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学》归山玉

6、006

　　电话接通后，母亲笑着问她：“婷婷，到家了吗？”
　　常婷去推开卧室的窗户，闻着院里的花香，静心说：“没有。”
　　“想吃什么？”母亲心情很好，“今晚我们出去吃怎么样？”
　　常婷依着窗户，慢吞吞地说：“妈，你在开车吗？”
　　母亲：“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
　　避免狗血事故。
　　常婷清了清嗓子，乖巧温顺地说：“妈，我昨天找了房子，今天已经搬出去住了。”
　　母亲愣了一下，脸色微变，“你搬出去住了？”
　　“嗯，我……”常婷还没说完，就听母亲问：“地址在哪？我马上过来。”
　　常婷想了想，觉得当面谈比较好，便给了她地址。

　　挂断电话后，她开始收拾房间。
　　不管等会母亲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去的。

　　大概十分钟后，母亲开车到了院门口。
　　这边有小区楼和商业街，虽然隔了点距离，但一路而来也算是灯火通明，行路上还有不少出来遛弯或是放学下班回家的人们。
　　但白女士并没有心思关注周围的环境，她只想将女儿带回去。

　　常婷就等在门口，看见母亲从车上下来。
　　她虽不再年轻，却依旧貌美。
　　岁月仿佛未曾在她脸上留下过任何痕迹。

　　此时白女士精致的眉眼间浮现一抹疲倦和无奈，对上女儿看过来的双眼时，她心中微颤。
　　常婷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或是犹豫，也没有她预料中的委屈和怨怼。
　　白女士低声说：“苏薇的事情我会解决，不会像以前一样。”

　　“我已经解决了。”常婷思索了一下说：“妈，苏薇不喜欢我在，我也不喜欢跟你们在一起，搬出来是对我最好的选择。”
　　“你说服不了苏薇，她要是对这件事上心，很影响高考的状态。”常婷补充道：“大家要为了这件事纠结的话，我也会被影响。”
　　“而且——”她微仰着头，认真地跟母亲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白女士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常婷。
　　记忆里的孩子乖巧懂事，还有些娇弱，爱哭胆小。但在她看不见的那些年里，女儿的变化很大。

　　白女士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
　　常婷听了这话心里微松，看来母亲已经被动摇了。
　　她热情邀请母亲进屋去看她的新住处，把这边夸的天花乱坠，保证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白女士全程皱着眉，明显不满意，说：“明天我叫人来给你收拾一下。”
　　常婷想说不用，但瞧见母亲的脸色后又把话吞了回去，乖乖点头。
　　“你在这，我是不会放心的。”白女士说：“逃开不是办法，我正努力让你们了解彼此。”
　　常婷倒也没有跟她倔，低声说：“等高考这段时间过去后再说吧。”
　　母亲同意了。

　　这天晚上母亲没有回去，在这边帮她收拾屋子，母女两人一起去附近超市买了食材回来做晚饭。
　　这是常婷隔了快五年后第一次跟母亲单独吃饭，聊天，睡觉。
　　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不需要了。

　　如今她烦恼的事总算少了一件。
　　第二天常婷去学校的好心情是昨天的两倍。
　　在下午时收到了女警姐姐的消息，让她再去警局一趟。

　　常婷以为玉镯有消息了，放学后开心地赶过去。
　　到了才知晓，对方坦白将玉镯卖掉了，但是警方追查时那家店都已经不在了。

　　这坏消息破坏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常婷拽着背包带耷拉着脑袋准备离开，发现一帮少年人被从拘留所里出来，身边的是上次冒雨找沈潭的年轻刑警。
　　宋岩斜眼看着眼前这帮装乖的少年说：“你们啊，要不是看在沈潭的份上，可不会这么容易放出去，怎么也得被罚写八百遍才能走！”
　　“我们对沈哥忠心耿耿！”少年们一脸严肃地抬手向他敬了个礼，“这次真的是个意外，那傻逼喝醉了自己先来找事最后还——”

　　宋岩咳了一声，眼神示意闭嘴，挥手说：“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个小家伙都这样，走走走，下次别再让我逮到了啊，不然报你沈哥的名也没用知道不？”
　　少年人先是对他恭维一番后，便唰唰地朝外走去。

　　常婷落在他们后边，听着有关沈潭的话，却也不像往常那般好奇和精神。

　　少年们在前边勾肩搭背着，嬉笑胡闹，忽然有人喊了声：“沈哥！”
　　常婷抬眼看去。
　　天际是一片耀眼的橘红，绚烂瑰丽，却又显磅礴，衬着车上的少年仿若踏光而来。
　　沈潭从一辆哈雷车上下来，姿态张扬肆意，与在校的平静慵懒全然不同。

　　“沈哥！”赵力阳嬉笑着上去打招呼，伸手想要揽过沈潭的肩膀，“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见你，要是让老板知道我们进局一日游，肯定得扒了我们皮——”
　　手刚搭人肩上就被沈潭一个眼神看的缩回去了。
　　“店里正找你们，赶紧回去，晚了我也保不了。”沈潭懒声说。

