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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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櫇的话像静谧水池中掉落的枯枝，不足为奇轻微细小，却能悄然无息的激起层层涟漪。
余音散去，踩在赵升之肩上的马面手举长刀，一时间犹豫不已。
“勾魂，你什么意见？”半晌，孟櫇叹息：“这种事情归你们管，地府之大，无奇不有，孟哥无能为力。”
白仔和黑仔面面相觑，对现在这种情况表示头大。
“汤还有吗？”
一道语气平缓未有波澜的男声打断众鬼之间难以言表的惊诧，楚强默默站在阎罗身侧，在黑色的夜里看不清表情，他目光静静扫过孟櫇、白仔身侧的楚红，最后落在逃魂赵升之身上。
他眼中包含太多情绪，又似乎将一切无形中化为了虚无。
孟櫇不明所以，盯着楚强道：“有，你喝啊？”
“他和我妈没有所谓的婚姻，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楚强对孟櫇的话避而不谈，悠悠地自言自语道：“那个男人，他比我妈大了十岁，是村里有名的地痞无赖，和现在社会不一样，那个年代的父母基本上都是婚姻包办，赵升之他爸之前是地主，家里有些小钱，最起码给他买个老婆不是难事儿，我妈家里穷，兄弟姐妹七个，我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就送走四个，我妈排行最小，本应该最得宠，但是个女的，所以命贱，被我姥姥花二十块钱卖了。”
听到楚强的话，一直缩在白仔身侧的楚红立马转过头，眼底擒着泪花。
“我很理解你刚才说的——强.奸，毕竟两人之间没有感情，更别说这种不被承认的关系，我妈不愿意，想逃走，被他家人绑回来，当天晚上就出了事。”楚强伸手，抚摸似得，划过自己脸庞：“你们不是鬼吗？是地府办差的，能看到生死簿上的死期，也能看到每个人的生平......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救我妈？”
“他逼着我妈做那么龌龊的事！他根本不把我妈放在眼里，我妈这辈子没有一天是笑着，你们既然能知道所有的一切那为什么不来救她？我恨，我恨这个男人......我身上的血液是肮脏的，他让我无时无刻想要亲手把他送进地域，如今我做到了——是我趁他不注意给他喝了安眠药，我就看着他半死不死，你们知道那种滋味儿吗？看着他醒不来，闭着眼......”
“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鬼魂我也遇到过不少。”孟櫇摆手，示意马面先将赵升之捆好，继而说道：“你下不了手，就冲你刚才跳楼尿了裤子就能看出来，少年，人不管生死都得做好一件事——诚实，对于杨升之你根本下不了手，你小时候会躲在楚红身后，长大了，是躲在外面，眼不见心不烦，你很想拯救楚红，可你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上大学搬出家去学校住，每周回家看望楚红只是例行公事，别忘记，档案里记载了你所有的事，包括你回家的日子，每一次，都会避开赵升之在家的时候。”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说破？”楚强也没打算在隐瞒，沉着脸不情愿的说道：“是，但那又怎么样？是我给赵升之喂了安眠药，他既然死了，生前做了那么多坏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凭什么还要牵扯到我妈？”
“因为楚红做错了事！”孟櫇厉声回答，对楚强的强词夺理感到惋惜：“你先要弄明白，我们几个不是来给你家这些琐碎事情做梳理的居委会大妈，我也不是名侦探孟櫇，赵升之为人是好是坏、你们一生悲苦喜乐都是撰写好的剧本，我们不屑一顾更没精力一一去对照，魂魄脱离肉.体，只要下了地府，都由我们来掌控，楚强，赵升之烂事做尽遭人唾骂，可他手上没有人命。”
“他就应该千刀万剐！”楚强愤怒的吼道。
“这并不是你说了算。”孟櫇冷静的回道：“他被勾魂使者接下地府，走过鬼门关，喝下我的汤，最后饮下迷魂水，对生前种种口吐真言，再由我们阎王审判，都是环环紧扣的必要过程；何况赵升之已经为自己生前所做付出代价，可这些并不能掩盖你和楚红犯下的错事。”
“我们没有做错。”
“终于承认了。”孟櫇耸肩：“不在是你，而是你们。”
“我......”楚强顿时语塞。
