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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空条承太郎凭空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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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Morning!早上好。杜王町广播电台,你的邻居原田海,继续为您带来清爽的早晨问候。
「刚才的一曲布鲁斯,是否有足够轻松的感觉呢?接下来是『新鲜小草莓』的来信——
「『海先生,活着实在是太苦恼了。有什么能够不动声色地从世界上消失的办法吗?』
「喂喂,这位亲爱的听众朋友。生活的乐趣无穷无尽,就算只是早晨广播,也有着每日不同的崭新趣闻。不要随随便便就想着消失,周围关心你的人,包括我在内,都会觉得难过的哦?」
空条承太郎从杜王大酒店的房间地板上醒来,直觉告诉他今天并不会过得轻松。
直白地说,他消失了。
从外界看来,他的的确确地是消失了。
尽管保有自我意识,呼吸正常,身体也还能自由行动,他却无法与房间中的任何家具或物体进行通常意义上的互动。
比如说,他无法拿起水杯、笔或座机听筒。他的手指在触碰到那些体积较小的物体时,会像触碰空气一样直接穿透过去。
达到一定面积的平面物体——诸如床、书桌、地面和墙壁,则作为他的移动范围的边界,将他牢牢控制在其中。
此时的承太郎,就像是一个谁也看不见的透明的幽灵。
早晨,前来送餐的酒店服务员敲门询问他是否已经醒来。承太郎试图与对方对话,门外的服务员却毫无反应,以为房内无人地离开了。
不用说,替身「白金之星」的攻击也完全失效。击打在房门上的拳头,就像揍在不可逾越的空气墙上一般传来了无效的提示音。
不能破坏可移动范围的边界,发出的声音也不能被除自己之外的人听见。
拿起电话,失败。打开房门,失败。砸穿窗户,失败。
……这也实在是不幸中的不幸。昨晚偶然锁上了窗户,竟然就造成了现在所面对的完全密室。
唯一的幸运应该是衣服和鞋子仍旧完整地穿在身上,不至于让他衣不蔽体地四处走动。
另外,身上原本还携带着的半瓶矿泉水还可以饮用。暂时可以避免渴死的结局。
「真是的。从没想过还会面对这样的困境。是先找到从这里出去的办法,还是先因为体能下降而失去意识?」
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食物。就算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无法将食物拿起放入口中。
短期内忍受饥饿和口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体力和精神力能够依靠意志支撑下去。
可假如不找到办法解除这隐身状态,在完全不能补充更多水份和热量的情况下,人体自然而然会进入相当疲劳和低能的状态。
何况还要面对不知何时会发生的替身使者之间的战斗。
对了,替身使者。说到「能让人变得透明」的替身能力……果然,就是「那个」了吧。承太郎把帽檐往下压了一压。
由乔瑟夫·乔斯达先生暂时抚养的,无名的小婴儿。
不过,她的能力应该没有强大到能够让人的声音也传达不到外界。而且,是在这么远的距离进行控制的。
难道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了吗?承太郎想。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性。还有一点很重要,昨天他刚刚见过乔瑟夫·乔斯达先生,并且被留到很晚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也是因为这样,被对方灌了不少酒,回到房间没来得及脱衣服就呼呼大睡了。
哎呀哎呀。
他叹气道,总之,现在要想办法离开这个密闭的房间,到外面去调查让自己变得透明的原因。
正当这时,酒店房间的座机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会是谁?
