战兢兢的开口,来挽留无论何时内心都不会出现动摇的前辈。
      “嗯?”
      “学长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
      “什么都没有想。”上挑的眼角出现一丝闪动,云雀回到床边把红色的纸张放在他眼前,“去找她。”

      纲吉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他抱住脑袋大叫着拿开,结果惹来云雀粗暴的拉扯。
      云雀将纸张插在纲吉的衣领旁,尖锐的边缘割破了苍白的颈项皮肤,纲吉在云雀走后拿起纱布站在镜子面前麻木将脖子上缠满纱布,一圈又一圈,直到感觉到窒息。

      第二天纲吉找到云雀说的那个地方,牛奶色的大门矗立在他们面前仿佛虚无的传说。

      时原砂有着血红色的发,血红色的瞳,泽田纲吉第一眼见到她几乎发狂。
      他敲打着身后的玻璃门祈求逃走,而门外的人淡漠着看着他挣扎也许还要带着欣赏的神情;同时,身后的人坐在椅子上打开CD机,用缓缓流淌的音乐覆盖尖叫。

      她打开厚厚的病历手指在青年的照片上摩挲,“泽田纲吉”几个音节从唇中泻出沿着空气的曲线跳脱。

      厚厚的黑色窗帘落下,隔绝了光源的屋子里一片漆黑。
      微微沙哑的女声响起,时原砂在黑暗中说这样就不必害怕了。

      细微的喘息声逐渐平息最后变成绝对安静,只剩下按照音乐上扬或下降的法文。

      “你会微笑吗?”
      泽田纲吉坐在椅子上扯起嘴角。
      “你不会笑,所以不会哭。”
      泽田纲吉收起刚刚的表情,烛光投在他脸上形成浓重的阴影。

      “哭是本能,一个人首先要学会哭,然后才能懂得笑。你丧失了哭的能力,所以你没有笑的权利。”
      时原砂的语调安宁,闭着的眼睛是为了不让纲吉看到以让他平静。
      她的手指向烛火伸去,食指和拇指捏合,让唯一一点光亮在手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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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纲吉踮起脚尖从落满灰尘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他咳嗽两声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翻开发皱的书页。
      干枯发黄的纸页在指间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里面的繁复美丽的花体字也许撑不过这个世纪就会和这些易碎的纸张一起成灰。

      Darkling I listen; and, for many a time
      I have been half in love with easeful Death.

      Ode to a Nightingale,夜莺颂。
      在今天之前纲吉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位伟大的诗人叫济慈,他写出一首诗叫做《夜莺颂》至今仍被传唱。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有个孤独的丹麦王子叫安徒生,他做过鞋匠,写下一篇童话叫《夜莺》。

      “没有关系,无论是谁的夜莺,都代表了死亡。”
      在图书馆的一角,时原砂坐在摇椅上一摇一晃,手边咖啡中的热气袅袅上升。

      纲吉盯着那些雾气,在他的眼中,有些图案正在形成。

      树林里的夜莺在歌唱,远处有死神从黑色的衣袖下伸出只剩下骨头的惨白双手,他说亲爱的夜莺我爱你,请你和我回家到我的花园里,我会为你戴上黄金打造的王冠,只求你为我唱起安眠的赞美诗。
      用来审判的镰刀沾满了死者的鲜血,如镜面般反射着不愿安息的灵魂。他们夜夜在死神耳边吵闹让他不得安宁,墓地的泥土蠢蠢欲动。
      卑微的鸟儿虔诚的鞠躬,她说请问您是谁,您的脸在阴影中让我猜不出你的表情。
      死神摘下头上的黑色的帽子,空洞洞的眼窝里有血泪流出,他说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于是有神经血管爬上灰白的骨头,肌肉皮肤快速的生长,很快就变成了普通青年的模样。
      青年没有表情,他再次伸出双手请求。
      鸟儿说你不会哭更不会笑,这样的你要怎样听懂我的赞美诗。

      纲吉惊醒,抬头看见时原砂正在轻轻摇动银色的铃铛。

      “好梦吗?”

      纲吉点头,他伸出双手握住时原砂的手,泪水从眼角渗出落在书页上。
      “夜莺,和我回家吧。”

      “不行,你还没有学会如何微笑。”

      时原砂从纲吉的手中抽出那本厚厚的书籍重新摆回书架,抬手的时候帽子从头上滑落露出长发,落在纲吉眼中一片火红。
      他蒙住双眼想起梦中死神的样子,褐色的发,金褐色的眼,颈项之下的白骨被大片的黑色掩盖,而胸前的银色标牌刻上的字母清清楚楚诉说着他的名字——Sawada Tsunay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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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站在地中海的夜晚的沙滩上,海风带来腥湿的海浪拍打黑色的礁石。
      那些石头躲在白色的浪花里好像暗夜的幽灵,睁大双眼审视周围的一切,只要不符合他们的意愿就会张大嘴巴把那些生命吞噬。
      也许曾有人鱼卧在那些幽灵的手掌中唱出诱惑的歌,迷茫的旅人循着飘渺的歌声变成泡沫融入大海成了鱼虾的食物。

