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清狂55

7、梦悠长

　　夜里，傅景行坐在车内，看着不远处李青德的私宅，里面灯火通明，看来，老师知道他来了。
　　他下车，走入大门，保卫人员向他行礼后迅速把门打开，傅景行走进去，远远瞧见老师正坐在院内喝茶。
　　“景行，来来，我们也有日子没见了吧。”李青德笑眯眯的招呼傅景行。
　　“老师。”傅景行回应道，“确实有日子没见您了，身体还好吧。”
　　“老样子，我这条腿一到刮风下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李青德笑了笑，给傅景行斟上一杯茶。
　　“老师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学生好去接你。”傅景行说道。
　　“我就是短暂回来处理点事情，不想惊动师部。”李青德回道，“也是为了求个清净。”
　　傅景行心中仿佛有什么被证实一般，他掩饰自己着的思绪，“老师有什么事情学生可以代劳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替老师办到。”
　　李青德欣慰的笑了，”只是一些琐事，你平时也有要务在身，不必挂念我。”
　　傅景行看这样子，老师怕是不会告诉自己，便试探性的问道：“老师，最近有一批军火偷渡上岸，我连夜去调查发现此事与军队有牵扯。”
　　“哦？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自己去调查，不怕有危险吗？”李青德问道。
　　“我也只是探知了一些皮毛，未得到什么具体的消息。”
　　“那知道这批军火是谁的吗？”
　　“没有。”傅景行回答道，“我与山贼正面交锋，他们已经有所警觉，暂时还未露出什么马脚。”
　　“这些事情你上报给上面就可以了，如此危险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参与了。”李青德语重心长的说道。
　　傅景行暗暗握紧了拳头，起身告辞：“夜已经深了，老师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好，回去转告你父亲，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就去找他喝茶下棋。”李青德笑着说道，“我们老哥俩也是许久未见了。”
　　傅景行点头答应，转身离开。李青德深色凝重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知道傅景行心思缜密，但看他刚才真挚的表情，倒不像是知道了什么。毕竟是他的老师，他对自己还是信任的。李青德看了看自己的腿，微微笑了起来。
　　傅景行上车，手里紧紧握住方向盘，老师有事情瞒着他，这件事情是否和他在山豹那里听到的有关，一切都是未知。他不想怀疑老师，但是事情俨然不朝他认为的方向发展。傅景行有些想不通，如果是老师，他要这些军火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运到广州，而是费尽心思和南京这边的人合作呢？
　　他心中觉得不安，但一时间没有头绪，还是发动车驶离了这里。
　　“什么？李青德要你帮忙去偷证据？”秦淮压低声音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答应了？”
　　“我若是不答应，恐怕日后在南京城会进退两难。”陆锦宁看着一脸震惊的秦淮，“李青德和罗老三一直不睦，若说嫁祸，我倒是觉得未必，罗老三不一定有这种心思。”
　　“那李青德是什么意思？”秦淮问道。
　　“恐怕这件事就是李青德的手笔，只不过罗老三找到了一些证据，他怕对自己不利，才要我尽快偷到。”
　　“他这是笃定了你不会拒绝，也不会过多地询问，那咱们怎么办？”
　　“找个机会，我必须进入罗老三的办公室偷到证据才行。”
　　“那人，我们还用吗？”秦淮试探性的问道。
　　陆锦宁有些犹豫，若是让他卷入，是否过于残忍？秦淮仿佛看出她的顾虑。
　　“他已经卷入这件事了，事情的真相他早晚会知道，也会知道自己的老师原来是这样的人，我们也只是顺势帮他认清罢了。“
　　“可是。。。”陆锦宁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锦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傅景行帮咱们这一把，咱们也帮他认清事实，何乐而不为？况且，这是离间他们最好的机会。”秦淮不死心，进一步劝说陆锦宁。
　　或许，这是老天爷给的一次大好机会，让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离间李青德与傅景行之间的师徒之情，又可以同时得到二人的信任，陆锦宁点头，“就这么办吧，找个机会将消息透露给傅景行，记住，一定不能让他起疑心。”
　　“你放心吧，只要你配合好，我一定神不知鬼不觉让傅景行进入咱们的圈套。”
　　看着秦淮志在必得的样子，陆锦宁竟不知这样到底对还是不对，心里竟有一丝不忍，“算了，这次的事情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你不要再牵扯进来，傅景行那里我会看着办的。”
　　秦淮也不便再争执，“那你需要我的时候一定告诉我啊。”
　　“好。”陆锦宁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此刻，傅荣新正在书房内挥毫泼墨，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见儿子走进来，高兴地说道：“来来，看看我这幅字如何。”
　　傅景行走进父亲，“爸，老师回来的事儿你知道吗？”傅景行紧紧盯着父亲。
　　“青德回来了？”傅荣新也很是疑惑，“你何时知道的，他何时回来的？”
　　“我也是无意中得知，刚刚从老师的宅子回来。”傅景行脱下外套，整个人倚在在椅子上放松，“老师说回来处理些私事，但是没告诉我什么事情，我想应该不是我该过问的。”
　　傅荣新提笔，手下瞬间完成一笔苍劲有力的弯钩，“既然他不告诉你，那一定是不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你也别去寻根究底了。”
　　傅景行长吁一口气，起身说道：“也对，我就不去探究这么多了，我先上楼睡觉了啊。”说完，推开门上了楼，傅荣新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夜已经深了，傅景行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两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情，让他不知先解决哪一件更好，看了看时间，归烟楼还没关门，他小心翼翼的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下楼，发动车辆开往归烟楼的方向。