很遗憾,承太郎并不能自己或使用替身接起电话。他仔细想了会儿,回想起自己昨天下午接到了「舅舅」——辈分比自己高上一级,年龄却小了十多岁的高中生东方仗助——的电话,希望今天上午有空和他见一面。
据仗助说,是有关于杜王町可能又出现了新的替身使者的事。他当时立刻答应了。
现在已经是早晨九点三十五分。离约定在十字路口咖啡馆的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难怪仗助会打来电话。要是平时的承太郎,说什么也不可能晚于约定的时间五分钟还不见人影的。
他听了一会儿电话铃响,总共打来了三次,每次响铃都超过了十下。仗助见他迟迟不出现,果然开始着急了。从杜王大酒店到咖啡座的步行时间约为二十分钟,用跑的话,这个时间可以缩减三分之二。
不出所料,几分钟之后,他的房间门从外侧被粗暴地推开。
「承太郎先生!」
三位身穿高中生制服的少年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屋内,来回张望。
叫出声的二人分别是东方仗助和白头发、矮个子的广濑康一。跟在他们后面,眼神木然,头脑明显不怎么灵光的半边秃勺,正是二人不打不相识的死党,同校的虹村亿泰。
三人都仿佛无视了在他们正对面插兜伫立的承太郎一般。
这也难怪。「白金之星」的拳头在三人进门的一瞬间就把三张脸依次招呼了一遍,却在无人具有半点警惕心、召唤出替身的情况下,没有打出一丁点血花。
连别的替身使者也察觉不到异样吗……这可有点麻烦了。承太郎沉住气,左手双指捏着白色鸭舌帽的边沿滑动了一下。
「喂,康一,有发现任何承太郎先生可能去了哪里的线索吗?」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仗助君?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承太郎先生的身影,没有他留下的纸条。行李和日常用品却都还整整齐齐地摆在原位,简直就像承太郎先生凭空消失了一样!」
「什——消失?不要吓我啊喂!」
「但是啊,一般来说,承太郎先生如果因为什么急事需要先去别的地方,肯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或者叫酒店前台带句口信吧。刚才我们都问过了,前台的大姐姐说什么留言也没有啊。所以啊,这不就相当奇怪吗?」
「亿泰……不,你说得对。现在根本不是去怀疑这个想法的时候。不管承太郎先生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重要的是找到他在什么地方。如果他在离开前,连给我们留口信的时间都没有,承太郎先生说不定遇到了相当麻烦的事情。」
「麻烦的事情,是指?」康一的脸色紧张起来。
「啊。比方说,我们都没有发现的新的替身使者,有着非常麻烦,不得不去立刻解决的替身能力,之类的。」仗助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那不是相当不妙吗,仗助君!」
「没时间再给我们磨磨蹭蹭了。现在就分头沿街寻找承太郎先生吧,哪怕只是问出他大致往哪个方向去了也好。他应该还没有走出多远!」
如果是仗助,的确会得出这个结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推断也的确没有错,承太郎的确是遭到了来自小婴儿的「透明化」替身攻击。
「哦……可别忘了我现在没办法自己开门。得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才行。」
在他们重新关上酒店房门前的一瞬,承太郎闪身挤出狭窄的门缝,像重获自由般来到了酒店的走廊上。
真是对不起,让你们白做无用功了。他看着奔往三个不同方向的年少的背影,向下按了按帽子,让双眼藏在了帽檐的阴影里。
正欲离去,忽然飘来了耳熟的大吼声,带着不良少年故意扬起的痞坏的语调。
「你也来给我帮忙啊,臭老头!都说了啊,不是什么恶作剧!承太郎先生……承太郎先生他啊,真的不见了!今天早上本来约好要和他见面的——」
看来是仗助正在联系他的父亲,乔瑟夫·乔斯达先生。
承太郎失踪了的事实的确让众人感到相当可怕。这件事绝不是几个人在路上毫无头绪地满地乱找,或者联系警龘方进行大面积搜索,那样简单的程度就能解决的事件。
如果仗助认为需要联系乔瑟夫·乔斯达先生和其他替身使者,那么康一也很可能已经跟岸边露伴通过了电话。这样一来,的确又帮助承太郎减少了一项必须要做,又很难在当下的状况中完成的事。
承太郎的想法是,问题很可能出在了昨晚和他接触过的,具有隐身能力的小婴儿身上。要想解开这个彻底使人「消失」的隐身能力,需要她主动收回远距离控制的替身才行。
为此,除了小婴儿之外,还需要平日负责安抚照顾小婴儿的乔瑟夫·乔斯达先生,和拥有替身「天堂之门」,能够改写无法用语言沟通的对象的潜意识的岸边露伴。
至少需要这几人在场,才有可能促成解开这个幽灵状态的必要条件。
余下的,就是看他空条承太郎是否足够强运了吧。
在他知晓自己的情况,但却不能和任何一个人交流的状况下,究竟能不能有人看穿他的现状?
