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恶魔》未未不知眠

2、第 2 章

　　如果不是狼人族屠尽恶魔只剩梵希，如果不是从那以后狼人族国王下令将一切与恶魔火凤凰相关的书籍全部销毁或列为禁书，那么费西泽也许就会从哪一本与恶魔相关的古老书籍上读到这么一句话——

　　如果一个恶魔刚睁开眼睛，任何生物都不能与之对视。

　　恶魔会将魅惑心神的毒|药全部藏在眼睛里，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并不能将毒控制自如。

　　一旦与之对视，灵魂便会被其毒所侵，除了恶魔族以外，任何种族都不能幸免于此。

　　除非亲手杀死这个下毒的恶魔，否则中毒者将一辈子都得不到救赎。

　　梵希被囚禁在鸟笼里百年，费西泽却从未在私下里来见过他。

　　费西泽是最受国王器重的大王子，未来的王位继承人，骁勇善战，英勇无畏——对他而言，这么一个小恶魔，不过是狼人族的囚犯罢了。毫无尊严可言，地位低贱到连宫殿里的仆人都不如。等梵希死在鸟笼里，整个恶魔一族便算是覆灭殆尽了。

　　那日费西泽不过一时兴起，在宫殿内攀树跃墙，舒展筋骨，做着贵为王子本不该做但狼人本性驱使着他的事。只是意外发生，他所抓的树枝藤蔓突然断掉。因此他不得不顺着身体惯性向前的力量越过了一面宫墙——正好来到了囚禁梵希的地方，偏巧落在了鸟笼的顶端。

　　当费西泽缓缓下落至底的时候，梵希正将眼完全睁开。

　　四目对视。

　　费西泽终于知道了恶魔的双眸原来鲜红如血，美若盛开的红镂花。

　　他中了恶魔用来魅惑心神的毒。

　　却不自知。

　　人类曾是这块大陆的祖先。如今虽不是大陆上最厉害善战的，却仍然是最聪明富有的。因此发展至今，不论哪个种族，即便仍保留着原有的力量跟形态，但在平常，除了体型大小的区别，实则已与人类无异。

　　唯独恶魔身上，保留下了更多原始的模样。

　　梵希黑如浓墨的微卷长发长至腰部，皮肤是几乎接近透明的纯白，有两颗特别尖锐的森白獠牙，额头两侧则有微微的凸起——据说那是为了恶魔的角而存在的地方，虽然后来，真正会长出角的恶魔已经变得很少。

　　梵希仍旧有细细长长的光滑尾巴，通常乖顺地垂落在地，但能随着他的心意摇摆行动。更不用提他背上那一对黑色的翅膀，虽然还小，也因从未飞行而无什么展翅的力量。但他从头到尾，都在告诉别人，他是恶魔，是这个大陆上，最后一个恶魔。

　　费西泽挪不开自己的眼，尽管这是他直到前一秒仍在看不起的恶魔，可对上梵希双眼的这秒，他似乎已经将自己的灵魂都奉献给了这双眼眸。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脸蛋。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魅惑心神的双眼。

　　而心脏的悸动，也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陌生体验。

　　以至于梵希因为好奇将手伸出鸟笼想要触碰他时，他一下就握住了梵希的手。

　　与皮肤始终微温多凉的恶魔不同，高大威猛的狼人们，掌心的温度总是暖热的。于是梵希下意识地就说了一句：“你好热。”

　　声音宛如流星过迹，直直落在费西泽的心尖上。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声音。

　　他曾听过人鱼唱歌，歌声婉转优美，一耳不忘。可如今，他却觉得人鱼的歌名竟不上梵希说出来的三个字。

　　——

　　费西泽完全中了恶魔的毒，大概深至骨髓，这辈子都是无法消除干净的。

　　而那日回到自己的宫殿以后，费西泽更是大病了一场。

　　从来身强体健，无坚不摧的他，这回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从半昏半迷的状态中找回自己。

　　他无意识，所以不知道那几日自己一度连呼吸心跳都失去，大祭司来看，甚至说他的魂魄已经被邪灵勾出体外。为了挽回他的性命，大祭司几番进入圣所，祈求天神将他放回。

　　费西泽也不知整个皇宫乃至整个空岩城都在为了自己紧张祈祷，他从床上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寻找映在他脑海里那双摄人魂魄的双眸的主人，梵希。

　　那时梵希已经学会控制藏在自己双眼里的毒了。

　　整个宫殿，只有他知道费西泽会一度于死亡边缘徘徊是因为中了自己的毒。

　　当然，他不会说。

　　梵希坐在鸟笼里，看着费西泽一步一步地走进自己，然后蹲下，做起了奇怪又结巴的自我介绍：“……我、我叫费西泽，我是这个……这个国家的，王子……”

　　梵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自然知道费西泽的身份，当国王将他像一件物品一样展示给来自其他国家的访客欣赏时，费西泽总是站在国王的身边。

　　见梵希不搭理自己，费西泽就主动开口再问他：“……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恶魔在这里已经百年，却无人得知他的姓名。

　　直到费西泽问了，梵希才开口，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梵希。恶魔语中，希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