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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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榆泽走出大门，沿着林荫道向外走去，神情仍有些恍惚。
绿荫如盖。远处传来隐约蝉鸣，不会惊扰此处的平静，却增添了夏日独有的意境。
生物规划。从生产者开始间接影响消费者一级，对特定生物数量与分布进行人为干预。如种植不同树种来控制蝉鸣对住宅区的影响……
以上只是掠过脑海的零星思绪，片刻便消散无踪。
叶榆泽此时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件中。
居然如此顺利就被原谅了。不敢相信。
不过，似乎这是淮姐的一贯做法。就他所知的，也有很多例子，比如几年前的家族聚会，地点在澜浦川旁，他小表妹洛潍的灵雀出了故障飞进了水里，还没有人反应过来，淮姐已经下水去捞了……姐姐！这可是澜浦川啊！水深几十米啊！
还有一次是去年，洛氏集团季度总结，会刚开到一半，淮姐就出去了，据他听说，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们后来才知道，那位楚大小姐在学校里又不安分了，再一次搞了个大事，然后就叫淮姐来帮忙善个后……
再比如……
走出绿荫的边缘之后右转，浮散的思绪也慢慢沉寂。不远便是车站，电子站牌上显示着“3:29”的倒计时。
等待时叶榆泽向他母上洛女士汇报了情况，而回复的“早点回来”让他感觉不对。这不是洛女士平常的语气，尤其在目前这样的事发生时，洛氏集团公关部门负责人能有如此闲情逸致，一反常态地关心散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并且他还是事件的始作俑者，这可能吗？可能吗？
在他陷入沉思之际，车来了。
无论等待什么，当它到来时，大脑可以认识到这一点并释放出“轻松”“释然”等类似情绪，因此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叶榆泽此时的焦虑，使其免于等候下一班车的局面。
因为E市的公共交通系统真正做到了运行无声，其中无人驾驶技术功不可没。也许是关于地下交通的禁令的缘故，为了安放多余的科研人员，以至于在地表交通上如此苛求完美。
此刻时间为10:55，车上仅有他一个乘客。
随意坐下，浏览着事件目前的进展。
一开始，是一个低级媒体账号的一篇文章，指责洛氏集团产品质量问题，并附有问题产品图片。随后多个账号也发表类似的文章。带有＃洛氏＃的话题热度迅速上升。
以上文章皆于6:00至7:00之内发出。据权威机构公布的调查数据，约78%的E市人在此时段吃早餐，其中80%以上会同时浏览手机。6:30时＃洛氏产品质量问题＃被头条推送。
而在7:19，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出现了，一篇文章下的评论引起了广泛关注：“讲真，你们没发现不对吗？洛氏总裁洛淮今年25，名义上洛家的大小姐，是但上一代长子洛杉和唐氏独女唐兰的联姻是20年前的事，所以……”
任谁看都知道这事不简单，“豪门辛密”本就博人眼球，再加上洛家位列三族之首的地位，更引人注目。正当网络上猜测“私生子”背后的风流往事时，又有可靠消息称洛淮与洛家并无血缘关系。
围观群众：……WOW！
叶·可靠消息·榆泽：……
风向改变得如此迅速，以致许多人都很迷茫，但也有人很愉快，比如渴望流量的某些低级号。不就再添个“身份互换”嘛，简单，瓜越大他们越高兴。再说这又不是都是假的，只是基于现实的合理推测，最后也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
于是，在许多人的推波助澜下，9点左右，有关此事已经挂起了近十条热搜。当然，是E市区域热搜。而在此之前，洛氏集团没有做出任何公关。
是的没错，它在等热度。
任何一个E市人，会清楚地告诉你，自洛淮上任总裁之后，洛氏没有一点丑闻。
干干净净。
公关部门官方账号快苍白得被销号了。
而且集团一直保持低调，走得是淡泊名利的道路，为E市发展尽心尽力。
黑无可黑。
只能在产品质量这种有主观影响的问题上下手了。胡编乱造，无中生有，都是不行的。毕竟大家都要遵守I国法嘛。