仗助气呼呼地离开了电话亭。承太郎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那个混账老头,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跟我说什么,『小婴儿今天预约了身体检查,没办法,走不开,承太郎就拜托你们了』之类的……要是承太郎先生真的遇到什么事了该怎么办啊!」
少年一抬脚,把怒气全部发泄在了脚边的易拉罐上,背影看上去急躁不安。
小婴儿的事先放在一边,这样反常的仗助让承太郎无法挪动脚步,立刻离开。
他转念想道,目前他正被极限地限制于孤立状况,对外界的干预能力几乎趋近于零。仗助、康一、亿泰,现在与他距离最近、最值得信任的三位替身使者当中,要选择一人作为他获得信息,掌握情报的接口。
毫无疑问,东方仗助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可能,他还愿意为此时的仗助提供一点指导性的帮助和建议。
例如,「冷静下来,你这个混乱的样子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用你一向机敏的脑袋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可惜不论承太郎对他说什么,仗助都完全听不见。
他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少年紧紧咬着牙齿,像在积蓄某种力量。
由痛苦所凝结而成,但并非是毁灭的黑色的力量。
色彩应当更加明艳,积极,如同光芒。从那其中,诞生出了耀眼的强烈意志。
他的灵魂特质中,存在着闪光的金色。
那富有感染性的金色的明朗,完全倒映进了承太郎的眼睛里。
「你等着吧,承太郎先生。不管是谁,只要敢伤害你一分一毫,我绝对要那家伙付出惨痛的代价!」
高中生三人组的搜索,不出意料地以一无所获结束。
三人各自回家。东方仗助沉默地走在回家路上,心中充满深深的挫败感。
哪里都没有。哪里都找不到,不管是承太郎先生的线索,还是那个未知面目的可憎的犯人。
「不,不会的。承太郎先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敌人打倒。」
他反复向自己确认这一点。他仍旧相信这一点。
再次抬头确认黑暗中路途的方向时,家中的灯光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回来了,老妈。」
面对母亲东方朋子时,他仍旧能够轻松地露出微笑。
母子在餐桌上,像往常一般讨论着杜王町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新闻。
邻居的猫又在后花园闹了个天翻地覆。天气变化剧烈,好多市民得了流感。
也有好事发生,像是晚餐用来熬高汤的昆布和鲣鱼是乡下的亲戚特意送来的,冰箱里的布丁甜点又买齐了二人的双份。
虽然是如往常一样的谈话,但一直有一件事压在仗助的心头。
而那不是一件使人愉快的事。
或许明天就找到了。不。明天一定就找到了,明天大家会聚在一起想办法。
「承太郎先生,现在应该没事吧……。」
要说有事,也并不是被威胁到了生命;要说没事,又并不是完全安然无恙。
承太郎就在仗助的身边,虽说并非本人完全自愿,但确实是一直陪伴着他。仗助走到哪里,他就不得不跟到哪里,以免再次像独自一人在酒店的房间里那样,被完全封闭在没有出口的房间里。
这算是——非法入室吧。承太郎无奈地想。他从未有过这样奇妙的心虚的感觉,就像是未经主人允许就闯进了他人的家里。
——虽说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他能用任何方式请求主人的允许的话,他倒是很乐意遵守这项礼仪。
承太郎的身体因为透明化的影响,稍微地变得轻飘飘了一些,好像意识从原来的身体被抽取,塞入了一个幽灵样的外壳里。若非承太郎是一个精神相当稳定、意志力稳健的人,一定会大呼小叫地说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黄昏界线上的亡者了。
朋子为仗助打开家门时,承太郎跟在仗助身后,静悄悄地摸进了房里。母子二人在餐桌边热烈地聊天时,他静静站在餐厅的窗帘一侧,注视着夜间包围了房屋与花园的黑暗。
这是长时间经历战斗所遗留下来的习惯。总得有人负责监视和防守。
不过,承太郎想起他的「白金之星」完全不能对周围的任何物体产生影响。「世界」的时间停止能力也无法生效。这相当于拆除了他大部分的战斗能力,让他回到了许多年前还未取得替身的时候。
这种对于过往的回溯,让人产生一种缺失感。原本掌握的属于自身的力量从身体里无力地流失,又仿佛从来没有得到过它。
