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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五章 有条件的爱(1) ...


  •   华诚酒店二楼大礼堂内。

      灯光很亮,音响设备也很先进,但台上除了一块不大的屏幕上投着一张设计简单,甚至算得上是简陋的PPT,没有任何其他媒体设备。唐西铭教授坐在讲台后面,台下是一片人海。

      台下的座位基本都满了,坐着各个年龄段的听众,从稚嫩的大学生到头发花白的老人。薛齐也在台下,来的有些晚了,坐在倒数第二排。他的眼神落在第一排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上,那里坐着他弟弟徐扬——他正侧头看向讲台,露出一张模糊而白皙的侧脸。

      徐扬是来帮忙的,唐西铭是他的督导老师。为了感谢徐扬,唐西铭塞给他几张邀请函,可以免费来听讲座——如果是自己付费的话,一天的讲座要花一千元。尽管价格昂贵,仍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学费大多进了主办方的口袋。

      徐扬将邀请函带回家,家里没什么人对心理学感兴趣,以前徐扬也有过类似讲座的门票,从来没有人愿意去。只有这次,薛齐反常地收下了邀请函。

      这个讲座是关于存在人本主义的,听起来有些像哲学,而哲学一向是晦涩难懂的。但唐西铭讲得非常好,语言生动,深入浅出,仿佛不论多么深奥复杂的东西从他的嘴里讲出来,都会变成像吃饭睡觉这样平易近人的内容。

      “我们刚才说到真实,说到客观,但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客观,你们有思考过吗?”唐西铭故意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有人说,牛顿三大定律是真实客观的——真是这样吗?后来我们有了量子力学,推翻了牛顿定律,但量子力学就是真实的吗?——我们谁都不知道。在过去的时候,人们认为地球是方的,认为那就是真理……但地球真的是圆的吗?”

      台下先是窃窃私语,后是一片安静。

      “人是活在意识里的动物,真正的真实,是虚幻的真实。存在主义认为,我们所有脑袋里的客观,其实都是主观——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主观加工过的,包括客观这个定义。”

      讲到这里,唐西铭望了一眼台下:“我给你们举个例子,我有一个好朋友叫老凌,他在几年前被诊断患了一种病,这种病当时在国内没有条件医治,他举家出国治病去了。我因为工作忙的缘故,和他联系慢慢越来越少,直到上个月,这位朋友的朋友圈突然更新了,是他的姐姐发的留言,说老凌去世了,已经去世一个月了。”

      台下发出一片唏嘘声,连薛齐都跟着叹了一口气。

      “我为此感到十分悲伤,几天后,我想起来和我们共同的朋友老许说这个事儿,我问老许,你知道老凌走了吗?但老许告诉我,老凌没走,他是和大家开玩笑呢,他前两天刚和老凌打过电话,他人还好好的。老凌这人一向喜欢恶作剧,或许是觉得哥几个和他联系少了,逼大家和他联系呢。得知老凌还活着的消息,我松了口气,立刻给老凌的微信发消息,问他是否还安好,但回信息的仍然说是他的‘姐姐’,并且告诉我,老凌的确去世了,一定是老许记错了。”

      说到这里,唐西铭抬起头来:“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我经历了大喜大悲。在老凌的姐姐发朋友圈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去世了——如果不是他姐姐发消息,老凌在我的心里一直是在世的。查看到这条朋友圈的那一瞬间,老凌在我的心中死去了,即我认定他的去世是真实的。但当老许和我说和老凌通过话之后,他又立刻死而复生了……直到最后,我再次确认了他的死讯……老凌的生死在我的心里不断地刷新,每一次我都以为那就是真实,但他真的能死而复生,生而复死多次吗?”

      唐西铭摇了摇头说:“不能。”

      “我没有去国外亲眼见证老凌的生死,但就因为有人发朋友圈,有人和我说些话,老凌在我的心里的状态就不同了。我想,要是我没看到那条朋友圈,或是没有给老凌的账号发讯息的话,是不是到现在我还觉得他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后来我想了很久,其实老凌究竟是生是死,我不能确认。但也可以这样想,不论他是生是死,只要我认为他还活着,他就活着——以某种方式,真实地活在我的心里。有句话说得好,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就是这个意思。”

      唐西铭说完,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你们觉得刚才我说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有人举手说是真的,因为唐老师说话的模样很悲伤。

      有人说是假的,因为故事里的老许太不靠谱,生活中很少会有这样的人。

      有人说大概半真半假吧。

      还有人坦白说,不知道。

      唐西铭点了点头:“对,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你们是不知道的。即便我告诉你真假,我也可能撒谎了。”他话锋一转,“很多时候,有人会问我,唐老师啊,你觉得他究竟爱不爱我?他爱我究竟有多深?你觉得是我爱她多,还是她爱我多呢?”

