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我只想回家!!》糖Seven

264、灵魂空间·四

　　那是片美丽的花海。
　　飞鸟来往，白色的身影在周边围绕。

　　他坐在那，呆呆望着那些带着颜色的事物，良久，才低头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心。
　　盛不起水，握不住沙，什么都碰不到。

　　只有他存在的世界里，也只有他毫无色彩，灰蒙蒙的，安静无声。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

　　〈不怕。〉
　　有人这样对他说。

　　你是谁？

　　〈我是你，只要我存在，你就不会陷入痛苦，被黑暗吞没。〉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因为你的心说它很难过，难过到仿佛整个世界都要碎掉，你的眼泪带着悲伤与憎恶，那硕大澎湃的情愫促使崩坏。〉
　　〈各种情况导致死亡，而这次也是，你死于精神迸裂。〉
　　〈所以才会在这里。〉
　　〈而我，是你不想失去记忆诞生的枷锁，我会用一切手段阻止你的死亡，这样，你也会轻松很多。〉
　　〈我会替你背负这些，除掉阻碍你前进道路上的任何东西。〉

　　他望着天空与谁交谈，眼中无神。

　　他看着那个无色的他待在那，转身踏入黑暗。不断向前的脚步下聚集着黑潮，各种恶念围绕着他，在耳边咆哮，嚎哭，问他为什么还活着。
　　活，是必须的。
　　死，是必然的。
　　而在他无限又有限的生命中，安宁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现在小睡片刻的安宁是他优先考虑的事……那么，那些阻挡宁静的一切都是不需要的。
　　罪恶的冤魂是魔物的爪牙，他们带着所谓的道德与精神厮杀，内心正义的平衡晃动着。他紧握龙枪，指腹渗着血，压下涌动思绪，然后抬起武器，毫不留情，刺／穿血肉之躯！
　　他一直为愿望战斗，魔物也一直与他相伴。

　　洁净的心闪耀着，也伴随荏苒变动着光芒，逐渐偏离原本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看见灰色的自己在那发呆，内心躁动着。他在想，那个自己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呢？明明去了就能得到安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要面对生死毫无波澜，那么就不会被那股力量吞噬。
　　既然无法与其抗衡，那就融入它们，把它们化作自己的东西。

　　抛弃过往，便是新生。
　　我们将在永生的太阳下燃尽灵魂，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谁都抢不走。

　　我是暴怒，我是吞噬，我是色／欲，我是贪婪，我是懒怠，我是嫉妒，我是傲慢。

　　带着属于人类的这些罪恶，毁掉这个世界，让那个自私可笑的创世神明白，你不是杀戮的道具！
　　所以在黑暗埋没你的时候，静静接受，然后反抗众神之座，撕咬他们的身躯，让他们的鲜血染尽王座！

　　这样，就解脱了。

　　……
　　解脱？
　　真的就解脱了吗？
　　……

　　心中有个声音带着光亮扩散，逐渐照亮身边的黑暗，有个和他相同气息的人对他伸手，急切呼唤着——
　　〈伽尔，醒过来！〉
　　〈永生的太阳不会灼伤，不会吞没世界，更不会将你推送深渊。〉

　　人格看着上方那个人，内心不解。

　　你为何要救我？我让他痛苦不堪，你该恨死我才对。
　　他问。
　　再说无论太阳暖不暖，有没有，都与他无关。

　　Gal轻笑：〈你说我们两个是一样的，所以没人期望自己死去。〉
　　你既是一部分，也是他。

　　他红着眼，温热的东西似要涌动，声音堵在喉咙处，不知该说什么。

　　听见头上的脚步声，Gal对他伸手：〈走吧，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看着那只和自己一样的手，他垂眸。
　　可他讨厌我，很久以前就是……其实我不需要什么报酬，也不想和他争抢身躯，更不会因想要的自由除掉他……我只是……
　　我只是……

　　眼泪流了下来，那双艳丽的眸子和刚诞生的他一样，夺目、温和，带着希望的光。

　　Gal听着头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稚嫩的呼唤，他往上看了眼，然后垂眸注视下方快被黑潮淹没的人。手里细碎的光点汇成一条线，连接头顶那边，他牵着那条线，轻扯了扯，得到那边回应后弯唇。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非常的辛苦。〉
　　〈一直以来，谢谢你。〉

