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侧帽饮水

8、文理对抗

　　六点开始的球赛，半小时前篮球场上就挤满了人头。天气也是阴沉沉的，一丝霞光也没有。

　　尽管如此，观众的热情丝毫不减。

　　这批被高考阴云笼罩着头顶的重高学生，平时老师上课随便一个笑话，都能把脸笑得裂开。难得有这么“不务正业”且正大光明的课外活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对于这类球赛，男生有男生的热血，女生也有女生的痴狂。

　　许莜莜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原因很简单，她个头矮，站在后面就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今天却难得地有个好位置，篮球场边上有两棵歪脖子树，树立在一小圈低阶上，许莜莜和孔紫萱就踩在上头。

　　这个位置视野是不错，就是有些丢人。

　　理科班女生为理科代表队做了条红底白字的加油横幅，就挂在两棵歪脖子树上，而许莜莜和孔紫萱的脑袋，却刚好挡住那个“理”字。

　　她觉得莫名刺激，一边看比赛，一边还要时刻担心被理科班的人轰下去。

　　孔紫萱拍拍许莜莜的肩膀：“看十点钟方向。”

　　许莜莜目光一转，看到斜对面角落上站着的人正是双马尾和她的朋友。

　　双马尾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和干毛巾，跟朋友聊着天，两眼时不时地看向场内。

　　许莜莜朝场上一看，正巧望见场中央，薛劭微微屈膝，猛然一跃，既快又狠地拍走了裁判抛出的开球。

　　女孩子们尖叫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起来，气氛打热只在这么一刹那的工夫里。

　　许莜莜从前就知道薛劭很讨女孩子喜欢，学校里粉丝迷妹一大堆，可今天才算是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

　　还别说，这个场子里头，大高个那么多，也有好几个模样周正的，偏偏一个都盖不过他。

　　乌黑的短发，蜜色的肌肤，还有那双有点冷的眼睛，桀骜，冷淡，却又无比敏捷，简直像只豹子。

　　许莜莜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看着这么多女生疯狂地为他呐喊，她不禁生出自家的白菜将要给一群母猪拱了的错觉。

　　就在此时，两队球员胶着在了她们这这一侧的球场边缘。

　　闵清晖护着球，面朝外，背后是薛劭和另外一个球员。

　　孔紫萱没忍住大喊出声：“闵清晖加油！”

　　周围喧闹不小，闵清晖像是没听到。

　　他身后的薛劭却蓦然抬头，直直地朝她们看了过来。

　　和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前几天的记忆突然涌入了许莜莜的脑海。

　　那天体育课下课回来，薛劭趴在桌子上，脸朝着桌子，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许莜莜，后天我有场比赛。”

　　说了这一句，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他的语调漫不经心的，好像只是随口一说，许莜莜转头就忘了。

　　眼下，他的眼睛看着这边，目光淡淡的，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管他在看谁！

　　许莜莜举起拳头夸张地挥了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只张嘴高喊：“狗哥，盘他！”

　　话音刚落，闵清晖转过了身，在他意欲运球脱身的瞬间，一只手臂探伸而出，啪地一下就拍掉了他手里的球。

　　是薛劭。

　　球在地上一弹，落回文科班球员的手里，场下登时又是一阵不安的噪声涌动。

　　薛劭没有停留，跟着球一道跑去了篮筐前面。

　　许莜莜激动得险些跳起来。

　　孔紫萱这会儿是真有些后悔拉着她过来陪自己了，她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

　　恐怕比赛还没完，她俩就得打起来。

　　*

　　呐喊助威这种事，不做的话觉得挺丢人的，可一旦起了头，就无所谓脸面不脸面了。

　　许莜莜已经不自觉沉浸在球赛里，每一次有人靠近篮筐，她都提心吊胆的。

　　一会儿工夫罢了，嗓子都喊哑了。

　　凉丝丝的感觉突然从手臂上透过来，许莜莜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然看到李少棠站在自己眼前。

　　他清隽的眉眼微微舒展，眼里带了一丝笑意：“润润嗓子。”

　　许莜莜呆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傻傻道：“谢谢您……”

　　李少棠一怔：“不用这么客气。”

　　许莜莜暗地里掐了自己一下：“我……我在开玩笑!”

　　李少棠笑着看她，并不说话。

　　她从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笑，不是客气礼貌的笑容，而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愉悦。

　　许莜莜又一次不争气地呆住了。

　　就在此时，篮球场上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全场观众都爆发出一阵惊呼。

　　许莜莜转头看过去，恰好瞧见薛劭整个人歪倒，手肘狠狠砸在地上。

　　她的脸唰一下白了：“薛劭……”

　　孔紫萱也惊讶地捂住了嘴。

　　刚才那一幕太奇怪了，薛劭明明好好地运着球，一下子就给人绊倒了，

　　不管是不是人为，都有失他一向以来的水准。

　　薛劭抿了抿唇，脸上一丝神情也没有，倒也不见有多少痛苦之色。

　　他动了动胳膊，给队友扶着慢慢地站起来，只对着围过来的裁判和队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大碍，还能继续比赛。

　　裁判没有判罚，吹哨让比赛继续。

　　这下，立马就有人不干了，在底下叫嚷着不公平和有黑幕。

　　这些人多是文科班的观众和或是薛劭的粉丝，打心底觉得薛劭刚刚摔的那一下肯定有问题。

　　但是比赛还是在继续，并没有因此收到影响。

　　许莜莜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思喝水了，连李少棠在一边的事她都给忘了。

　　她都不知道，打个篮球还能受伤，而且刚刚薛劭那一下，看起来似乎……摔得不轻。

　　场内，篮球赛仍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先前的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薛劭后续的发挥。

　　许莜莜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纳闷。

　　孔紫萱凑到她耳边：“狗哥是真厉害，刚刚那一下我看着都疼，他自己倒跟没事人一样。”

　　许莜莜还没出声，孔紫萱又指了指十点钟方向：“你看看那边那位，眼睛都红了。”

　　果然，那个双马尾女生先前还跟朋友说笑着看比赛，这会儿却攥着手里的毛巾，紧紧盯着场内，眼睛也有些泛红，分明是一脸的心疼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