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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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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祝玖如何抠着手指算日子,一年的时间也终归是要过完的。
临近离开的时间越接近,祝玖越焦躁不安。
他半夜屡屡惊醒——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书斋的不便之处了,他都要从卧房跑到主室,非得亲眼看一眼危宿才能安心。
不仅如此,他开始不敢睡觉,总得待在危宿身边,趁着危宿入定后偷偷拽住他的一小截衣角,然后就蜷在他身边睡下。
他自己也知晓这种行为不正常,可能出了迷津渡后也没办法很好的把自己性格做个衔接,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就是忍不住,他心里焦躁得发慌,就像是烧着了一把火一般焦灼。
危宿肯定发现了他的异常,但是危宿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将夜晚的活动地点从书斋主室换到了卧房,在祝玖睡前也会听他说会儿话,偶尔也会回应一两句。
他的行为确实令祝玖的焦灼感淡了一些。但是接踵而至的却是知晓未来的愧疚感。这种愧疚感和自我厌恶持续萦绕着,危宿对他温和一分便更重一分,祝玖想,好吧,被关在迷津渡果然还是一种惩罚。
在距离结束还有一天时,他们离开了书斋,祝玖重新将阵法布上,雪景和澄澈的天空重新被雾气遮掩住,这一处时光静止的地方重新被密封进盒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打开。
他们重新回到了石洞。傍晚时分,借着篝火燃起时的细微声响与暖色火光烘托出的温馨气氛,祝玖于芥子囊中拎出几瓶私藏了许久的酒来,蹭到危宿身边问:“来喝酒吧?明天就要回去了,不如来庆祝一下?”
危宿抬了抬眼。祝玖提起酒瓶,在危宿耳边晃了一晃,见危宿依旧不为所动,干脆就掀了酒封,给他嗅酒香,“来嘛。我带的可都是琼浆好酒,喝一点不亏的。”
危宿问:“祝家主允许你喝?”
祝玖理直气壮,“他现在又不在。明天我回去就喝不着了。”
危宿说:“喝酒伤身。你不该偷着喝。”
祝玖说:“我没有偷着喝,我这不是当着你的面喝嘛。哎呀,来陪我喝嘛,这个酒很甜的。你如果不与我喝,我明天出去后找别人去。”
危宿无奈了。他伸手拿过酒瓶,倒了一杯递给祝玖,又倒了一杯给自己,道:“你喝醉了别撒酒疯。”
祝玖信誓旦旦,“我不会醉。我酒量超级好。”他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喝果汁一般干掉一杯,又新倒了一杯,笑嘻嘻的问危宿,“你之前喝酒喝得多吗?万一是你醉了,我可要套你话噢。”
危宿对他举了一举杯。
暖橘色的光是很好的背景色。它能将枯燥的野外石洞照映得宛如温馨小家,亦能烘托饮酒时的气氛。
在橘色跳动的火焰下,每一杯酒色都盈盈。映在危宿一向深邃的漆黑瞳眸里,眸中都荡漾起了柔和的微光。而祝玖的脸色愈来愈红了,一时之间难以分清是醉了还是透映来的火光。
事实证明,说不会醉的人最容易醉。
怕是祝玖自己都不知道,他带来的酒甜归甜,但到底是陈酿佳藏。
世家的琼浆玉液,修为再高都易醉。他只顾着贪甜,完全忘了这时的自己根本就鲜少碰酒,到了最后,他醉得都不会倒酒了,只会呆呆地坐着,对着危宿傻傻地笑。
危宿放下酒盏。
“祝玖?”
祝玖对他笑。
他看着他的眼神依赖又眷恋。
危宿心尖一动,伸手去夺祝玖手中的空杯子。祝玖彻底醉了,人虽然是呆的,但是蛮横得很,紧紧的抓着杯子,就是不给危宿拿。危宿迫不得已,压低了嗓子哄他,“祝玖乖,把杯子给我。”
祝玖很是委屈的看向他,抓杯子的手更紧了。
危宿说:“给我,好不好?”
祝玖说:“我不乖。你都不喊我啾啾了。你还对我凶。你还要讨厌我。”
危宿顿了一顿,可对上小少年委屈巴巴却又饱含依赖的眼神,只能默默地败退,迟疑着喊了一声:“玖玖?”