在确认自己缺少有效的攻击手段的同时,承太郎也调查了来自外界的攻击可能对他造成的伤害。刀、子弹或者其他常见的武器会像普通的物体一样,完全透明化地穿过他的身体,无法与他产生物理上的接触。
因此结论十分简单——唯一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是精神力量。幽灵,或者替身。
假如就在这期间,新的敌人突然来袭。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承太郎回头看向十几步开外,仍在狼吞虎咽大啖食物的少年。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自己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就算是这样啊,仗助。如果最坏的情况出现,还要拜托你稍微帮助一下我了。」
此时的仗助,仍对近在咫尺的承太郎的存在,一无所知。
无名的焦灼让这个月光极其明亮的夜晚分外难熬。
卧榻上,仗助面朝墙壁前空旷的黑暗侧卧着,眼神涣散并且空洞,显然是思绪在想着别处的什么。安静的卧室里听不到一丝响动。
幽灵化的承太郎靠在墙根,本打算就这么简单地在榻榻米上休息。那道不经意的视线却穿透月光的影子,劈开黑暗,像一道银的箭矢,肆意地将他射穿。
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仗助并看不见视野前方有一个闯入了他房间的不速之客。若是知道他就在这里,仗助是绝不敢用这样没有焦距、眼中空旷无物的视线看他的。
在对视中进行交锋,仗助总是不自觉地紧张发怯。有时像害怕被陷阱捕捉而想要逃离的小动物;但更多的时候,他清澈的眼睛里畏惧感被驱除,刀光般的视线像想要一口气拿下敌首的新兵。
天真,幼稚。却勇气十足。所向披靡。
承太郎压了压帽子,眼中似乎闪过一道银辉的月光。
「什么?!还没有找到?而且没有一点线索?」
让所有人清晨齐聚在十字路口咖啡馆的作战会议,由乔瑟夫·乔斯达这句意料之中的开场白开始。
仗助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揍向他:「这个臭老头,昨天是谁说没办法来帮忙的?而且还把小婴儿也带来了,你到底明不明白今天是来战斗而不是来郊游的啊?」
婴儿车就在树下咖啡桌离人群不远的地方。承太郎靠近正咬住奶嘴玩具,咯咯发笑的小婴儿,尝试触碰她。
手从棉衣和婴儿的身体上穿过。看来要解除透明化的现象并没有那么简单。
乔瑟夫·乔斯达一付憨厚温和的样子,双手撑住拐杖,朝仗助笑眯眯地说道。
「嘛,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昨天说了吧,给透明小婴儿她预定了身体检查。实际上,她前天晚上突然高烧不止。我猜想是受了风寒,你看,不是最近有特别多人犯流感吗。小孩子生病时更加脆弱,必须得要人照看啊。」
「高烧?」
仗助和承太郎同时发出了这个疑问。只是,众人听见的只有仗助的声音而已。
「这样说来,高烧……啊,对了,仗助君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历了一次高烧来着?」
「没错。是相当异常的连续高烧,差点就没命了。但是,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哎呀哎呀。承太郎腹诽。看来,是这个小婴儿的替身攻击没错了。
「从我之前从康一那里知道的信息来看,你高烧之后不久应该就获得了替身能力对吧,仗助。」加入对话的是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的新帮手,岸边露伴。
「喔、喔。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乔斯达先生把小婴儿带来,是因为觉得她这场突然的高烧,可能和承太郎先生的突然消失有关系吗?」
「是这样吗乔斯达先生?那个啊,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其中的关系啊。」在一旁吮咖啡的亿泰插嘴道。
「就是这样,露伴老师。不如说,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才把她也带过来的。」乔瑟夫·乔斯达瞥了一眼坐回座位上,脸色微微涨红的仗助。
