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瞎子大佬的崽》燕纾

15、找到你的另一半

　　哗啦啦的水声里，红麟似懂非懂了穆正则刚刚那两句话。

　　大概是承认了他门房的身份？

　　“我不想再出现昨晚那样的意外。”被人轻易掳走，找不到人。

　　“你也不想让我再去那样的地方捞你吧。”所以给我乖乖待着，不要乱走。

　　随便擦洗了下身体，红麟不敢在陌生没有安全感的地方洗澡。
　　又捡回地上的衣服套回去，一溜烟跑下楼，钻进原来给他这个门房安排的小房间，才另找了身自己的衣服换上。
　　幸好期间没碰到任何人，穆正则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穆正则那句让他“就在这里睡下”的话，他不确定是真是假，什么意思，总不能让他在穆正则的主卧睡的意思吧。

　　换下的那身就卷吧卷吧塞进袋子里，留着明天带出去扔。
　　尚庭之的东西，他也嫌弃，虽然这衣服无论是质量还是价格都比他的漂亮多了。

　　他真的累了，直挺挺瘫坐床上大睁了会眼，眼皮子直下坠，这一遭遭的，真闹心。

　　百叶窗投进来的月光还是那么皎洁，咯吱一声响，穆正则在秦风陪同下走进来。

　　秦风留在门口，穆正则走到窗边，望了会床上沉沉睡着的人，听着轻柔的呼吸声，他也放缓了呼吸。

　　不一会儿穆正则走出来，秦风带上门，发现那扇百叶窗关上了。
　　心里忽的一惊，一个瞎子，什么光亮都看不到的人，竟然关注到另一个人会不会被月光打扰了睡梦。

　　——

　　第二天红麟是自然醒的，习惯性抬手挡眼，却发现窗外并没有照进刺眼的阳光。
　　百叶窗关上了。

　　挠挠头，难道是他昨晚关的？有可能，大概是他太累了又给忘了。

　　现在重新打开，金灿灿的阳光如水般投洒进来。
　　这个太阳高度，这个光线亮度，明显时间不早了，至少也是上午十一二点了！

　　他还来得及去上课吗……

　　随便洗漱了下，红麟跑出门，客厅系着围裙的秦风恭敬道：“不用担心，才十点，您先吃了早饭再去学校不迟。”

　　红麟呆呆地看着满桌的丰盛早餐，几乎被秦风半推半带着在桌边坐下。

　　红麟尴尬极了，秦风正经的老板不去服侍，杵这伺候他吃饭干什么。

　　好像知道他的疑惑，秦风解释道：“穆先生已经去工作了，嘱咐我留下照看你。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我们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

　　红麟脸部差点扭曲，突然想到秦风不是穆正则那个瞎子，急忙摆正了脸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还要上课呢，我一点事都没有，不能再旷课了，我吃饱了，这就走。”

　　秦风一点不在意他的语序颠倒不清的说辞，解了围裙，“那我去开车，很快就能送您到学校。”

　　红麟更慌了，拿了东西就跑。

　　秦风在他身后幽幽提醒：“穆先生让你午饭时继续去学生会办公室，请千万记得。”

　　红麟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

　　——

　　c大教室，红麟的课本书包还留在寝室，两手空空来听课就是听天书的。

　　身边没有高阳在，也就没有人跟他共用一本书，随后倒是有个同学讨好似的送上自己的书给他用，可又没人能给他补上昨天的笔记了。

　　嘴里咬着唯一带过来的学习用具，一支圆珠笔，红麟纠结得眉毛皱成一团。
　　中午十二点下了课，想到秦风的那句提醒，更纠结了。

　　在食堂寝室和行政楼之间彷徨了十几分钟，红麟看到一群美院的学生出去写生回来，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都说学艺术的人不是富就是贵，果然不假。
　　这群人就汇集了c大家世最好的一帮人。

　　其中一个被所有人前呼后拥的男生，永远是焦点和中心，白茭远远看到他，高兴地叫他：“红麟！”

　　红麟掉头就跑，刚好是行政楼的方向。

　　“正则最近好像很关注你的样子。”白茭看着红麟离去的方向，把剩下的话说完。

　　不管白茭怎么想，红麟是打定了主意躲着他，一边还过上了每天去学生会办公室蹭饭蹭住的生活。

　　日复一日下来，整个c大学生看红麟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不说多尊敬，至少也有了高看他一眼的敬畏。