　　谢谢……好像也有人说过这话，是谁……

　　Gal见他走神，挪了挪身体，然后猛地抓上那只手，往上一提，与此同时，黑潮窜了上来，贪婪的缠着少年的身躯。
　　【不准走……你该留在这里……你属于黑暗……】
　　【我们才是你的救赎……人类是帮凶……他们杀了你，死亡是解脱……】
　　【神是罪恶的起始，祂给予你使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祂是你的敌人……世界是你的敌人！！】

　　无数嚎哭嘶吼回响着，刺耳的让人如坠冰窟。Gal啧了声，紧紧抓着那只手，线透过Gal缠住人格的手腕，〈这群狗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

　　“不可以骂人！”
　　一句稚嫩的声音冒出。

　　〈……〉
　　Gal察觉自己正在被拉上去，下面那只手抓得更紧了。

　　【不……你不能走！】
　　【你忘了吗，是谁让你变成这样？你回去只会继续重复过往，悲剧频繁，你还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Gal瞥了眼，〈想要的已经有了，不需要你们这些东西玷污，滚吧。〉

　　他们不断上升，线的尽头那边是另一个世界，白晃晃的，干净的不像话。Gal和人格跟着那条线从地里钻出，水波蔓延。人格失神望着，凌乱的发丝因泪水粘在脸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垂眸注视那根缠绕手腕的线，良久，视线里出现一个人影，看起来小小的。他感受到脖颈传来的温热，有谁轻轻抱住了他。

　　“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没有考虑你的心情。”阳光又稚嫩的声音落在他身上，像一束光。
　　暖暖的太阳。

　　“一直以来，谢谢你替我前行，也谢谢你一直保护我。”
　　他听见太阳在说话。

　　失神的瞳孔里倒映着小小的伽尔，对方贴着他，温暖传递。洁净又明媚的另一个他接受了自己，在说谢谢。
　　身体忍不住颤抖，他咬唇抬手，双臂虚环对方，刚要放下那刻又被Gal摁住。他惊愣对视，Gal抬手放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笨蛋们的和解方式没那么复杂。〉

　　“Gal，我都说了你骂我也是在骂你自己……”

　　〈哦。〉

　　“………”

　　伽尔看起来身形小，但他的眼神和整个人散发的气息都是未来那个他。他眼中带笑，理了理人格的头发，抹去泪痕：“我以前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舒服便是，未曾想过舒适的日子是别人跨越无数痛苦送来的，他放在我手里，像礼物一样，精致得不像话。”
　　“你知道我喜欢干净的事物，所以有好好打包是吧？那时的我陷入痛苦，慌了思绪，无法与魔物的言灵抗衡……如果不是你，我死的次数会更多。”

　　我违背你的意愿杀了那么多人，你还要原谅我么？

　　“我是挺想打你一顿的。”

　　见对方作势挥手，人格紧闭眼睛，但很久都没察觉痛感，他试探睁眼那刻，白皙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猛地一弹！还没回神，他就感觉有个温暖的东西靠了过来。
　　小伽尔额头抵着他的，“虽然不想失去记忆，但更不想失去我自己，倘若连自我都无法维持的话，那我得到那些记忆又有什么用呢？”

　　太阳是有寿命的，但也是永生的。
　　只要心中的光在那，那它便是不灭的。
　　而这一刻的我们，将浴火重生。

　　他抱紧那个小小的人，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Gal看着依偎的两人，叹气挑眉：〈虽然我不该打断你们，不过现在还没完全安全来着。〉
　　Gal侧目注视不远处不知何时冒出的黑球，差不多有伽尔记忆里足球那么大，浮在空中，泛着恶意的光。
　　两人分开后，小伽尔一脸严肃，“我知道。”
　　Gal敛眸：〈他们不会放过你，你打算怎么办？〉
　　小伽尔沉思片刻，他很清楚魔物是想击破他内心的屏障，就算没有做到，那些怪物如今也可以轻易杀了他。
　　他耸耸肩，含笑道，语气带着歉意：“Gal，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这样做。”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问题么？〉