「承太郎失踪一事,一种可能性就是你们昨天所调查的,有新的未知敌人出现,把他带到了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你们调查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任何线索,况且我也觉得,想要不知不觉地带走承太郎,还不会留下一点痕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因此,我反而觉得另一种可能性更大些。那就是,就像仗助小时候经由高烧产生了替身能力一样,透明小婴儿经历了前夜的高烧,替身能力得到了成长。」
「啊,替身的成长!就像我的『回声』进化出了『Act 2』『Act 3』一样!小婴儿原本的替身能力只是『使自己和自己周围的空间透明』,对吧?现在说不定可以远程地指定对象进行透明化了!」
「但是哟,只是一场高烧,又不像仗助那家伙一样危及了性命。真的会产生这么神奇的效果吗?」
「如果反过来思考就更加容易理解了,亿泰,」露伴摇摇手指,「不是高烧引起了替身的产生或进化,而是替身出现了能力的提升,才引起了身体的体温升高,引发高烧。所以,小婴儿的高烧说不定真的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原来如此!这下连我这个脑袋瓜都弄明白了。也就是说,承太郎先生可能压根不是被什么坏人袭击了,只是被小婴儿升级之后的替身给弄透明了?」
「——但是,这样不是说不通吗?」缩回座椅里的仗助重新摆正身形,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只是透明化的话,最多也就是我们看不见承太郎先生而已吧。他如果发现自己被透明化了,一定会主动来找我们说明情况的。」
「那、那样的话……仗助君,你仔细想想。我的『回声』,每进化一次都会产生很大的变化,从『Act 2』到『Act 3』,甚至增加出了书写声音文字之外,控制重力的能力。如果小婴儿的替身进化,也产生了这样的变化的话——」
「等一下。那也就是说,不仅是『看不见』的透明,还可能是连声音都能屏蔽的『透明化』?把透明这个概念,更进一步地扩大的话……」
「啊。可能是整个人都变得像幽灵一样的,彻底的透明。『存在』的透明。」
露伴接过仗助的话,用结论让众人的讨论进入短暂的沉默。
「『存在』的透明」,这样的概念稍微有些抽象。仗助想道。变成这样的话,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只有承太郎先生才能告诉他具体的感受。
「我很认同这个结论。不过,究竟是不是这样,还需要我们再做验证吧?如果承太郎先生真的是经历了存在的透明化,那么他应该无法主动让我们知道他的情况。」
「这个时候,就需要露伴老师出场了啊。」
「……可以吗,乔斯达先生?」
「哪里。如果小婴儿她能理解我们的话,因为担心承太郎,也一定会同意的吧。她现在极其有可能不能稳定控制自己的替身能力,所以,除了使用『天堂之门』让她强行终止使用替身之外,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除了乔斯达与露伴外,在场的仗助、康一和亿泰三人互相对视几眼,纷纷点头同意。
「那么就来试试看吧。究竟是不是你的替身让承太郎先生消失了呢,小婴儿?」
露伴小心地用左臂抱起婴儿车中正手舞足蹈的透明小婴儿,右手食指在空中迅速交叠划出仿若六芒星阵的轨迹。
「『Heaven\'s Door』- !」
(『天堂之门』——!)
哗啦啦——
安静地闭上眼睛的小婴儿,左半脸的皮肤如同书的封面一般被掀开,露出其下埋藏的一整叠轻薄的纸张。
见惯了露伴使用替身能力的众人早已不再为这骇然的场景感到惊异,纷纷凑上前去。
「好了。我已经用『天堂之门』给她写上,『不能以任何形式使用替身能力』了。这样一来,承太郎先生就……嗯?」
露伴好像注意到了书上的什么部分,仔细阅读了起来。
在树的阴影下,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承太郎,将手伸向了树干——
「不,这不可能!这样的话——!」
在露伴的惊叫声中,承太郎透明的手指穿过了树皮。
「喂,露伴!你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仗助的声音几乎要让露伴捂上耳朵。
「你太吵了,好好听人说话!」
若不是露伴还抱着小婴儿,早就对他看不顺眼的仗助绝对会把他的领子揪起来。
康一见势不妙迅速插入二人之间,亿泰和乔斯达一人控制一个,把剑拔弩张的二人硬生生拉远到不会立刻撕咬在一起的距离。
「到底怎么了,露伴老师?」乔斯达问。
「哼……看在康一和乔斯达先生的面子上,让我来告诉你吧,仗助。这个小婴儿的替身能力已经远远超越了透明化,称之为『次元切割』都不为过。不仅可以远距离进行控制,而且,用它割裂出的空间,就算停止替身能力也不会合并到原有的时空里!」
次、次元切割——?!
