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命丧剑下 ...
-
申时将近，天将大白。
苏衍将修明的尸体拖柴堆，用稻草和柴堆将他隐藏住。接着收拾了一些衣物和平时省下的干粮，向山下的尼姑庵奔去。
这里是不能待了，既没有留恋的人，又恐招致祸端，不如离去。
走之前，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娘那里看看，如果是他骗自己呢？
苏衍站在围墙外，最终还是见到了挂着白布条的梧桐树枝。梧桐萧瑟，带着一股凄凉寒骨之意，不是深秋，却愁死个人。
那一瞬间，哇了一下，紧绷的情绪像断了弦似的，彻底崩了。
悲恸又奈何？
苏衍满眼泪水，双手捂着嘴，忍住啜泣声，跪坐在墙角，双肩止不住颤抖。鲜血再次从刚结痂的嘴角溢出，顺着精致的下巴滴下。指甲深深地嵌入手掌心，她却麻木地不知疼痛。
呜咽声被她尽数吞进喉中，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娘亲曾言弱者才会哭泣，才会悲鸣。
恕她还是很弱小，眼泪这玩意儿着实不好抑制，它依旧控制不住往下流。
久久，苏衍心绪才得平息。
无声发泄了一番后，苏衍放轻脚步，在门前犹豫再三，手指发抖，但还是依着以往一样按规矩敲出暗号，半晌无声。
期待中的悦耳声音终究还是失去了。还在期盼什么吗？
苏衍沉默无言，打开房门。熟悉的地点却没有熟悉的那个人。本就空荡的屋子因为那个人的离开更加空寂，她的所属物也荡然无存。
“呵呵，都说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无视于身外之物。”苏衍笑了，笑得讽刺。
她毫无留恋，转身便离开。
没有她的地方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娘亲的骨灰。苏衍捏了捏拳头，闭眼，两道清泉流下。骨灰也容于大地了吧！
苏衍俯身正打算离开，低头，却不经意间看到梧桐树下的土地似乎有些异样，草皮似乎有些不自然，像是整顿过。
“凤凰于飞，凤凰于飞……送君有作兼群公，凤凰今已飞梧桐！”苏衍忽而灵机一动。
“如此，如此，应是如此！”带着求证的念头和突来的信仰，苏衍不顾手上的伤，徒手挖土。
她带着一股倔气儿，有种不挖到东西誓不罢休的盲目。直到挖了近五寸深，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黑色的棱角显露。
苏衍此时露出了一个本该如此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小孩得到糖葫芦时满足的笑容，又似‘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畅快自诩。
眉眼如画，稚子顾盼生辉。
她将那物体挖了出来。
原来是那装满黄藤纸的匣子!
苏衍怀着虔诚的心思，轻轻的抚摸匣子上的纹络，像是能感觉到熟悉的温度。
“磕嗒——”匣子里还是原汁原味的摆设。
“娘亲既然留下了东西，就必有深意。”
苏衍将黄藤纸一一拿出，仔细观察，却并未发现异样。手指摩擦纸张，并未和以前的黄藤纸有所不同。
既然秘密不是出在黄藤纸上，那就是匣子！这木匣子特别之处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在于它的珍贵值钱，而对苏衍来说特别之处也在于它的珍贵值钱。
这或许是唯一能够证明她身份的物件。在这乱世有家人相伴，总是得以慰藉。可孤身一人，对苏衍也未尝不可。
不知为何，她夜里做梦时总是会梦到车水马龙，光怪陆离的地方。仿若时空穿梭，前世今生。
而娘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纽带。如今她一无所有。说害怕畏惧也是有的。而更多的是她对这世界探索的好奇心。毕竟一个人在方寸之地做井底之蛙数年，只会钝了脑子，陨了灵性。
带着一丝激动和好奇，苏衍将目光放在匣子上。
她晃了晃匣子，果然听到有物体撞击木板的声音。
难道是有夹层？
苏衍戳了戳底板，仔细观察缝隙。底板似乎是用浆汁粘粘上去的，隐约是一道深褐色的线。
苏衍加了把力气，顺着线，按压。果然底板松动，一方翘起。
她轻巧地将木板打开，里面盛放的是一本轻如薄翼，由璇金丝线编织而成的书，封面写了三个字：长生诀
除了这本叫做长生诀的书之外，还有一枚红得鲜艳欲滴，白得分外妖娆的约指环。指环套上了一根银黑色的细绳。有种低调的奢华感。
苏衍将指环贴身系上，那形似涅槃凤凰的红色部位衬得苏衍的白皙肌肤越发惑人。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苏衍觉得指环贴近身体的地方暖暖的，暖气从胸口四散开，直至脚底。