　　少年们听话的跟过去上了后边的车。
　　一个戴着墨镜的少年在哈雷车上朝赵力阳抬了抬下巴示意，开口却满是戏谑的笑：“你也有今天啊，跟个醉鬼打架把自己给送进去了。”
　　赵力阳一边走来一边哼道：“你别笑，说的好像你当初为了女人打架没翻车过似的。”
　　曲晖抬手将墨镜拨去头上，说：“你有种，等会上我车做好被半路扔下去的准备吧。”

　　赵力阳脑瓜一转，看向沈潭说：“沈哥！你不回去的吗？一起呗，我开车送您！”
　　沈潭转眼看去，本是想吐槽这两个幼稚鬼的，却瞥见了后边站着的常婷。

　　常婷站在后边听着他们的谈话，没敢冒然上前去，试图等他们走后再离开。之前有赵力阳那帮少年挡着，随着沈潭的话让他们各自上车离去后，就将后边的常婷暴露了。

　　她垂眸看着地面，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没了往日的精神劲。

　　沈潭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小姑娘红着眼眶问他会不会修手机，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却逞强憋着。
　　就跟现在一样。

　　赵力阳没得到回应，顺着沈潭的视线看去，纳闷道：“那人什么时候在的？”
　　常婷不巧听见了，有些茫然地抬首看了过去。
　　“嚯——”赵力阳说：“有点漂亮哈。”
　　沈潭瞥了他一眼，“还不回去等老板来抓人？”

　　赵力阳屈服了，上了曲晖的车，戴着帽子说：“哥你不回去吗？晚上我们请你啊！”
　　“晚上再看吧。”沈潭的视线重新落回常婷身上。
　　赵力阳觉得有点微妙，正狐疑时，曲晖已经一踩油门起飞了。

　　一下人都走完了，就剩他们两个在路边对视着。

　　沈潭的车还停靠在边上。
　　常婷眨了眨眼没动，她遵从沈潭之前的话，不会擅自靠近。

　　两人僵持五秒后，沈潭迈步走了过去。
　　看着他主动过来，常婷莫名有种她赢了的微妙感。

　　沈潭懒声问：“回去？”
　　常婷点了点头，说：“回租房。”
　　“我日行一善。”沈潭转身回去车边，拿过一旁的帽子后看向常婷，挑眉说：“要不要上来？”

　　这一条街边基本都是各种遵纪守法的标语，刚巧两人边上的就是提醒诸位小朋友不要随便跟陌生人离开。

　　常婷仔细想了想。
　　沈潭算不上陌生人。
　　租房的时候，那价格和环境对比着实让她有些怀疑，可发现房主与沈潭是熟人后，却莫名放心，觉得靠谱。
　　因为她潜意识里相信沈潭。
　　或者说相信人民警察对沈潭的信任。

　　最后一条才是重点。

　　在沈潭要把帽子戴自己头上时，常婷走了过去。
　　“你满十八岁了吗？”常婷问，“未成年骑这个好像不太妥。”
　　沈潭撇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对面树下的自行车说：“我要是未成年，就骑那玩意带你回去。”
　　常婷捧着他递过来的帽子，眨巴着眼说：“对不起，可是我还差一个月才满十八岁。”
　　沈潭：“……”

　　他收回帽子说：“你打车吧。”
　　翻脸无情。
　　常婷抓着帽带，定定地看着他说：“你的日行一善，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沈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表情总算不是之前那般焉巴巴地将哭欲哭。

　　沈潭说：“你要什么车？”
　　常婷表情顿了一下，抬手指着对面的自行车说：“你刚才说的，未成年就骑自行车送我回去。”
　　“是你未成年。”沈潭说。
　　常婷点头，“你得送未成年回去。”

　　沈潭哼笑声，朝她后边走去，交错时常婷听他说：“小朋友在这等着，别乱跑。”
　　常婷：“……”
　　差一个月满十八岁才不是小朋友！

　　她抱着帽子，侧身看着沈潭朝后边的警局里走去。
　　大概三分钟后，他推着辆自行车出来了。

　　沈潭骑着车，迎着温柔的橘红日落映照而来。
　　他停在边上，朝她颌首说：“上来。”
　　常婷将帽子放回了哈雷上，去往自行车边。

　　她上来后，双手轻搭在沈潭两肩。
　　沈潭说：“抓稳了。”
　　常婷认真回答：“抓稳了。”

　　沈潭踏车而行，那差点就被摔下去的颠婆感让常婷胆颤心惊。
　　常婷朝他喊：“你开稳点！”
　　沈潭：“我对个不熟，你让我再琢磨会。”
　　你会开哈雷却不会骑自行车？！

　　怕死的常婷将搭在他肩上的双手转而搂着他的腰，颤抖着声音说：“沈同学，为了英雄之名，下次可别再用自行车载人了。”
　　会死的。
　　沈潭冷笑：“英雄就该无所不能。”

　　常婷欲哭无泪，“我我我下去，我不用你送了！”
　　沈潭微眯着眼说：“小朋友，不能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