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们的世界》扬絮满溪

3、终极雷咒—虚无的誓言

　　纽甘西亚王国的领地以高大连绵的哈贝海特山为中心分界，分成向海延伸的两块，如展翅飞向大海的羽翼一般。而东部散落的大片的湖区与森林隔开的，是邻侧的教皇区，传说中教皇是拥有强大魔力的人，比这个大陆上任何一个拥有魔力的术师都要强大。而这些都是睡前雷明顿牧师当作故事告诉我们的，还有美丽的湖区，森林里的精灵，和我们辉煌而荣耀的纽甘西亚王城……

　　森林深处，点点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凌乱的洒落下来。古老的藤蔓静静的盘伏着，巨大的树木露出盘根错节的根部，嶙峋着交织在地表。四周安静得怕人，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连鸟鸣声都没有，暗色的苔藓也散发出阴冷的气息。风偶尔缓缓流过，在丛林深处抚动着什么未知的怪物似的，泄露出暗哑的喘息。于是那半掩在光与影中的木屋显得格外诡异，又带着如黑暗里的光亮般致命的诱惑。
　　木屋的四周堆放着开矿用的各种劳具，一个男人一边挥舞着斧子一边低声咒骂着。路上传来脚步声和人声，他眯起眼向远处看去，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发出尖锐的笑声。屋檐下垂下一只蜘蛛，悄悄窥探着人们扬起的嘴角：猎物上钩了……
　　“请问，是不是就快可以见到我哥哥了？”少女羞涩和不安的声音细细的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她紧紧裹在灰色长袍下的娇小的身躯也在微微颤抖着，看不到容貌，只露出一双洁白纤细的手正拉着前襟，显得格外柔弱而惹人怜爱。
　　“啊，当然，尊贵的小姐夫人，你哥哥就在前面等你呢。”少女身边走着的两个高大男人造作的说着明显不熟悉的“敬语”，显得谄媚而滑稽。在少女身后交换了个残酷而猥琐的笑容，他再次催促：“尊贵的小姐夫人，请走快点吧，你哥哥等不及了。”
　　三人来到木屋门口，为首的男人大声喊着：“林格你这混蛋去哪了！”看着林格从屋后慢慢的踱出来，男人满意的露出狰狞的笑意，转向身后的少女：“嘿，我说漂亮的小姐夫人……”
　　“一、二……”少女却兀自数着，声音沉静而清朗。
　　“啊？”男人一愣。
　　“……三。很好。”少女满意的上扬的声调轻巧的停住。
　　“唰”——少女忽然把身上的灰暗的长袍一甩——水蓝色的长发，长靴和绯红的不及膝盖的短袍流畅的勾勒出身体的流线，裸露双肩袖子略宽，袖口轻轻拂过系在大腿上的嵌着数颗各色宝石的带子，宝石的颜色与少女雪白的肤色相映。直直盯着三个男人，少女酒红色的眼眸流泻出冷冷的鄙薄和狡黠，嫣然一笑：“可惜啊，我的先生老爷们，我可没有什么哥哥呢。”
　　“让迷失羔羊得到安宁，让狼牙取得片刻休憩，对恶者处以正义的审判。”少女清晰念着，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缠绕着迷迭香的暗纹。
　　“啧，男爵的恶犬？”最初的惊愕过后，男人们微微变色道。
　　“是有人这么称呼没错，”少女挑了挑眉毛：“奉吾王之名，尔等……以下省略……”少女轻巧的侧身躲过挥到身边的斧子，利落的周旋于树木之间。
　　“哼，哈哈哈，什么时候男爵也喜欢上吉娃娃了啊，他怎么舍得把你送来？难道是你……”为首的男人笑得一脸放肆，却在下一秒忽然倒在地上，周身覆着一层泛着蓝光的薄冰。
　　“魔、魔女！”后面的男人惊异的大叫起来，少□□雅的以两个手指执着一枚乳白色的白玉，用脚尖点了点倒下的男人，微微勾着嘴角：“啊，我忘了说，我最讨厌的狗……就是吉娃娃。”眼光慢慢抬起来，盯着后面的男人，一字一顿的说：“还有，我，是术师。”
　　在男人一愣神的瞬间，少女脚步轻灵的向右侧滑去，同时一道白光闪现。男人慌忙向旁边狼狈的滚开，摸起树下的铁剑冲了上来，没有追上少女月色般的长发，左躲右闪间还差点被同伴的身体绊倒。几个来回之后少女忽然身形一顿，男人趁机挥剑而下，“铮”——刀剑相触地响声，男人诧异的看着少女以小巧的匕首架住自己的铁剑，朝自己浅浅一笑，顺势向自己怀里一退，惊呼尚卡在喉间，一声轻轻的咒语则已经在耳边响起：“冰凝。”
