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恶魔》未未不知眠

4、第 4 章

　　梵希被困于枷锁之中，自然无从得知这一仗赢得多么痛快漂亮。除了将魔人族彻底从空岩城边境击退以外，费西泽带领军队一路进攻魔人族所在的地界——也许是狼人天生善战，亦或是费西泽生而便该如此，他率领的军队直逼魔人族国王所在的城堡，仅花两个月的时间，就将魔人国王从王座上打了下来。

　　如果不是自当年那场灭叛战以后，这个大陆定下了永不再开灭族战的条约，费西泽大概会将整个魔人族屠尽，然后霸占魔人所拥有的安弗城，掠尽他们的资源——但永昼城的不老石上，各族各国签订的条约还在。不老石所取天神的力量，任何签订者都无法将其毁灭。而一旦有谁违背条约，将会受到天神的惩罚，万劫不复。

　　费西泽并不敢触犯，到最后，他只将魔人王室全部剿灭，将其安弗城纳为狼人所有的地盘。

　　从此，剩下的魔人族便由狼人族支配控制，而狼人族在这块大陆上的分量地位，再度上升不少。

　　费西泽凯旋而归是一件值得全国上下欣喜的事情。

　　就连梵希所在的，最偏僻的宫殿，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欢庆之风。

　　一年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漫长生命中很短暂的一部分。梵希已经在笼子里度过了百年，早已麻木于这样无尽无穷的等待。

　　可那两日，他却前所未有地期待了起来——他相信费西泽是言而有信的人。如今宫殿内欢庆之气满溢，他一定很成功，一定能将自己从这里救出去了。

　　心脏都因为这样的期待比往日更加快速地跳动起来。

　　想到自己从这里出去的画面，恶魔既是满心希望双手发颤，又因担忧意外横临导致自己期望落空而发冷。

　　他从未知晓，原来这样的情绪起伏，有一天也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原来他的心脏，也可以这样的速度跳动。

　　梵希终于见到费西泽是在三日后。

　　三日后的清晨时分，他被嘈杂的脚步声震醒，张开将自己包裹起来的黑色羽翼，他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费西泽。

　　仅仅只是一年未见，梵希却感觉他们之间错过的是半个生命的长河。

　　费西泽变了，梵希都有些认不出来。

　　他变得更加高大挺拔，雄伟不凡。脸上张扬着的，是比从前更甚的骄傲不羁，意气风发。

　　临行前已经比他高出了一个脑袋还多；如今回来，他竟要更加抬头地仰视才行。

　　梵希一瞬失言，更何况这还是头一回费西泽带了侍卫一同来找他，所以他才会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

　　话在口边欲开，梵希只是在决定它们出口的顺序——是先欢迎费西泽的归来为好？还是先祝他凯旋为好？

　　但费西泽在他开口之前先开的口，他大手一挥：“开锁。”

　　身后的侍卫便上前，打开了囚禁梵希长达百年的黄金鸟笼。

　　费西泽带着笑，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决心很久的事情，脸上除了自信之外，更有发自真心的喜悦感慨。他看着梵希说道：“我来带你出去了。”

　　他伸手，想要扶梵希出来。

　　梵希却因这一切的发生太过突然而浸在巨大的惊讶中无法回神。他都没有看到费西泽朝自己伸出了手，只是结巴断续地问他：“……这是、我在做梦吗……”

　　费西泽温柔地告诉他：“这是真的，我回来了。我正在履行我的承诺，带你出去。”

　　梵希红色的眼眸因水气弥漫而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如果泪水真从眼眶中滑落下来，那费西泽一定会惊讶于原来恶魔的眼泪会凝成脆弱单薄的玻璃珠子，若落在地上碎开，还会溅出粉色的芒。

　　梵希终于看到了费西泽朝他伸出的双手，缓慢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由费西泽撑着自己，他第一次踏出了关押自己百年的囚笼。

　　那瞬的心情包含了复杂的激动与空洞。

　　梵希不止一次地渴望过这一日能够尽早来临。可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又不住迷茫——出去以后，他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真能找到月岛，顺利回家吗？

　　梵希几乎没有好好走过路。他只是一个被囚禁的笼中之鸟，不需要会走路。哪怕他会站会飞，走起路来却像是一个笑话——他连直线都走不直。

　　况且他的双腿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走出笼子没几步，就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多亏费西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没有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梵希尴尬小声地告诉费西泽：“……我，不会走路……”

　　费西泽确实没有考虑到这点。他看多了梵希站起来的模样，便根本没有去想过他是否会走路。

　　好不容易从笼子里出来了，却连路都不会走，费西泽觉得他心里一定是很难过的。瞥见恶魔为难沮丧的神情，费西泽便直接将他横抱了起来。

　　也是到了这时，费西泽才真正地感受到恶魔的体型竟是如此的瘦小孱弱。狼人族体型皆强健庞大，就连普通小孩的身体，都比梵希来得结实。而恶魔的身体又是如此柔软，他抱着恶魔，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只大型的猫，浑身都快软到化了。

　　费西泽抱着梵希，心里是难以言喻的满足与舒坦。

　　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做到了，念念想想这么久的人，终于得到手了。

　　费西泽自己都分不清那一瞬间是因为终于完成了自己多年前许下的承诺而高兴，还是因为击退魔人胜利，终于得到了相应的权利跟地位而高兴。

　　至于梵希，他后来才知道费西泽在战场上有多么英勇无畏，立下了怎样的巨大功劳。国王应他要求，赏赐了许多东西给他，自己不过其中一项罢了。

　　大概也是，最无足轻重的一项。

　　毕竟，费西泽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不久之后，整个国家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