洛氏慢慢从人们眼中消失，成为视线之外的庞然大物，普通人很少意识到它的存在。
现在，终于“出事”了，当然是等关注增多再发声，毕竟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何时。
至于措手不及，当然是不存在的。
9点半，洛氏集团公关部正式回应，在每一条质疑产品质量的信息下进行回复。
由于账号后的个人终端是绑定的，所以购买记录、投诉处理都可以对应。然后出现了“根本没买”“买A说B”“曾赞现骂”等情况，可以说很呵呵了。
至于那些没投诉的，售后部门小姐姐露出微笑：来啊，我们谈谈。:）
此事差不多解决了，但关于洛淮身份，却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这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方，它与集团毫无关系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无关物质世界的一切，紧扣二字——“道德”。
一个人如果是私生子，那么无论有怎样的成就，都会被谈论，被嘲笑，毕竟“私生子”本身便是一个贬义词，向来如此。
一个人如果与家庭没有血缘，那么继承家业便是不合理的，无论能力如何，情理如此。
人们可以评判一个人的功过是非，道德品行，对其称赞或谴责，并从此获得满足感，这是言论自由，本该如此。
因此一个集团总裁有身份之疑，那么集团的名誉会收到损害，理所当然。
讨论依旧在继续。
其中囊括了小说所有狗血套路以及各种暧昧猜测甚而污言秽语。这是言论自由，I国不管。
叶榆泽粗略看了几条便不由怒不可遏，咬牙切齿——身份一直是淮姐心中的死结，好不容易随时间流逝被慢慢掩埋，现在又被公之于众，还被如此诽谤。而这都是因为自己，叶榆泽更觉悔恨。
他干脆放下，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入目是盎然的绿意，成林的树木在视野中向后掠去却不曾消失，仿佛无边无际，只有远处有几栋白色的高楼可见。
林中没有较大的生物，毕竟是市区，但有许多鸟类。这段时间内叶榆泽就看见了好几只，黑色的剪影或于天空翱翔，或于树梢停驻。（灵巧的鸟类令人喜爱，但也为城市清洁增加了任务量。）
叶榆泽的心情逐渐平复，发散的思维来到了刚才他与洛女士的对话上。越想他越觉得“早点回来”后面该添上“受死”两个字，只不过看在十八年的母子情分上，给自己留下了最后的脸面。
但不论怎样，他的心情都不会比今早酒醒后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得更糟糕。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站着自己家门口，准备好迎接风雨，打开了门。
很平静，没有飞来的不明物体，叶榆泽以为他们还在书房工作。准备偷偷回房时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飘飘的：
“回来啦。”
他瞬间僵硬，转过头去，扯出一个微笑：“妈。”
洛槿没看他一眼，捧着平板翘着腿，五指翻飞，说：“过来坐。”一旁的叶父神色平静地敲着电脑。
叶榆泽很有自知之明地坐到了对面。
待他刚坐下，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淮姐，今天发生的这件事……”
赫然就是刚刚他的道歉！
自己说的时候都觉得不行，现在再听一遍更是发现这番言论避重就轻，完全不答要点。
再抬头一看，洛槿已经放下了平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叶榆泽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煎熬。
录音里他终于落下了最后一个字，还没等他干笑两声，洛槿便开始了质问：
“这就是你的道歉？你是去浪费人家时间的吧？外面的垃圾桶都比你会说话，要不要跟它去学学？”
语气间带着嘲讽的笑意。
叶榆泽自觉理亏，不敢顶嘴。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毕竟垃圾桶也是连着网的，跟人工智能比他当然不行。
洛槿又说：“刚成年就干了件大事，真行啊你叶榆泽。就你这样小淮都原谅你了，还让我们不要怪你。小淮原谅你了我没有，说说，昨晚你们聊了什么。”