      台下的人纷纷点头,特别是年轻的女士们。

      “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没有答案,问这样的问题也没有意义——很多时候连对方都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唐西铭笑道,“当我们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时候,本身就放下了很多东西,对吗?……没有答案也未必不是好事,如果你真的知道伴侣对你的爱有多少,那会更快乐一些吗?”

      “——不会的,因为没有人是会百分之百爱一个人的。保留一些未知,做人才有乐趣,若什么都知道了,岂不是很没意思?而正是因为我们眼中的真实是虚幻的,眼中的世界是主观的,所以我们认为的世界,本就不需要探究它的真假,有时做人不妨糊涂一些……”

      薛齐听到一半的时候就走神了,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其他地方,在脑海中反复地纠结缠绕,冲突不已。这些天他过得很不好,不夸张的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些天里,他无时无刻地,不在想徐扬。一开始是逼着自己不去想,但越不愿想起,就越是想起,最后这种想念就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巨浪滔天,一发不可收拾,带着些悸动,和自虐的情绪。

      薛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爱上徐扬的,如果一定要说个时间,或许是那次提着水果去他家探病的时候。那是徐扬第一次向他示弱,从那天起,他对徐扬的戒备心不见了,而越走近他,就越被他深深吸引。

      薛齐发觉自己十分想念徐扬,他想见他,想对他好,还想尽情地刺入他的身体。

      这样的想法,让他十分的震惊与慌张。

      薛齐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爱情本身是美好的,他也从来不是羞于表达自己情感的那种人,但徐扬毕竟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弟弟,他还要为徐扬和他的家人考虑。幸好徐扬大约不喜欢他……不,听了唐教授的讲座,他不知道徐扬究竟喜不喜欢他。

      若是徐扬不喜欢他,不论他再怎么喜欢徐扬,那都是白搭,那么只要他装作无事,一切都不会改变,至少在表面上。

      若是徐扬喜欢他,若是徐扬……也喜欢他……

      薛齐听着台上的讲座,关注点渐渐歪了,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教授的话在他耳朵里成为了另一种意思,但他却像听了金玉良言一般豁然开朗。

      既然他不会知道徐扬喜不喜欢他,那么徐扬也不会知道他薛齐喜不喜欢徐扬——徐扬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也没有必要知道答案,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薛齐喜不喜欢徐扬,那就是薛齐自己。

      剩下的一切都迎刃而解,只要他追随内心,对徐扬好,就好了。他要尽他的所能对他好,不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薛齐有些自我感动般地点了点头,将脸转向了第一排角落的那个位置。

      讲座在下午四点半准时结束,唐西铭教授有些意犹未尽,听众也意犹未尽,但时间到了,主办方按流程结束了当天的活动。唐西铭与徐扬说了会儿话,进了主办方准备的车里。徐扬又多待了一会儿,与工作人员交代了后续事宜才离开。期间薛齐一直等着他。

      等徐扬走的时候,大礼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于是他很轻易地找到了薛齐,有些意外地问道:“你还没走呀?”

      薛齐笑着说:“我在等你呀。”

      徐扬微微一怔。

      薛齐说:“反正我也没事,我送你。”

      徐扬顺从地上了薛齐的车,从酒店到他家,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徐扬没有车,也不会开车,这让薛齐感到十分意外,这年头很少有人完全不会开车的,特别是他们家的条件还算不错,家里有好几辆车,他随时可以取用。即便徐扬不花家里的钱,以他本人的收入,养辆车也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薛齐忍不住问道:“你不考虑考个驾照吗?”

      徐扬几乎是过了半晌,才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薛齐从后视镜里偷看他的表情,他不像在撒谎,或许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怎么会没想呢?

      薛齐正疑惑的时候,徐扬转了个话题:“哥,你觉得今天的讲座怎么样?”

      薛齐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很是小心,他怕徐扬听出他在听课的时候开小差,于是花了很长的篇幅,将他听到的那些内容复述了出来,并加以充分的赞美。等他夸完的时候,徐扬的小区已经出现在眼前。薛齐适时刹住了话匣子:“你家要到了。”

      徐扬忽然说:“哥,你和我上楼一趟,既然你对这块内容这么感兴趣,我找本书给你看。”

      薛齐一听见上楼,心跳直接上了八十码,脚下一滑,差点熄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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