　　“啧，真是的，要不是答应了那呆子，怎么会那么麻烦！”少女烦躁的一脚踢开身后的“冰块”，顺手把指尖的宝石嵌回大腿上的扣带上，酒红色的眸子忽然一暗：“晶换！神圣的力量赐予我圣洁的双翼、任其遨翔於天际——风翔！”
　　随着一阵清风，少女瞬间腾空退后数米，就在同一时刻，少女原来站着的地方兀然出现一个黑红的法阵，诡异的红光笼罩了法阵中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两“冰块”。不祥的光线中，泛着蓝光的薄冰渐渐消失，而一同消失的，还有人的身体！
　　“居然用活祭！”少女吃了一惊，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周，那个被叫做林格的男人站在木屋的前面，正发出疯狂的大笑：“男爵的狗吗，游戏到此为止了！”他从身后举起长枪，迅速的扣下扳机。
　　“展现天风神王的力量,风的精灵，以风神的名义保护我——天风之舞！”少女握紧了手中的翡翠，身前化出风力的屏障，俯身就地一滚，隐于粗壮的树干之后。
　　林格笑着慢慢走向树干，停在风壁之前：“别把大人当傻瓜啊吉娃娃小姐，看看我的狗如何？它今天可没有吃饱呢……”他尖锐地笑着，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入法阵，用残酷的柔和的嗓音呼唤：“嘉尔姆……嘉尔姆……”
　　嘉尔姆，传说中看守着地狱大门的地狱犬，个性凶残，拥有着四只被鲜血染红的眼睛。少女右手握着翡翠，左手掌上腾升起明亮的火焰，少女紧紧盯着火光，转脸轻声“哼”了一声，握拳把火焰熄灭：“算了……”
　　林格面前的法阵发出红光，身边的树林里传来什么东西接近的响动，林格兴奋得看着晃动的树丛，少女紧盯着树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嘉尔姆好孩子快过来这里，你想先吃内脏还是……”林格笑得肩膀抽动。
　　“请问，你是在叫它吗？”一个声音沉着的响起，醇厚而清朗。林格的表情僵住了，树林里走出一个高挑俊朗的青年，坚毅的面部线条，紫蓝色的眼里似乎凝着冬日湖面的寒冰。他微微瞟了眼身后，手上除了一把银色的宝剑，还有——一团动物的尾巴。
　　林格还没有从惊异里反应过来，青年忽然抢前数步，剑精准的划过枪身，手肘一转直击林格的下颚，冷峻的吟唱破空而来：“风戒之锁，薄纱之练，终年吹佛大地的不息之风啊，化为禁锢的枷锁，将胎动的罪恶束缚——风界缚锁！”
　　而青年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被放倒的男人，则是直接跑向渐渐消散的风屏，殷红的身影在风屏后面隐隐约约。
　　可恶……明明知道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和她说……
　　有些焦急的挥手驱散眼前的术，一道风刃迎面呼啸而来，青年侧头一避，风刃直朝地上的男人而去。男人滚了几滚，闷哼一声，不再动弹。
　　“艾露恩，他已经昏过去了。”青年有些好笑的放开握紧长剑的手，不易觉察的轻轻松了口气，蓝紫色的眸子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凌厉，温和的褐色的头发束在脑后。他深蓝色银边的长袍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敞开，系着披风的月白色宽束带上绣着天蓝色的十字架，现在却粘上些许尘土，和……血迹……
　　“啊！”艾露恩一把扯过青年的衣领，拧起好看眉头，青年急忙解释：“这不是我的血，是那只狗的……如果那算是狗的话……”看到艾露恩还是低着头，紧紧攥着他的衣领，青年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她轻触到自己胸膛的指尖似乎没有什么温度：“艾露恩？我没有受伤，真的，只是那只狗忽然受召唤醒过来有些出乎意料……”