酒后吹牛说自己谈过的女友（他们几个都是知根知底的母胎solo）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他就借了淮姐的名（在他们三个“你怕不是在乱L”的眼神下）不小心说出来的……
这他能说吗？！！
沉默，保持沉默。
看叶榆泽一副“打死也不开口”的表现，洛槿挥了挥手说：“算了，回房反思去，我跟你爸还有工作。”
一回卧室他便与任风联系。一连三个都是无人接听，让叶榆泽有些脸黑。他想起昨天他第一个离开，其他三个又开始了一轮酒，当然，他带走了那瓶D&N。
大概终于被吵醒了，第四次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任风困倦的声音：“……叶啊，大早上的干嘛？”
“你先看看你做了什么。去看头条。”
宿醉之下任风没有觉得叶榆泽的语气不对：“看它干什么……洛氏产品……我靠……”
传来一阵杂音，隐约听见“老周老徐赶紧给我起来”以及重物倒地和酒瓶碰撞的响动。
感情三个家伙在包间里醉到了现在……
两分钟后，那边的“兵荒马乱”也停了，任风的声音重新传来：“怎么回事？谁搞你们洛家？”
“谁？”叶榆泽幽幽地说，“不是你们吗？”
“你说什么玩意……等下，让我想想……”
手机那头没了声音，半晌才传来一个“靠”。
叶榆泽：“说吧，你们到底想的什么才干出了这档子事。”
“那什么，”任风讪讪道，“不是你说你暗恋淮姐苦于身份嘛，我们几个就商量着帮你……”
“你们是酒喝多了脑子进水了吧！你忘了当时是在吹牛吗？难不成你还真信徐延山那家伙脚踏三只船过？”
“咳。”徐延山表示他听得到。
叶榆泽并不关心兄弟现在的感受，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是我，”周连接过了手机，“我跟家里公司说的，让他们看着办。”
徐延山插嘴道：“他们真敢干？”
“当然不敢，直接让一组编外水军干就行了。对了，这是任风的主意。”周连推锅推得无比熟练。
叶榆泽刚想继续怼任风，却听见他大喊：“快看你淮姐，她发表了公开声明！”
叶榆泽迅速查看，内容主要是“她从来没表示自己洛家大小姐，洛家也没有如此介绍过，她一开始便是以洛氏总裁的身份示人的”，接着说”请尽快停止对洛家名誉进行侮辱，有关言论已申请删除”以及“将开展『人类基因收集计划』，详细内容见洛氏集团官方账号”。
一顿操作猛如虎。
四人陷入了静默。他们感慨万千，其中最多的当属迷茫：“不是有关身份的争论吗？怎么画风突变？『人类基因收集计划』又是什么？”
叶榆泽首先发声：“既然这样，我们也得做些什么。关注网上动态，大力支持，应该可以吧？”
另外三人表示同意，决心尽力帮忙。他们投入了纷扰的网络之中，努力以绵薄之力进行弥补。
这当是个忙碌喧闹的午后。
网上对『人类基因收集计划』的讨论是如火如荼，而原本的事件早已抛之脑后。原本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平分秋色，但多家权威媒体对此持赞同态度，甚至B国官媒也表示将对此大力支持，网上的声音逐渐和谐起来。
华灯初上。
洛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目前统计结果来看，对于『人类基因收集计划』，有69.8%的人支持，21.4%的人反对或抵制，8.8%的人中立或不表态。”宋苔如此汇报道。
“知道了。”
“另外，有关今天上午的事件，基本确定是韩家分支的手笔。根据那些对洛氏集团的网络攻击，发现了他们在洛氏的卧底和一些隐藏的敌对公司。攻击没有对公司造成影响，我们会尽快处理好。”
洛淮点头，没有作出评价，只是继续翻阅手头的文件。
宋苔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洛总，您提出『人类基因收集计划』已有五年，并且因此与B国合作。您这么做，是为了……找到她吗？”
“是。”洛淮抬起头，眼神平静。
“如果找不到呢？”
“会找到的”，洛淮轻声说道，却又无比肯定，“你走吧。”
离开之前，宋苔却又回首。
洛淮低着头，微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她安静端坐，仿佛世间无事可将她惊扰。
作者有话说第2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