　　——

　　这天依旧是一个平淡的午后，红麟依旧是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身边却多了一个人陪他走在校园里。

　　红麟不承认是穆正则陪他，明明是这个吃饱了撑的强迫他陪他这个瞎子散步！

　　红麟不住地用小眼神瞟穆正则，端的是千防万防的提防姿态。

　　路过的学生不断侧目，红麟的小眼神恶狠狠地瞪前面的穆正则。

　　五分钟前他醒来，一看时间三点半了。

　　说好的会叫醒他的呢？做人怎么能这么言而无信！

　　他下午的古汉语课老师是一个老学究，满肚子墨水，就是脾气不太好。
　　任何上课迟到缺席的学生，无论什么理由都要被他骂一顿，还要扣平时成绩。

　　小老头说了，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更要做好学生的本分，连一节课都不能按时来上，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红麟火急火燎穿鞋子找书包，能赶上最后一节课，总比直接被记旷课的好。

　　沙发上的人就支着下巴看他，一点没有知错的意思，面上还带着无辜的笑意：“半小时前我就进来了，看来你睡得太死，没有接收到我的眼神提醒。”

　　红麟调整书包带子的手僵住，一口恶气硬生生被他咽回肚子里。

　　还眼神提醒，就他那空洞黯淡的瞎子眼，顶个屁用，有嘴巴不说话，是长出来当摆设的吗！

　　红麟加快脚步超过前面的穆正则，顿了顿，等不到穆正则走过来。
　　对方依旧慢悠悠地按他的步调走，红麟很快又折返回去。

　　他不能离开穆正则四周的半径两米远，否则穆正则的眼神就投射过来了，跟安装了雷达似的，精准无比。

　　红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穆正则在校园里散步起来了。

　　出办公室前，他说要去上课，穆正则一句“不用上了”，他立刻鹌鹑似的低头，不敢反驳一句话。

　　这样无所事事地慢吞吞走路，让红麟烦躁得很。
　　他从来是直奔一个目的地，走得飞起，散步，那是闲人的爱好。

　　他从穆正则身前两米处，疾步走到穆正则身后两米处，等了等。
　　穆正则走远了些，他又加快脚步跟上去，超过他，再如法炮制走回去，小狗绕圈似的。

　　要不是他们俩的身后还遥遥跟着一个秦风，红麟确定他跑不过这位能文能武的全能助理，他铁定往旁边的银杏树林钻进去跑路了。

　　这叫个什么事啊，简直浪费他生命！

　　穆正则也不管他，好像没感受到他的不耐烦，直到他自己觉得走够了，也把一条几百米长的银杏路走完了，他才说：“饿了吗，我带你去吃晚饭。”

　　红麟嘴皮子开合了几下，极小声地骂了一句：“吃个屁啊。”

　　三小时前他刚吃完午饭，然后吃了睡，现在要他睡醒了又吃，当是养猪呢！

　　敢情这么久一言不发，走过这么长的路，就为了说一句吃晚饭？
　　他的人生不是这样被浪费的。
　　红麟气得脸红。

　　穆正则“唔”了一声：“是早了些。”
　　他虽然看不见红麟的表情，也没听到他脱口而出的话，但不妨碍他猜到红麟的想法。

　　“那就换个地方。”

　　穆正则招手叫过远处的秦风，轻声吩咐了几句。

　　红麟隔着两米远站着听不清，不过看穆正则说完，秦风好像离开了，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预备找时机和路线跑路。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彪形大汉，弯腰伸手表示：“这边请，车子停在前面。”

　　“……”红麟默默跟了上去，穆正则已经坐进了车里。

　　“上来。”穆正则命令似的口吻吩咐。

　　红麟站在路口，脸色为难：“去……去干嘛？我还有事，要不，咱们在这里就说再见吧？谢谢你中午的午饭，还……还让我在那里休息。”

　　他下午的课是错过了，可等会他还想去孤儿院看望灵灵呢，哪有空陪穆正则磨叽。
　　这人到底想干嘛，也不说一声。

　　穆正则坐在车里看他：“你如果是想回家，我们也顺路，在那之前，你应该不介意陪我看场电影吧？”