这是个好东西。苏衍心想。
带好指环，苏衍将注意力放在那本书上。能被娘亲留下来的书一定有它的特别之处。
苏衍小心翻开最后一页，左边是密密麻麻的指头大小的甲骨文小字。
右边是一副图像，娘亲亲自画过类似此画风的图样，讲得是人体穴位和构造。记得那时见到这样的图时，自己还十分害羞。苏衍笑了笑，带着些许惆怅。
那念头放到一边，将视线转回正轨，图上的那人摆出一副正宗的五心朝天的姿势，大脑泥丸宫处划有红蓝两条箭头，一条红线向前，一条黑线向后。几处虚实线细小分支，穿过穴位，在髓海里运行一周后再次归于泥丸。
这两个条路线，一个是在大脑中，一个是在小脑中。有些像动脉静脉从心脏泵出全身的路径图。苏衍不自觉想到了这些，也不管娘亲并未教过这些专有名词。
再欲仔细看时，苏衍突然觉得头晕的厉害，眼前的图像一阵模糊，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苏衍暗暗称奇，果然有些门道。
“可我并不知怎样练武啊，唉，还是自行琢磨徐徐图之吧！”
苏衍将长生诀贴身保管，接着把其它东西放回匣子，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放回原来的坑中，亲手埋了它。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草皮。
“长生诀难道修炼之后便能长生不老不成？为何听此名如此熟悉？好似之前背诵的道德真经。难道是相辅相成的？”苏衍思绪万分，渐渐联想到自己以前所背的口诀。
不可急于求成，首先要找一个好老师才行。自己瞎琢磨，迟早要走火入魔。
苏衍叹了口气，看了小屋最后一眼，潸然而去。
苏衍消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如烟如墨，恍若隔世。但天际一抹白光也渐渐升起，为稍有些凉意的清晨带来一丝暖意。
梧桐树上的白色布条在空中微微摇动，似乎在与苏衍饯别。此去一别，再无归期。
近几天阴雨连绵，天空的颜色一改以往蔚蓝的面目，变成了像是被脏抹布浸过的水似的的颜色。
此时，苏衍坐在一间破庙里。庙里破破烂烂杂草乱堆，雨淅淅沥沥地从漏风的屋顶处渗出，雨水打湿了杂草。空空荡荡，凉意入人。
苏衍面前是一堆火焰，火焰映在苏衍俊俏的脸上显得十分冷艳旖旎。
她用一根树枝插着饼放在火上烤。两只腿也大喇喇的敞开，僧鞋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沾满泥泞。
这几日苏衍一直往东逃跑，其间遇到过地痞流氓，也遇到过乐善好施大富人家。形形色色的市井百态让苏衍大开眼界。
不过最让苏衍印象深刻的是一些武林中人，飞檐走壁，刀枪剑影，不再只是幻想。这加深了苏衍想要变强的信念，想学武的人可以加入帮派，可那需要学费。偷学招式是要被斩首的。
而苏衍很穷，非常穷，连吃食居住都是问题。
“唉，路要怎么走啊！”苏衍感觉到这个世上对穷人的深深恶意，不尽有些伤春悲秋，甚至是自暴自弃。
“咳咳……咳咳……”此时一位衣衫褴褛，佝偻着背的老人家蹒跚着脚步踏入了破庙。
“小施主见谅啧个，俺老头借个地方躲躲雨。日头亮了便走。”老人家声音有些沙哑却是慈善，天黑面容倒是看不清楚，一双眸子却是清亮黝黑不似坏人。只见他走到另一个角落离苏衍十丈多远。
苏衍见乞丐没有歹意，便放下警惕温声道：“此乃无主之地，老人家随意。”
过了会，顺着光，苏衍见老人衣衫被雨滴打湿，又见他，有些发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便好心道：“这里有火，老人家可以过来烤烤火，去去寒气。如若不嫌弃，我这还有些饼，暂可解饥。”
“小施主真是善心。”老人挪近了些，伸手接过饼，咧开嘴笑了笑。
“小施主如此年幼，怎得一个人在此处？是与人走散了吗？”老人家啃着饼闲聊道。
“我亲人已逝，现在独身在此流浪。”苏衍露出一丝忧愁伤感。
“小施主难道不是出家人？”
“家道中落，不得已而为之。”苏衍腼腆地笑了笑，带着些忧愁。
而这时门外丁零当啷,外面传来了声响，有马蹄声,好像还有马车车辕碾过地面的声音。
苏衍往外面看去。又有一行人进来躲雨了，人多势众的，总觉得今晚上会出事。
“谁人在!”刷得两下闪进一个黑影,剑指她和老人。
那剑刃尖端含着锋利的光,一看庙里有人便是一个突刺,那剑极快,也极精准。将篝火掀起一阵波浪。越过微光，直指向苏衍。
竟是如此不讲道理!一上来就动粗，显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剑破如寒星般夺目,苏衍觉得她有点倒霉儿，啥事还没干，难道今夜就要亡命于此？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命丧剑下
，还差 