　　“缪拉……”艾露恩打断青年的解释，低低的唤。
　　“嗯？我在……”缪拉温和而耐心的回应着。
　　“缪拉，”艾露恩抬起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再次一字一顿的说：“你知不知道上次你弄坏这衣带时，贝莉亚花了几天才帮你补好啊？！”
　　“哎？”缪拉一愣。
　　“亚伦斯特.缪拉！你这个呆子！”艾露恩扯着他的衣领使劲摇晃。
　　“啊，艾露恩我知道错了，你先放手吧……艾露……”缪拉手忙脚乱的应付着忽然暴走的少女，嘴角却扬起宠溺的弧度：“呵，艾露恩……我喘不上气了……艾……”
　　“叮”的一声，一个金色的坠子从缪拉身上掉落。艾露恩放开缪拉已经不成样子的衣领，俯身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我从那只狗的山洞里找到的。”缪拉的声音沉了下去：“林格三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发出能源晶石，而同时这片森林的魔物迅速增加，很多受雇的工人……失踪……看来不出我们所料……”
　　“……召唤、驱使魔物来开矿么，代价就是被骗来的人们生命……卑鄙……”艾露恩的声音如错开的冰块般冰冷而艰涩，手上不由自主地一用力，那坠子“铮”的打开——一张小小的照片，一双兄妹灿烂的笑着，相似的黑色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酒馆里的那个有着深黑色眼眸的女孩拉着自己的衣角恳求：“斯沃亚肯斯小姐，请你一定帮我找找我的哥哥……那是我唯一的哥哥……”
　　深吸一口气，艾露恩用尽量平静的口气说：“缪拉……”
　　女孩笑着指着窗外说：“虽然这很远，但我不会迷路的，哥哥教过我看那些星星哦……”
　　“缪拉，来的时候你说这里森林里的树木都很古老了，所以不希望我用火咒……”
　　“嗯……”缪拉沉默的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
　　那个女孩擦擦眼睛笑：“哥哥说想让我过得好些，于是就出来了……现在，要是能一起回家就好了……我相信斯沃亚肯斯小姐你一定能找到他的……一起回去，在也不分开了……我唯一的哥哥呢……”
　　“我知道了。”艾露恩轻柔的握住坠子，右手以两指优雅而缓慢的执起扣带上的紫水晶，清晰有力的吟诵，声调微扬，越念越激昂：“象徵毁灭的无序之雷，审判终结的恐惧之电，成制裁之光，形成愤怒之剑，解开环锁的命运，破碎封闭的永恒……”
　　“艾露恩，等等！”缪拉忽然醒悟过来，迅速冲上前去，而艾露恩最后的咏唱已经响起：“创造与毁灭之主，请聆听我的誓言——将一切归於最终的虚无！”
　　紫水晶发出耀眼的光芒，天地间瞬息覆盖上黑云，刺目的闪电混着雷声裹挟着惊人威力向不远处的木屋直劈而下！巨响和尘土过后，木屋和屋后的树林已经全部化为黑色的荒地，矮山露出倾斜的山体，而原来山下的洞口，已经被塌方的巨石掩得严严实实……
　　缪拉抖落身上的木屑和尘土，有些狼狈的从艾露恩身上爬起来，看看四周，向还坐在地上的少女伸出手去：“没事吧？”
　　艾露恩紧紧握着手里的坠子，迅速扫了眼周围，眼光轻轻碰到缪拉，却又马上移开，暗暗咬了咬唇。忽然听到头上传来熟悉又柔和的笑声，笑声中还带着一丝戏谑：“艾露恩，很荣幸能近距离看到用作远程攻击的终极雷系法术呢，很漂亮哦。”艾露恩气恼的抬头，却对上那温和的紫蓝色眸子，沉静而认真，他依旧伸着手，说：“我们回去吧。”
　　艾露恩定定地看着缪拉的笑容，又错开眼神去，忽然略为粗鲁的把手里的坠子往缪拉手里一塞，迅速的站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走上来时的小路，大声地指使缪拉：“累死了，一定要让男爵那个家伙给我加报酬！我要先回修道院去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处理吧，麻烦的事我才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