      “它们有什么权利可以去审判一个人的生死?”
      纲吉伸手指着那些礁石,光着的脚没在沙子下陷在侵入沙滩的冰冷海水里。
      “你又有什么资格让夜莺住进你的花园?”
      时原砂反问,她在沙滩的另一边缓慢的行走,绕过幽灵的家园。

      纲吉沿着时原砂的脚印寻找来到存在于沙滩上的另一个世界,他看到对方坐在一架破旧的钢琴前,手指在被沙砾覆盖的琴键上跳跃。
      她开始唱歌,纲吉仔细倾听她每一个单词的发音听出那是自己读过的《夜莺颂》。

      Fade far away, dissolve, and quite forge
      What thou among the leaves hast never known,
      The weariness, the fever, and the fret
      Here, where men sit and hear each other groan;
      Where palsy shakes a few, sad, last gray hairs,
      Where youth grows pale, and specture-thin, and dies;
      Where but to think is to be full of sorrow
      And leaden-eyed despairs,
      Where Beauty cannot keep her lustrous eyes,
      Or new Love pine at them beyond to-morrow.

      那些虚幻的恋情只存在于诗人们的羽毛笔下,现实赋予人们更多的是无望的未来。

      纲吉走过去按住时原砂的双手,这时他才发现那些琴键早已僵硬不能按动。
      在发现真相时纲吉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然后放声大笑,他张开双臂让海风吹起他的衬衫发出“噗啦噗啦”的声响。

      夏季大三角在午夜时分升上正空,纲吉和时原砂将那些死去的黑白琴键扔进大海,把那些琴弦编成打不开的结放在被漆成的木片上,推入海浪看着它们撞在礁石上成为碎片。

      纲吉眨眨眼睛看见远处的海平面上有夜莺飞过,它披着黑色的斗篷,翅膀成了白骨。
      他伸手揽过时原砂的身体把脸埋在她发中,声带振动发出微弱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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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哥列的首领行事手法狠辣不顾情面,无论身处怎样的血海他都笑的温柔。
      看着这样的评价纲吉哭笑不得。

      时原砂手中的银色铃铛摇动,于是他乖乖的闭上嘴巴。
      第一次杀人后的心理治疗已经发展成定期的催眠安抚,虽然纲吉早以忘记了那段日子的感觉。
      只是单纯的,来这里寻找休息的时间。

      “怎么样,睡得还好吗?”
      “你给我的CD很好听。”

      时原砂点点头,她起身去冲咖啡,离开的时候按下CD机的播放键。

      热水融化咖啡豆磨成的粉末,杯子正中央形成小小的漩涡缓慢的旋转。
      时原砂用银匙搅拌咖啡,让香味飘出来。
      指节敲在玻璃柜子上轻念出出“一二三四”,她等待那个等了九年的声音。

      诊室里传来轻微的声响,她的耳朵足够敏感知道那是枪声走过消音器的声音。

      CD里的人造夜莺仍在不知疲倦的唱,真正的夜莺飞去了死神的花园戴上了金子制作的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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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信号穿过电话线发出嘈杂的声响,时原砂听见电话另一边的人发出笑声。

      “彭哥列不原谅背叛呦。”
      “我从不是彭哥列的人。”
      “那,会背叛我吗?”
      “我也从来不是秘鲁菲奥雷的成员。”

      放下电话,时原砂从书架上找出那本朱红颜色封面的《夜莺颂》,她小心翼翼的读着每一个单词。
      诗人歌颂不为死亡出生的鸟儿,却不知道鸟儿错以为自己是寂寞的死神。

      她见过一只有着动听嗓音却不自知的美丽夜莺,于是她掩盖自己只剩白骨的双手穿上灰色的羽毛外衣,用人造夜莺的声带唱歌。
      歌声里夹杂着用人类耳朵听不到的暗示,说着死亡才是永恒,来到我的花园让我为你加冕。那只学会了哭和笑的夜莺生活在这样的暗示中九年,在第一千次暗示后举起了枪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此脱离□□的寂寞,进入灵魂的永恒。

      Adieu! Adieu! The plaintive anthem fades
      Past the near meadows, over the still stream,
      Up the hill-side;and now 'tis buried deep
      In the next valley-glades:
      Was it a vision, or a waking dream?
      Fled is that music: --Do I wake or sleep?

      念出结尾,时原砂合上书籍。
      然后点燃朱红色的蜡烛,让泪渍还没有消失的书页燃烧起来。

      花园里的夜莺,请捧起这本书,为我歌唱安眠的赞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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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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