包括承太郎在内,在场者无一不露出惊讶和无法理解的神情。
「所谓『次元切割』,就打个简单的比方吧,像是在一本书的某页纸上漂浮着、还没有撕下不粘面的贴纸,或者夹在书页之间的纸质平面书签。
「不管用什么办法,贴纸和书签都不能回到书里,成为书页的一部分,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完全独立的不同次元。
「小婴儿的替身能力创造出的就是这样的空间!而且,她的书中写道,她确实在某人身上使用过这个能力!」
「喂露伴,你是想说,这样的空间就和我用『疯狂钻石』修复的物体一样,就算替身没有被召唤也不会消失吗?」
「是啊。」露伴的脸色相当凝重。
一旁的承太郎若有所思。亿泰挠挠脸,依旧一脸不解。
「那,露伴老师,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是说承太郎先生被困在那个,什么……另外的次元空间里了?那样的话啊,打破那个空间把他救出来不就好了嘛。」
「问题就在这里啊,亿泰君。」康一显然也被自己的结论吓着了,眼神颤抖,透出可怖感。
「要是那个被割裂出去的次元那么轻易就能被打破的话,承太郎先生早就应该自己突破空间结界,解除隐身了!可是,现在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就表示——」
「完全独立的空间,自己无法打破,从我们的视角也接触不到吗……」
乔斯达低声道。他的眼神扫过停留婴儿车的行道树,没有停留。
承太郎从树下走出,来到离众人更近的距离。
「原来如此,其它的次元空间吗。这样的话不管是完全透明化、无法触碰眼前的物体,还是不能使用替身能力进行攻击、发出的声音不能被外界听到,都能说通了。
「现在和我自己处于同一个空间的,就只有我自己而已吧。」
「现在和承太郎先生处于同一个空间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吧?」
承太郎讶异地朝声音的发出者看去。
仗助正捏紧了拳头,好像快要喷薄出岩浆的火山。
对了,仗助这小子,说了什么「绝对要把伤害承太郎先生的家伙揍扁」之类的话。
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怪一岁不到的小婴儿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
哎呀哎呀。看来是积蓄了相当多无处可以发泄的怒气。
「也就是说,他不能和外界进行交流,不管是发出声音还是用替身,应该都不能让我们察觉到对吧?」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他,明白仗助所说的是正确的推论。
「那么承太郎先生……承太郎先生,不是都已经一整天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任何东西了吗!」
哦,对了。要不是仗助提醒,连承太郎自己都忘记了他有些轻微的脱水状态。
「仗助君——对、对啊,如果能够碰到塑料瓶或者食物之类的物体,承太郎先生一定会留下什么记号的!」
「连那种记号都没有发现哟,那不是说承太郎先生这样下去非常危险吗!赶快想办法先找到他然后帮他打破空间啊!