　　红麟手指卷着书包带子，表面是低头安静又听话的样子，心里波涛汹涌。

　　一个瞎子，跟他说要看电影？那是去看电影还是听电影啊！

　　他太无语，一时间都忘了吐槽，他穆正则想看个电影还怕找不到人陪同，干吗要他一起？

　　“我不是你的生活助理……”红麟只敢小声说话。

　　穆正则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当然，如果你有什么很重要的人要看，事要做……”

　　穆正则微微一笑，自顾自地道：“我也不能强迫你，你大可自行离去，不过我想你应该没什么我不了解的，所以，你今天晚上没有安排，对吧？”

　　红麟心一惊，穆正则这人太鬼了，感觉他想什么都知道。
　　他还能说什么，他当然不能说他要去孤儿院，否则一切不都败露了。

　　车子驶向的地方是一家电影院，规模不算打，只是因为在c市开了很久，风格古朴，也算是标志性的建筑了。

　　现在里面除了工作人员没有一个多余的人，秦风带人等在门口，车子停下后，他过来给穆正则开车门。

　　难怪他消失了这么久，原来是来清场了。

　　只是看个电影，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吗，红麟瞥了一眼下车的穆正则，手里继续摸索着开车门。

　　秦风眼尖，正想走到另一边给他打开，穆正则已经弯腰进去，伸手穿过红麟的腋下打开了。

　　红麟默默又红了脸，不是羞的。
　　反正他就是个土包子，连车门都不知道怎么打开，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是穆正则缩回手时摸了他一把，他恼怒气得脸红。

　　他要是还不明白穆正则的意思，那就是他太蠢了，什么当生活助理，分明是不安好心！

　　气鼓鼓的红麟，在看到放出来的电影那一刻平静了。

　　包间里很大，坐下的座位很软很舒适，穆正则给他强买硬塞的可乐爆米花也很香，可一切都比不上眼前这部电影有吸引力。

　　他曾经在初中的同学家里，惊鸿一瞥，看到过几个片段，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直念念不忘。

　　后来省吃俭用，攒了一点钱，到地摊上买了这部电影的盗-版碟片来看。

　　趁着家人不在的时候，他偷偷摸摸，战战兢兢地放进CD机里播放，看完他就瘫在地上，整整难受了一个月，很久不能释怀。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有病，原来世界上不是他一个人喜欢自己的同性。

　　原来两个男人的爱情可以这么美好，蓝宇和陈悍东，他从他们身上得到了性的启蒙，也得到了爱情和婚姻的启发。
　　即使为社会所不容，真情依旧能让人动容。

　　再看一次这部电影，红麟仍然怀着一种虔诚敬畏的心情。
　　无论看多少遍，他仍然会受到震撼。

　　昏暗的影院里，他的眼睛在闪闪发光，那里面有他的理想和初心。

　　穆正则仿佛有所感应地转过头去，他定定看着红麟，眼底倒映出红麟的影子。
　　他看不见，可真的，他能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
　　那种情感，很美好。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结束，片尾曲响起，在节奏极快的钢琴弹奏声里，城市的巨大变化，走马灯似的闪过。

　　红麟前倾的身子靠回椅背，怔怔回望向穆正则。
　　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

　　好久他摆正头低垂，思绪混乱，依旧沉浸在电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黑暗的环境里，他总能感受到一种深刻的孤独，那是从他懂事以来就萦绕于心，无法挥散的孤独感。

　　他的父母、兄弟姊妹，他的朋友、儿子，以及一切关系或亲或远的人，都不能替他消解。

　　因为父母有他们偏爱的孩子，兄弟姊妹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庭，朋友也有他的朋友，儿子日后也会远离他，拥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那些人都不是单单属于他的人。

　　能消解这种孤独感的法子，只有找到一个爱人，一个只会偏爱他、关心他，日日夜夜都会陪在他身边，无论身边的其他人如何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那个人会和他并肩而立，相扶前行。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是对方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可替代。
　　这就是另一半。
　　不仅身体契合，灵魂也只属于对方。

　　他有那样的幸运吗？从茫茫人海里找到他的另一半。
　　红麟抬起头看向左边。

　　穆正则微倾身体，向他靠过来。

　　红麟睁大的眼睛慢慢闭上，感受到下巴被捏住的触感，还有唇上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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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