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录》sssuyyyu

2、one day

　　司念正躺在床上，懒散地将双腿倚在床边摇摇晃晃，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几乎是要把脑袋塞进去了。
　　你要问她在看什么？
　　好像也没有在看什么，追的剧还没有更新，综艺也觉得没什么有意思的，小说最近都是一个套路，没什么清新脱俗的情节。她只是在无聊地刷刷微博、看看b站，或是痴迷一下最近某位墙头的美色。一直到双眼皮开始打架了，她也没看什么真正有趣的东西。
　　上了大学以后，这样的场景常常出现在司念身上，带给她的，除却一身虚无缥缈的娱乐，不过空虚。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一个视频忽然弹出来。
　　想想也没什么好看的，司念将就着看了下去。
　　这是现在很流行的vlog，无论是明星、网红还是普通人，都喜欢用视频剪辑的方式来记录生活，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生活中的一种状态，也逐渐变成生活方式中的一种。

　　司念蹙眉。里面是一个女孩的视角，记录她的一天——相比其它人，这篇vlog的制作有些潦草，昏暗的光线斑驳映射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颓废感。
　　内容也充斥着一种灰色，无力的色调，她的生活，早上八九点睁眼，开始窝在床上刷手机，一直僵持着这个姿势不变。到下午余晖散尽时，才晃晃荡荡地起床，留着一床凌乱的被子，出门去吃串了。

　　虽然内容很无聊，她还是忍不住点开下一篇。昏暗而摇摇欲坠的镜头，是在一节课上，看不清女孩的面孔，只是油腻的刘海十分显著，开始她无神地盯着前方。耳机里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但司念笃定，这家伙一定没有听课。
　　紧接着，女孩的头开始一点一点地下垂，当快要接近桌面时，又怔了一下，猛然抬起头，她滑稽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起起伏伏，像是小鸡啄米一般，司念竟觉得有些可爱。最终，像是脖子再也承受不了脑袋的重量，重重地砸在书上，视频陷入一阵死寂，最终又转向黑暗。

　　第三篇也随即跳了出来。像是倏忽间变了个人，女孩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穿着亮丽的衣服，扎起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甚至还化了妆——虽看上去有些拙劣，白净的面孔，一抹红唇，和肆意的笑容。
　　终于是一篇在阳光之下，镜头所及之处，春暖花开，再配上女孩们笑得张扬的声音，让人感到青春的惬意与自由。
　　视频的最后，已是深夜，女孩告别伙伴，独自回到宿舍，对着一面已经碎掉一角的镜子，轻轻擦去脸上的脂粉妆容。
　　也擦去了笑颜。

　　弹幕里闪烁着各色的评论——“是我本人了......”，“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可怕”，“难以摆脱的困境。”“太可怕了......”

　　“你们不觉得像是吸食过鸦片一样吗？”

　　司念没有见过吸食毒品的人，但她在小说里看到过，那些人卧在床上，吸一口大烟，像是要魂离躯壳一般的挣扎一番，又陷入死寂，嘴角带着诡异的弧度。
　　“万事不如烟在手，人生几回月当头。”
　　那些纸醉金迷、人鬼不分的生活，好像如今的人陷入了同样的困境，只是换了副皮囊罢了。

　　视频结束，屏幕上陷入黑色的光亮，照着司念一张已经被泪痕铺满的脸，泪水像是破堤潮水，和情绪一起汹涌，澎湃，像是一场永不停息的暴风雨。

　　司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心里觉得很悲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视频中的女孩，还是在哭自己。
　　她感知着自己麻木的精神，发现自己好像在逐渐失去思考，先是思考的时间，后来已经是思考的能力。

　　她从书架上拿下自己高中写的日记。那些青涩却认真的笔迹，是那三年的最最珍贵的初心。
　　那时单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是纯粹为了高考考得更高一点，就用三年的不遗余力去换。
　　她当时最喜欢的一句，“若至得云路鹏程九万里，先受了雪窗萤火二十年。”如今已飞到这九万里高空，却也迷失在这万丈高空的云层之间。
　　她曾想要的大学生活，只是比高中更丰富一点，可以让她更开朗一点，更自在一点，更美好一点点。
　　而如今这般模样，她都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去融化她的凉薄，去寻找她的初心。

　　手机忽然响起，是妈妈。
　　司念慌忙地抹了几把眼泪，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情绪。

　　“喂，妈”
　　“我在写作业啊”
　　“没有，谁哭了。我嗓子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得喝点热水。”
　　“挺好的啊，就是最近可把我忙坏了，没时间出去玩。”
　　“不用了不用了，别给我寄了。我每次都吃不完......我没有朋友可以送！”
　　“不是，只是大家没怎么聚在一起过，都不算太熟，而且有的也不一定吃。”
　　“真的不用了妈，你们留下自己吃吧。”
　　“那就先这样吧，我一会还要写作业......”
　　“嗯，知道了。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那我挂啦”

　　司念拿开手机，手指在红键上停留了很久，她拖着沙哑而疲惫的声音，有些崩溃地轻轻喊了一句，

　　“妈......”

　　屏幕显示对方已经挂机了。

　　“我爱你。”

　　暗下去的屏幕又闪了起来，闪出一条短息。
　　“本次月考，接到短信的同学已挂科，将短信通知家长，望继续努力。上学不努力，亲人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