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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魂魄 ...

  •   人一生不过数十载,哪怕艰辛万苦也好,幸福绵长也罢,在孟櫇看来,也只不过是这些鬼魂在人间作为人的时候,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足迹而已。
      可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触碰不到,独留在世亲人心中一腔念想。
      念想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孟櫇给无数鬼魂递过汤,生前是金钱名利傍身的大佬富商,或者是贫瘠穷苦家里揭不开锅的民工,再或者,是人类还没发展成当今社会的过去,狡诈奸猾的地主,自出生就卑微的奴仆,驸马,千金等等......
      但这些凡胎肉.体都有死的那一天,死亡对人类来说,或许是黑暗孤寂甚至是恐惧的,可孟櫇有时候会觉着,死亡对人类,是一种新的救赎。
      那些嘴里夸夸奇谈,吐沫横飞,目中无人的富商,坐在孟櫇案几前喝汤的时候,孟櫇只想笑。
      ——即便你在世时候呼风唤雨,到头来还是得喝老子这碗汤。
      而那些在人间为死去的亲人朋友哀悼默念的活人,也只是短暂的难过一阵,每个人为了活着都在往前走,身边留下的,死去的,也只是这些活人人生中循规蹈矩的‘作业’而已。

      很多道理孟櫇已经懒得说了,他轻轻地却也不可抗力地,用两指捏住楚红的下颌,逼迫楚红张嘴,原本明亮深邃的眸底闪过几丝阴霾。
      为一个逃跑不听话的鬼魂,他浪费了太多时间。
      楚红不会觉着痛,可眼神无助且充满挣扎,她想挣脱开孟櫇的钳制,却鬼使神差的看向孟櫇,一股难以言表的失力感让她情不自禁的张口,准备开始诉说她的生平。

      一声细微的响动在静谧间,清晰敏感的敲击了一下阎罗的耳膜,于此同时,阎罗本能的将楚红拽到自己身后,那把漆黑的雨伞悄无声息的瞬间打开,连同孟櫇一起,雨伞下的黑暗将三鬼笼罩。

      ——楚强站在客厅门边,手指还没从从灯的开关处移开。

      孟櫇非常讨厌这种明晃晃又刺眼的亮光,他和阎罗还好,都是老鬼,偶尔来人间也适应,这些光对他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可楚红不同,她还是刚成为七天魂的新鬼,在楚强开灯的同时,已经惊慌无措的缩到了角落,两只鬼爪下意识紧紧揪着阎罗衣角,将头迈进了自己曲起的膝盖间。

      “麻烦......”孟櫇皱眉低喃一句,有些烦躁的双目瞪圆,猛地往楚强方向看去。
      下一秒,客厅内的吊灯忽闪几下,劈啪声响过后,连带着细微摩擦出的火花一起灭了。

      楚强楞在原地,试着在开关上又按了几下。

      孟櫇所有的耐心要被耗尽了,转身拿手推开阎罗撑开的伞,几乎是咬着牙对楚红说道:“我们继续。”
      这不是询问,是命令。

      楚红窝在墙角,双肩不自觉的抖动,半晌才勉强自己把头抬起来。
      眼看着孟櫇还要和方才那样用手来钳制自己,这一米五身材矮小,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弱小女人,却突然像一只咬人的兔子,浑身爆发出洪荒蛮力,在孟櫇和阎罗错愕的同时,已经跳起来一把夺过孟櫇手里的保温杯,狠狠地砸向地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连阎罗都惊诧的楞神。

      保温杯碰撞地面,发出擂鼓般的震响,一声一声砸在孟櫇神经末梢。

      楚强是个活人,并未发觉屋里还有什么异常,心下紧张的同时又在疑惑中慢慢往客厅处的沙发上挪。
      他如果过来,会经过孟櫇,阎罗,和楚红。
      只是几步之遥,楚红两手握拳,胸膛起伏,越过孟櫇的肩膀,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似得,将目光锁定在了楚强身上。

      地上的保温杯连着汤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粉末,一点点烟消云散。

      孟櫇是真的火了。
      他一声不吭,结实有力的手臂徒然伸向楚红,不带一丝感情:“和哥闹着玩儿是吗?”
      “孟櫇!”阎罗钳制住孟櫇手腕,微微用力:“在工作。”
      “去你妈的工作!”孟櫇张口便吼,已经无暇顾及阎罗到底是谁:“老子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楚红没时间,那老子就有时间?今儿咱们先不说是不是鬼节,楚红她铁定了心不愿意和你走,那他妈你这么尽职尽职干什么?拉着我上人间这一趟,怎么?上演一部母子情深给我看?”
      “你过分了。”阎罗淡淡道。
      这些话仿佛锤在了棉花上,孟櫇心下一睹:“你如果愿意,你留下来陪她,是魂飞魄散还是到十四层受罪,与我无关。”
      “有关。”阎罗松开对孟櫇的钳制,指着瑟瑟发抖的楚红,开口道:“你是孟櫇。”

      你是孟櫇。

      你是孟櫇。

      孟櫇突然有些想笑,他变得这么烦躁,易暴怒,是因为什么?
      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睁眼闭眼的来面对这些挣扎不听话的鬼魂,到底是在干什么?

      “汤没了,这次任务罪责在我,回头我写报告给阎老,扣工资给处分什么的不会拖累你。”孟櫇扯起嘴角,露出一抹难堪又无奈的笑:“阎罗,刚才对不住了,冲你发火......我只是,见惯太多她这样的,烦了。”

      阎罗蹙眉,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站在两人身后的楚红突然伸手,用枯草一般的手,小心翼翼捏住孟櫇的袖口,拽了一下。
      孟櫇偏头,看向楚红。

      只见楚红指了指自己脖颈,摇了摇头,继而张嘴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对不起。

      孟櫇一瞬间像是被人闪了几个大耳光,脸火辣辣的疼。

      楚红不会说话,哪怕死后也是,所以她只能用最本能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以此来诠释自己不想跟着他和阎罗走的决心。
      而他刚才和傻逼似得,对一个七天新魂置了气。

      “你......”孟櫇转动眼珠,听着自己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不愿意走?”

      楚红两眼溢泪,她惨白的脸颊勉强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之后指了指趴在沙发上开始打盹的楚强。

      “我刚才说了,没多长时间了,你现在如果不走......真的会永生永世的消失。”孟櫇叹息:“和灰飞烟灭比起来,留着魂魄,或许还有上人间看你儿子的机会。”

      语毕,这个四十多岁的弱瘦女人,轻轻放下拽着孟櫇的手,在彷徨中逐渐垒砗起坚硬无敌的决心,郑重地摇摇头。

      孟櫇和阎罗相视一眼,正想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喇叭声,尖锐犀利又疯狂的撕碎茫茫无尽的黑夜!

      ——是结巴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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