「呃,可是,要怎么做,毕竟我们现在完全看不到也摸不着他的位置……」
亿泰拍了下脑袋瓜。
「『杜王町广播电台』!我说啊,要是我们让电台广播一下,让承太郎先生到一个指定的地方——」
「不,不需要。」
仗助镇定下来。正在思考状态的露伴和乔斯达也把眼神投了过去。
那样的语气,毫无疑问是想到了绝对能成功的解决办法。
「喂仗助啊,那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承太郎先生呢?不光是这样,还有空间的破坏方法,现在不也毫无头绪吗?」
「看向我也是没有用的,」露伴向其余人摇摇头,「小婴儿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破解。」
「我已经知道了,不论是找到承太郎先生,还是帮他解除隐身状态的方法。」
「仗助君!赶快说说看!」康一脸上的苦恼也消失了,他满怀希望地看向了人群中央的仗助。
对了,就是这个样子。这种感觉。承太郎想道。
被所有人期待着,似乎能一往无前,击碎所有阻碍的锋芒。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毋庸置疑,他就是将周围的人凝聚在了一起的「主角」。
连承太郎自己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目光。
「承太郎先生,你就在这里,没错吧。」
少年如此冷静笃定地说道。
一时间鸦雀无声。
「……为什么这么断定,仗助?」乔斯达冷不丁地问。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回答。
「如果是承太郎先生,发现自己被透明化,无法在外界留下讯息,他会怎么做?」
「那当然是……首先想办法靠自己解开隐身。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会想方设法联系我们。」康一答道。
「一点没错。可是就算想要联系我们,刚才的信息也已经证明了,他没办法主动现身,只能等待我们发现真相。」
「嗯——。这样的话,他会尽可能呆在我们会出现的地方。——啊!」露伴恍然大悟地点头。
「这个咖啡馆!我们一般碰头都会选择这里,而且昨天也是约在这里和承太郎先生见面的!」亿泰睁大眼,右手成拳,捶在了放平的左掌。
简单,却漂亮的推论。
承太郎摸了摸帽檐,嘴角不自觉地挑起。
那么仗助,接下来,你会如何解决这个不合理的「次元切割」?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想到的吧。
仗助环视一周,从大家眼中收到了确认的信号。「现在,假如承太郎先生就在这个咖啡馆的话,应该就在我们周围不远的位置。承太郎先生,你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吧?」
当然。承太郎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刚刚在小婴儿的书上确认过,这个空间虽然会阻断内部对外界的交流,但外界的信号仍然能够传递进去。也即,我们说的话、做的事,承太郎先生都能知道。」
「那就没问题了。」
少年攥紧拳头,屏住呼吸。
在承太郎看来,那是不能完全确定自身是否正确,但却不愿退步的表现。
「承太郎先生,请听我说。
「你现在所在的独立空间,我们无法用肉眼看见,也不能触摸。如果你正听着的话,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个空间是用替身能力削出的。它的边界一定和替身能力一样,是由『灵魂能量』构成。也就是,它是可以依靠同样性质的『灵魂能量』,强行进行破坏的。
「只要积蓄大量的『灵魂能量』,一口气进行爆破,一定能冲破『次元切割』的外界护壁。」
少年深吸一口气。
说出来,仗助。承太郎道。你可以下定决心。
「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承太郎先生,请使用『白金之星』和时间停止的能力,攻击空间的外壁。
「——就是说,攻击你自身的肉龘体,把替身的力量全部打进身体里。」
所有人呆滞了半秒,而后醒悟。
康一像水源枯竭处的金鱼,张大口难以呼吸般挤出一句:「那……那不就是让承太郎先生自、自杀吗!那样攻击自己,整个身体一定会全部炸毁的啊!」
「……用这个办法,的确有可能成功,」露伴捏住下巴,「一击爆破吗。本来,如果不是使用这种迫不得已的强硬办法,承太郎先生有可能会被一直困在那个空间里啊。」
仗助咬住下唇的一角。他在害怕。
让承太郎先生自爆肉龘体,用这样的方法脱离独立次元。
怎么说,都是太冒险的方法了。
但是,不得不做。
「——相信我吧,承太郎先生!
「相信我!你在突破分割次元的一瞬间,我一定,我东方仗助一定,马上用『疯狂钻石』治疗你!
「不会有事的,承太郎先生!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哼。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啊。
承太郎就站在与仗助面对面,二米开外的位置。
在这里爆破,能量应该不会波及其他人,他早已粗略地计算过。
白色风衣的下摆傲立在空中。就算是要「杀死自己」的前一刻,承太郎依旧能秉持冷酷淡然的模样。
——哪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过是用「白金之星」打碎自己的肉龘体而已。相比较要在一瞬间找出位置,修复好这具身体的仗助而言,自己负责的「破坏」这一步骤根本不需要消耗任何精力。
只要相信对方就行了。
「承太郎先生,你听见了吗!如果你就在这里的话,相信我吧!」
这小子……承太郎笑笑。
真是无所畏惧。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的,到底是怎样的话?
