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骨》雪沿

27、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这间水晶铸成的宫殿，位于火宫的正下方。整个宫殿由十二根水晶柱子撑起。这里，是由水晶装饰的纯净的透明的世界，腐烂而华丽非常。

　　火教教主从莲花台上走下来。从他的脚离开莲台，踏在地上的同时，他孩童般的身体竟迅速长大！转眼间，刚才还是娃娃模样的他，已经变成一个身材高大，眉目如画的白衣男子。

　　迈着优雅的脚步，火教教主缓缓踱到那面封锁着半个身子和一个头颅的水晶屏障前停了下来。

　　看着那比例完美的左半边身子，还有那颗美丽的头颅。白衣的教主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情愫。

　　“你醒了吗，颀清？”

　　冷艳的头颅张开眼睛：“醒了。”

　　火教教主移目去看头颅下面的半边身体，表情又变得木然：“你的右半边染了尸毒，我已经帮你割掉了。”

　　头颅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目光平静而谦卑的向火教教主道谢。

　　“等我把你的右半边身体做好，很快就可以让你复原。”火教教主突然笑得邪肆阴翳：“但是，这应该是我第二次赐予你生命。你要怎么谢我呢？”

　　头颅微微低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蝶翼般颤抖：“听凭您的吩咐。”

　　满意的点了点头，火教教主转过身回到莲花台上。踏上莲台，他的身体又骤然变小。转瞬间，又恢复到那可爱的娃娃模样。

　　端坐莲台时，白衣的娃娃表情依旧木然。他就像木偶一样，令人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脸会做出什么表情，几乎忘却了这张脸刚才还能笑得那样邪。

　　“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啊。而且，你好像对那个神骨的知情者很有意思？”

　　“他只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孩子。而且，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头颅摇了摇，漠然的说：“自从跟随教主进入火教，颀清已经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头颅微微一怔：“颀清，永远记得教主的再造之恩，永远忠诚爱慕于教主。”

　　“说永远忠诚于我的人有多少啊……”娃娃再一次笑得邪肆，掰着小手指：“沙熙也曾说永远忠诚于我。可惜，他还是背叛了我，被我封印在这里了呢！”娃娃藕节般的手臂向左上方指去——

　　角落里里静静站着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的尸身。

　　少年穿着碧绿色的纱衣，五官虽然平凡，体态却颀长潇洒。他手拿一把羽扇，神情怡然自得。

　　“你看沙熙多美！可是，总会有一天——”　白衣教主远远凝望着绿衣少年的脸，木然的说：“我会把他丢到祭坛里去。”

　　“我会把他的身体烧烂！”

　　白衣教主转过脸来，表情似乎温柔了一点，平静的对面前的头颅说：“那个叫撒迦叶的孩子，如果让他染上尸毒而死，还真的是很可惜了。”

　　冷艳的头颅表情丕变，突兀的瞪大眼睛望住白衣的教主。

　　莲台上的娃娃憨态一笑：“怎么，你还说对他没有意思么？我只不过随便说说，你怎么吓成这样？”

　　头颅浮起一丝冷笑，弯月般的眼眸：“神骨是摘星宫中的镇宫之宝。星宿王死的时候，使用出梦之术将神骨的秘密告诉了撒日罗。而撒迦叶，是撒日罗唯一的孩子，撒日罗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死了，而撒迦叶就是神骨唯一的知情者！——只要拜火教得到了神骨，那便可称霸天下，一统江湖，天下万民，入教归心。”

　　“如果，您只是将这个孩子看做一个普通的拥有灵力的人，那真是太小觑他了。”

　　娃娃嬉笑的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你能确定这个叫撒迦叶的孩子会将神骨的秘密告诉咱们么？”

　　唇角勾起诡秘一笑，眼睛里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冷彻晶莹。头颅淡漠的说道：“他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单纯。”

　　娃娃拍手笑道：“那好吧！既然好不容易把他弄到手，我也不想白白浪费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头颅但笑不语。

　　娃娃催动莲花台行到宫殿出口，转头对那头颅道：“如果我们得不到神骨，至少……也能得到一个漂亮的孩子。”