　　归烟楼此时人已然少了许多，只剩零星几个醉酒的食客不肯离去，傅景行在大厅环顾了一圈，没见到陆锦宁身影，想是已经歇下了。他今天心里很乱，原本只想看一陆锦宁，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稍稍心安一点，但让她们误会的事情还没解释清楚，傅景行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后面有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
　　“傅公子，怎的刚来就要走呢？”
　　傅景行心中惊喜，暗笑自己的心思，怎么还会因为一个声音高兴成这样。
　　“咳咳。”傅景行轻咳了一声，“陆姑娘，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想着出来散散心。傅公子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陆锦宁轻轻走到傅景行面前，抬头看着他，傅景行看着眼前的人儿，一时间连撒谎都忘记了。
　　“我是想来和你解释一下的。”
　　“解释什么？”陆锦宁笑了，“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傅公子说笑了。”
　　“有误会。”傅景行赶紧解释，“其实我那天。。。”
　　“傅公子，这里人多，不适合谈心，不如去后院凉亭，我们对酒当歌如何？”
　　陆锦宁从未主动邀请过他，傅景行顿时觉得今晚真的来值了，不自觉的跟着陆锦宁的脚步走到后院中。
　　今晚月光实在是清亮，映的面前的陆锦宁面庞更加玲珑，傅景行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颔首为自己倒酒的样子，不自觉竟看入了迷。
　　“傅公子？”陆锦宁朝他摆了摆手。
　　“啊，我失礼了，竟然走神了。”傅景行连忙道歉。
　　“傅公子这是想什么入了迷？”
　　“我是想着，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和你喝酒。“傅景行低头一笑，“其实我盼这天很久了。”
　　陆锦宁看着对面的傅景行怔住，在这如水的夜色中，对面男人一身寻常男子的装束，少了军装的加持，反倒多了几分少年气，月华如水中，竟让她有一丝身在画中的感觉。
　　“我们是朋友，傅公子如果想找我喝酒，随时都可以。”
　　“我不喜欢朋友之间有误会。”傅景行看着陆锦宁认真地说道，“那天在咖啡馆，我是打算去和王小姐说清楚，我也不喜欢我妈自作主张给我安排我不喜欢的人，没想到她不小心把咖啡打翻在我身上，又正巧被你们看到。”
　　“哦？你不喜欢那个王小姐吗？她看起来知书达理，应该正是你父母最中意的人选，想来配你，家境定是也不差的。”
　　“我从14岁被我爸送出国去念书，回来进入军校，再到上战场，我想的一直是男儿保家卫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你应该也能看出我的脾气性格，我不喜欢被人安排和束缚，我希望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是我心甘情愿，她也心甘情愿的。”傅景行举起酒杯，酒入愁肠。
　　“人生在世，不会事事都如你所愿，也不会人人都如你眼睛看到的一般，总会有
　　“那就敬我们今夜正式成为朋友。”傅景行举起酒杯。
　　“好，敬我们今夜是朋友。”陆锦宁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夜越来越深，庭院内的二人谁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傅景行单手撑在桌子上，举着酒杯对着天空的月亮，已然有些醉意朦胧，他回过头看着对面的陆锦宁，她微醺的模样又让他想起那晚在车内，她伏在他腿上酣睡的样子。
　　“陆姑娘，总是看你对什么都很冷淡，其实这世上还有很多值得你去追寻的事情，干嘛早早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陆锦宁笑了一下，“我13岁的时候，父亲被仇家陷害，一家上下十几口一夜之间命丧黄泉。”她顿了一下，“10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放下。”
　　傅景行看着陆锦宁，满门被灭的大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倒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情一般。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概半个月前，我父母好像是知道会有祸事一样，把我和秦淮早早送回老家，对了，忘了告诉你，秦淮是我亲妹妹。”陆锦宁笑笑说道。
　　“秦淮是你的亲妹妹？”傅景行有些惊讶。
　　“对，当我们回家时已经物是人非，为了保命，我们改名换姓逃到广州，在我父亲的朋友照顾下得以存活，后来，我和妹妹就回到南京，开了这家归烟楼。”
　　傅景行内心极大的被震撼着，原来陆锦宁经历过这般炼狱的生活，他看着她平淡的说出这些话，心里某处觉得酸酸的，面前的人那么单薄和瘦弱，内心却无比的强大。
　　“那你的仇人找到了吗？”傅景行正色道。
　　“找到了。”陆锦宁抬头看了一眼傅景行，“可惜，我和妹妹的能力如今根本无法为我们全家报仇。”
　　“是谁？是谁让你们全家遭此大祸？”傅景行只觉得自己内心涌起一股愤怒，他想要为面前的女子报仇。
　　“傅公子，这些事情和你本没有关系的，你不应该牵扯进来。”陆锦宁稍一停顿，“更何况，我们姐妹如今的身份，都已经变成别人手中的鱼肉了，怎么还能向往自己能报仇呢。”
　　陆锦宁说完，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傅景行此刻却觉得无比的清醒，他内心在呐喊，不论如何，也要为陆锦宁报仇，他不想让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去承受这些。
　　他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就是心疼的感觉吗？傅景行在心中问着自己。
　　“傅公子，我喝醉了，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过了今晚就全部都忘记吧。”陆锦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愿意与我们这种人当朋友，我们就已经觉得受宠若惊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还是不要再接触的好。”
　　陆锦宁边说，边准备离开，可是她已经喝醉了，连站都站不稳，脚下似踩着棉花一般，一个踉跄跌进傅景行的怀抱中，傅景行呆在原地，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看怀抱里的人，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眼泪从陆锦宁的眼角滑落。她喃喃着，傅景行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他低头将耳朵贴在陆锦宁嘴边，才听到她在叫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