　　小伽尔挠脸，“因为感觉挺对不起你的，明明说了要努力活下去。”

　　Gal闭了闭眼，〈那就更努力点。〉

　　“哦。”

　　那群家伙……

　　〈魔物干扰着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如说我挺佩服你，这么多年你能坚守愿望不变，虽然中间出了点差错，但就意志这方面，挺厉害了。〉
　　Gal手里汇聚着光芒，然后握住小伽尔的，人格也如愿与本体互通。

　　〈极寒瀑域压制我力量，如今只能帮你这么多，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能接受对吗？〉虽是灵魂状态，但Gal脸色很不好，毕竟审判的伤害一直存在。
　　〈原本你的身体就到临点了，你俩互通后更会让临点极限，稍微不注意，我们三个就得和这个破败的世界说再见了。〉

　　小伽尔承受着压力，声音有点喘，“至少得把他们几个送出去……他们不能因我而死。”

　　“我也不知道，但只能接受啊。”

　　〈笑什么，有那么高兴？〉

　　小伽尔缩了缩头，“也……没那么高兴。”

　　人格思考很久，最终停了下来，他看着面前两人。
　　“怎么了？”

　　我有办法，虽然很冒险，但……值得一试。

　　小伽尔抓住他的手，“如果那样做……”

　　没关系，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这件事我去解决，况且……我就是为了保护而存在的。

　　曾经因为痛苦而屏蔽人格想法的伽尔，如今和解感受到他的意愿那刻，他是难过的。就像之前说的那句话，没人愿意看着自己死去。
　　而现在，他要亲眼见证这个结局。
　　因为他没有选择。

　　最终还是点了头，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一定要这样做。很多时候即便是两个人格，总归也是同一个人，思考方式都差不多，不过是脾性微变，他还是那个自己。

　　伽尔是说干就干的类型，人格当然也不例外。毕竟是自己的世界，他看着两人离开后，转身朝那个黑球走去。然后没有犹豫的将手放上去，那一刻，他仿佛进入了黑洞，巨大的吸力宛如要把自己卷进去，他用力量压制，控制元力，试图以扭转力量的性质去改变这颗黑球。

　　可是，黑球是魔物的化身，它们已经深入这片柔软的地方，抗拒并想要排除它们的存在无非是飞蛾扑火。
　　他的手逐渐被吞没，感知不到东西，意识也开始因魔物散开。
　　魔物正在吃掉他。

　　【我以为你会束手就擒，没想到还是打算反抗我们么？那你就必死无疑了，伽尔。】

　　他笑了笑。
　　可我没打算活着回去啊，为什么怕死？

　　【你不是恨他遗忘你了么？你替本体承受的苦难难不成就被他几句话一笔勾销了？要我看你可以取代他，这样你能为所欲为了，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是啊，不过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了，再多的东西我可看不上。

　　【你！你就如此心甘情愿！？】

　　人格比起本体没多少耐性，他蹙眉，哪怕已经被吞掉整只手，不仅没失力，反而还更用劲的动作。
　　烦人的东西，闭上你们的嘴。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你的死亡将给他带来重创，不久，他也会和你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会给主人格带来影响，但是也只有这样才能救他，主人格也清楚他要做什么，并且没有反驳。
　　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身体内部分裂，延至各处，沉重的压迫让他行动不能，连言语也被禁锢。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正在逐渐消失，伴随痛楚席卷思绪，精神开始破裂，眼前黑影汇聚。

　　可即便再痛苦，他也得做到。

　　因为约定好了，所以哪怕消失，他也不再孤独。
　　他不会再惧怕黑暗和冰冷的世界。

　　【你这个疯子！！】

　　力量的碰撞扭曲了世界，环绕的光波重聚余中，然后化作一道白线，融进空无一物的深渊。

　　人的寿命是短暂的，但意志永存，宛如永生之日的太阳。
　　太阳存在，我一直存在。

　　那便是愿望诞生那刻的光。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Gal已经被极寒瀑域ban了（狗头），如今并没有神的力量加持，在魔物眼里就是一团属于伽尔的能量。
魔物：快看！能量居然说话了！
Gal：……（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