　　头颅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

　　夕阳正好，湖边盛开着如火的曼珠沙华，湖面反射着大片粼粼金光——那样强烈而华丽的颜色，瞬间让人的眼睛一亮。仿佛在大片的光与影中看到了幻象。

　　火教的湖。远远望去，就像是少女的长发遗落在水中，依依袅袅，迤逦涟漪。湖面永远飘荡着淡乳色的雾气，那是潜伏在水面下的鬼魂吐出的怨念。

　　探指水下，冰冷的温度能让普通人瞬间冻结成冰——即使是拜火教的弟子们，也极少在湖边行走，以免被那些阴寒的怨气侵袭致病抑或是被烦闷怒极的鬼魂们拉进湖底。恰恰还有火红的彼岸之花斑斓的点缀岸边。那一幕望去，真是一幅奇异的景色。

　　“这里很美。”

　　小秋扶着撒迦叶，停步湖岸边。

　　那一碗碗猩红的汤药发挥了神奇的效果，肩上的伤已经好了，尸毒也消解的很快，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拔除，但撒迦叶已能够在旁人的帮扶下蹒跚行走。

　　“小秋，你是用这种花给我熬药的么？”撒迦叶蹲身采下一朵盛放的曼珠沙华，放到鼻端浅嗅。淡淡的草味的清香，那些如须爪般的花瓣蹭到脸上有点痒痒的感觉。

　　顺手将这朵绯红的曼珠沙华戴在鬓角。

　　“不是。”小秋垂手侍立，安静的答道。

　　“那是什么呢？”

　　“一品坟。”小秋的声音依旧安静，带着不易察觉的诡丝。

　　撒迦叶回头仰望着小秋，唇角漾起一抹轻柔的笑，那鬓角的花朵，夺风摇曳。好像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一品坟’是什么呀？”

　　小秋似乎被撒迦叶深蓝色的眸光怔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淡漠。他不再看着撒迦叶，而是将目光调到湖彼岸的那高大雄浑的宫殿。

　　“白色的叶，黑色的花，一百年才开一次。”小秋顿了一顿：“珍贵得如同生命般的花朵。”

　　“哪里会有这样的花朵呀……”撒迦叶似乎被小秋的解释迷惑了，眯着眼睛想象着这种花朵的模样。

　　突然，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从他眼见晃过。

　　虽然只有一瞬，却令撒迦叶的心猛然跳凸了一下。

　　清——

　　彼岸，那从宫中拾阶而下的青衣人不就是清么？

　　依旧是那弯月般的眉目，带着几分妖媚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尖巧的鼻尖，微红而丰润的嘴唇。果然是清啊！

　　“客人！”小秋一把拉住了正欲奔走的撒迦叶。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撒迦叶挣扎着低吼，可小秋的手却像铁钳般将他牢牢抓住。

　　“放开我……”大病初愈，撒迦叶挣扎了几下就没力气了，只好半倒在小秋的身畔眼睁睁的望着那个青色的身影从出现到消失。

　　“护法大人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小秋在他的耳边轻声解释。

　　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他都不肯过来看我一眼么？

　　撒迦叶只感到一阵落寞，一阵悲凉。仿佛当年的玄将尘骗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撒手不管的那种落寞与悲凉。可当时，还有自己可怜那个痴傻的尘；而现在，还有谁来可怜痴傻的自己呢？

　　“清，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嗫嚅的仿佛对自己说。

　　“护法大人既然将您带回教中，就一定不会不管您的。”小秋的声音清冷清冷，犹似还冒着寒气一般的飘入撒迦叶的耳中，像是一阵凉爽的风吹散了他的疑虑。

　　回头，依旧是那少年淡漠的表情。白净的脸蛋，微薄的嘴唇，但那双不大的很眼睛却散发着坚定的光芒，直射在清离去的路上。

　　撒迦叶点了点头，突然发现这才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质。他淡漠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缓缓流动。抬眼望去，远方的天空早已五彩斑斓——从金黄到橘红到深褐到浅蓝，最后沉淀在黑蓝色的苍穹中。

　　小秋的目光从远方调到眼前的人身上。

　　象牙般洁白光亮的脸，还有那望不见底的深蓝色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