「『Star Platinum · The World』- !」
(『白金之星·世界』——!)
在以毫秒计的时间里,疯狂地将铁拳光速击打在自己身上。
总计落下了几百,不,接近一千拳吧。
在时间停止期间,神经也禁止了痛觉传导。
只是大致在脑中计算,头部、颈部、肩部、背部、胸部、腹部、腿部、足部。
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被击打到了。让次元的结界变为最脆弱的状态。
肉块会均匀地向四方冲去,完全散开,把这个空间一轰而散。
「然后,时间开始流动——」
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血肉四溅。
假如这个场景可以慢放百倍,在外者眼中所见的应该就是这样血腥的光景。
脑髓,眼球,肠或胃之类的内脏。总之,就像进过混凝土搅拌机的人类尸体一般令人作呕。
对于承太郎来说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
在神经纤维被全部摧毁的情况下,身体连传导痛感的基本机能都无法运转。
即,在感觉到痛之前,全身就碎开成无数颗肉粒了。
眼前和头脑中都一片空白。不存在的白光遮蔽了视野和思绪。
空条承太郎,死亡。
「『Crazy Diamond』- !」
(『疯狂钻石』——!)
嘶喊声伴随闪现的替身使者隐去。
少年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才那一瞬的惊险,只有仗助自己彻底明白。
——假如不是眼光捕捉到了空间爆炸时溅出的第一块碎片,再晚上几毫秒。
此刻在众人面前的就不是一脸平静,完好无缺的空条承太郎,而是一堆喷泉冲出状的肉泥了。
承太郎整理了一下衣衫。在这期间,康一、亿泰、露伴和乔斯达才反应过来,仗助的计划完全成功了。
「承太郎先生——!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几位高中生和漫画家老师激动地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要查看他是否安然无恙。
承太郎简单和几位打过招呼,便走向了乔斯达身边的仗助。
他仍旧蹲在地上,依靠呼吸平复情绪。承太郎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替身消耗了太多能量才显得这样疲惫。
「谢谢你,仗助。要不是你在的话,我恐怕没办法这么轻松逃离『次元割裂』的替身效果吧——喔。」
他稍微降低魁梧的身躯,让自己和少年保持同一高度,用怀抱稳稳接住了对方扑上来的动作。
哎呀哎呀。看上去,被吓得不轻啊。
「承太郎先生……」
少年的手死死抓住他两边的衣袍,肌肉暴涨,精神仍处于相当惊恐的后怕状态。
脸埋在他的胸前,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角湿润地看着他。
「没事真是太好了,承太郎先生……我……」
简直就像害怕被丢弃的幼犬。
这可真是的。就算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puppy eye」,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
承太郎心软地想,此时就应该酷酷地摘下自己的帽子,给对方戴上。
可惜他并不能说服仗助换一个能够带鸭舌帽的发型。
于是,他转而对他说:「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我来请客,今天大家一起吃一顿大餐吧。」
「吃什么都可以吗!」仗助的眼睛立刻变得闪闪发亮。
「嗯。」
「太好了!承太郎先生,我想吃那个特别高级的寿司餐厅,就在街角新开的那家……」
把后怕感甩开得一干二净的少年给了他一个满怀的拥抱。
温暖而有力的。充满新生的力量,噗通噗通,和鲜活的心脏一般。
被那种灵魂拥住的感觉,不论是谁,应该都不会拒绝的吧。
「喂,大家听我说!一会儿承太郎先生说请我们吃寿司——」
空条承太郎看着少年雀跃地奔向同伴的背影,心情颇为清爽愉快。
「怎么样,仗助那小子。你很欣赏他吗?」
承太郎转过头去,乔瑟夫·乔斯达先生正抱着小婴儿,面带意味深长的微笑。
「乔斯达先生,你不是也很喜欢那小子吗?」
他往下拉了拉帽子,把温柔喜悦的眼神藏在了阴影之中。
今天是值得用昂贵的寿司庆祝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