祝玖顿时开心了,响亮的“哎”了一声,高高兴兴的把杯子双手捧着,交到了危宿手里。
危宿拿着杯子,发了很久的呆,片刻后,又试探性的、不出声的微微张阖了两下唇,喊“玖玖”这个过于亲密的称呼,出乎意料的令他觉得顺口而舒适——就仿佛本该如此,他就是应该这样喊祝玖才对。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祝玖却不安起来。他一把抓过危宿的袖子,眼眶都要红了,委屈极了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又讨厌我了?”
“我没有讨厌过你。”危宿说。他又想到祝玖醉酒前说的“套你话”,心神一动,俯身贴近祝玖,问道,“你呢?玖玖之前为什么讨厌我?”
祝玖摇头,气势汹汹的,也说:“我没有讨厌你!”
危宿哑然,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找我的麻烦?”
祝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就是不回答为什么。
危宿问:“是因为没经历过风雨,不知道厉害的整人手段,还是……舍不得我?”
祝玖还是不说话。
他昂着头,眼睛湿漉漉的,瞳眸黑白分明,本该是一眼能看到底的清澈,却总是令人感觉里面藏着许多说不出来道不尽的情绪。
危宿轻叹一口气,揉了揉小少爷细软的头发,将小少爷抱起,塞进墙角的被褥里。
祝玖裹在柔软的被窝里,看起来要柔软了许多,要比他的实际岁数要幼稚很多。
他咧着嘴朝危宿笑,明显还在醉着,却依然睁着眼睛看危宿。危宿早已习惯他时时刻刻都想着看过来的视线,在旁边坐下准备打坐入定,祝玖却突然开口了。
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些酒醉后难得听见的糯,说悄悄话一般的偷偷叫:“危宿。”
危宿看向他。
祝玖眨了眨眼睛,又说:“危宿。”
“嗯?”
“……对不起。”
这一声要更加的轻,几乎要飘散在夜雾中。但是危宿还是听见了,他当作是对祝玖以往任性的道歉,而不是对未来将要发生事迹的道歉,伸手再次揉了揉小少爷的脑袋,温和道:“快睡吧。”
夜半时刻,危宿从入定中睁开了眼来。
他微微吐息。夜间清凉的雾气溪水一般流淌着,石壁上夜明珠发出的微光星星点点,在洞内愈加浓厚的雾气中竟显得寥落又悠远。
祝玖已经在他身侧睡熟了。他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脑袋歪向危宿的方向,一只手伸了出来,紧紧的抓着被子。
微光下,他阖下的眼睫细密而纤长,像某种缺乏警惕心又无辜的小动物。
在曾经,这对于危宿而言是过于奇特的体验。
他低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久到几乎都在心上牢牢刻下了这一幕的影像。
在这个时刻,熟睡的祝玖与他童年里始终惦念在心中的小未婚夫彻底重合,变得真实且有血有肉起来。
危宿于是也能从爷爷过去语焉不详的表述中寻找到对应,比如他究竟被宠得多么无法无天,性子怎样难以相处,究竟是怎样的刁蛮任性,抑或是怎么样的娇气。
其实每一个特性单独列出来都不会是危宿愿意忍耐的类型。
但更加奇怪的是,正如危莫眠算准的那样,哪怕这些缺点集祝玖一身,危宿都不讨厌他。
危宿是非常记仇的人。
在永遏山刚学剑时,有小师兄看他抱着一把和自己一样高的剑,就逗他与他喂招,最后将初学乍练的他打得鼻青脸肿。当时他就默默地抱着剑回去了,一周后反过来将师兄揍得哇哇大叫。
后来危家被屠,他由危凭虚成为危宿,流落在凡间,人间冷暖尝遍,更是明白有仇须即报,毕竟凡间苦痛太多,没有人会等你卧薪尝胆。
可是面对祝玖呢?
他似乎必须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对恩怨进行精确计算。而同时,他的另一部分精力总会不由自主的去揣测祝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处处矛盾,偏偏又鲜活得很。
危宿注视着祝玖的睡颜,清晰的感觉到了心脏处传来轻微的悸动。
算了。危宿冷淡的想,既然想不透,就不去分析。
就像他能学剑招,却只能去感觉剑意。而面对祝玖,分析无用的情况下,他能凭借的也只有自己的感觉。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个小少爷会是他异常重要的未婚夫。
他觉得祝玖睡在他身侧不错。也觉得祝玖张牙舞爪活活气气的很好。
他想要逗他。也愿意亲近他。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小书是能看到好感值的高级系统】
小书:……
小书(悲泣):放弃了,不干了,当个系统累死了。尼玛费尽心思让宿主当个反派到底为个啥,你们爱咋咋地本统准备格式化回家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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