“楚红是唯一能接触到赵升之的人，也是能让赵升之放下防备的人，他的确到死都没想到，送他下地狱的不是身体里致命癌细胞，而是楚红递给他的那碗水。”孟櫇转身，看向安静下来并且眼神有些迷茫的赵升之：“他喝过我的汤，也喝了迷魂水，可他依旧难以忘却前尘，现在已经将心中愤恨与不满化为怨念，他虽是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走，可他有权利，知道杀害自己人的下场。”
孟櫇有些累了，身子逐渐升出乏意。
这些愚蠢又聪明的人类，总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楚红看着倒下去呼吸困难面色狰狞的赵升之吓破了胆，手忙脚乱收拾现场的时候，本应该死掉的赵升之又醒了过来，恰巧提前回家的楚强看到了这出‘戏’，他看着赵升之因为体力不支倒地求救，一直到赵升之闭上了眼睛。
他欣赏赵升之死前脸上的绝望，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他甚至想要昭告全天下他死了‘爹。’
可两人都不知道，在等一天，就几个小时，赵升之便会因为肝癌孤零零的死在家里。
只是一念之间。
被人恨之入骨的恶棍变成了受害者，那个一直被所有人同情的‘绵羊’，竟然成了加害者，而楚强这个无法选择出身，从小没有得到‘父爱’的无辜者，成为了帮凶。
这件事无疑是讽刺的。
“楚强，你运气极好，在你刚出生死的那一刻得了一条白捡来的命，可你又何其愚蠢，与你母亲一同成为地府里的囚魂，你们二人，再无转世之时。”
“你骗人——！！”
孟櫇无视楚强的怒喊，背过身。
一直安静听着的众鬼终于找回头绪，在惋惜中各持所责。
黑白无常安静等着楚红做出反应，在一切都明了之后，楚红鬼脸上看不出情绪，她忍不住瞄了几眼被铁链缠身的赵升之，继而两手上下简单的整理整理衣服，又拿手当梳子，将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才歉意的冲着黑白无常鞠了个躬。
“妈！”楚强眼泪狂飙，扑过去抓住楚红的胳膊：“你自杀，是因为他死了是不是！他本来就该死！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不说，我不说，现在也不会这样！”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自私？”白仔忍不住嘟囔一句。
“你什么意思？”楚强埋怨的看着白仔。
白仔鼻腔里喷出一个冷哼：“楚红如果不是为了你，不会成为现在这样，你这么一条‘无辜’”的生命，没有她当初下定决心给最恨的人生个孩子，你以为你还会站在这儿叫她妈？赵升之死了，你留她一个人在家，让她一个人面对街坊邻里的七嘴八舌，她一直在为自己所做的事忏悔，到最后上吊自杀，而你呢，除了抱着她的尸体哭你还会做什么？”
楚红拍拍楚强的手，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这件事的结果不随人愿，楚红心里明了。
“她一直不想让你心里有恨，想方设法将你的姓氏换成和她一样的，你又为她做了什么？”白仔说完，解开捆着楚红手腕的绳子，说道：“你自己做个选择，和我们走，还是魂飞魄散？”
楚红眷恋的看着楚强与自己相似的脸，眼底尽是柔情。
她一辈子为了儿子活，只有这一次，她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看着楚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姿，白仔黑仔都没勉强，他们心里都知道，楚红跟着他俩下地府，只有无尽的煎熬与惩罚，反而成为四十九天魂，在人间看一草一木，也算是‘苦尽甘来。’
“妈，你这是干嘛？”楚强痛苦的皱眉，拉扯楚红的胳膊：“魂魄散了，就见不到我了！妈——妈你别这样，你......”
“你还不明白吗！”孟櫇猛地回头：“你才是那个害惨楚红的罪魁祸首！”
“放屁！”
“别bb了赶紧跟着我们走！”黑仔从兜里掏出一块抹布，指尖飞出麻绳，把楚强捆绑结实的同时又将抹布塞在了楚强嘴里：“今儿地府鬼节，折腾大半夜就是为了你，你爹让你害死，你妈又让你拖累一辈子，到最后当孤魂野鬼，满人间的旅游也算是解脱了，你还真自私，下地狱都想带着你妈？”
楚红嘴里被塞着抹布，呜咽半天，激动地两眼都红了。
黑白两仔打了个招呼，带着楚强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事情告一段落，结巴鬼啃着冰凉的面包索然无味，缩在驾驶座哭丧着脸，牛头马面摊手，马面把灭魂刀还给阎罗：“人我先带回去，你们也早点回来。”
孟櫇点头。
阎罗抬眸与楚红对视，静静地再一次问道：“你后悔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决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